第 13 章 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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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摇曳着火把的火苗，被吹拂之处，有围观群众的衣饰也被照亮，他们竟然也穿着和梁夏月一样的衣服，只是远没有他那么精致，头上也没披着头纱。

    因为大风忽起的缘故，今晚的月亮只出来了一会就没了踪迹，这导致院子里的光线很是不足，影影绰绰之下，只能勉强看见不少黑漆漆长短不一的人影围在院内。

    凭什么！？

    和昨天刚被杀死时断头断臂的凄惨模样不同，现在岳泽的尸体看上去竟然和生前没有太大变化，仿佛马上就能跳起来，像往常一样对着王玫叫一声“妈”。

    “冷静点，那不是你儿子！”

    “他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没有害过一个人…

    而今天他们则是来给岳泽送终，见他最后一面的。

    有负责杂务的人点起了火把，但在狂风之下，火苗跳跃拉扯的形状完全不受控制，并没有为这里带来多少光亮，反而更显得阴森瘆人。

    ——没法再听下去了。

    他此时的衣着看上去很是奇怪，上下都是白色，有点近似于丧服，但远比丧服要华美许多，连头上披着的，也不是普通的棉麻，而是精致的白纱。

    他们的儿子死了。

    王玫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她猛然抬起头来，从上到下细细将梁夏月扫了一遍，目光活像是要吃人。

    不过也无所谓，负责仪式的少年有足够傲人的刀技，围观的人都相信，即使在这样天气不况的情况下，他也一定能出色地完成任务。

    很快他的肩膀肉也被削下，但和脑袋不同，肩膀肉就没那么和平了，它们掉落在地上，又忽然跳将起来，好像虫子临死前的挣扎，吓得周围的几个人纷纷后退一步。

    梁夏月本来在专注放血，没有注意到王玫的动静，何况按照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他对人类也是从不设防的，自然狠狠摔到了地上。

    他这样做当然是出于一番好意，虽然不能让岳泽原地复活，但至少还能让岳华峰夫妻留下儿子的尸体办个葬礼，聊以慰藉。

    不多时，院子里的人就走得七七八八的了，只剩下王玫在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悲切痛哭。

    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每一次怪物死后，为了保证怪物绝不会复活回来寻仇，这样的仪式都是必须的。

    王玫仿佛已经听不进任何话，只知道哭嚎：“小泽……小泽……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远远看去，这些人就像深夜里一群白色幽灵，冰冷可怖。

    眉清目秀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衣袍，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慢走到了岳泽的面前。

    刚才的长刀当然是不能用的，它被称作“星罗刀”，是专门为了这种仪式准备的，具有神圣的意义。何况在别人的眼中，他的血是粗俗不堪的东西，想要放血，更不配用它。

    阴风还在呼呼作响，持续不断的“呜呜”哭声仿佛不断敲响的丧钟，伴随着王玫的嘶声呼喊，梁夏月手起刀落，只听“咔擦”一下，岳泽便身首分离。

    江加耳现在距离这群暗面生物们就只有一门之隔，近到伸手可触，微风吹动门扉，挤压着门缝轻轻摇晃，发出磨人的声音。

    他轻声道：“这里太冷了……夫人还是进屋吧。”

    山上还有不少农户，但每一家都紧闭着大门，熄灯一片，仿佛对刚才的仪式和这群白衣服的过路人都避而不及。

    梁夏月一句话也没多说，他走回岳泽的尸身面前，干脆利落地割开纤细白皙的手腕，将热血扬洒在尸身上。

    但是哭喊得再大声，仪式也还是要照常举行的。很快，负责仪式的主人公便登场了。

    是梁夏月。

    王玫觉得自己至死也想不通，怎么就一个下午的时间，自己那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就变成了他们口中的怪物？

    长刀用特殊的工艺处理过，按照规定，他只要用它把岳泽的脑袋割下来，再削去两边的肩膀肉，仪式就算完成。

    昨天下午，她在和平时一样的时间下班，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接到了儿子的电话。儿子告诉她自己没带家里钥匙，让她早点回来。

    哭声变大，逐渐淹没了暴戾的风声，王玫哭得是如此用力，仿佛要把肺生生呕出来。

    就是……就是这个人杀了她的儿子！现在还要来惺惺作态，凭什么？

    他们基本上都是山下城中村的居民，要回家还需要翻过眼前的这一座山头，在如此冷的天气里，他们也只好结伴而行，用手机和手电筒艰难地照亮下山的路。

    她霎时尖叫起来，听到她的叫喊声，梁夏月微微朝着她偏过头去。

    就在岳泽被封闭起来的那一瞬间，原本逐渐溃烂的尸体突然开始缝合伤口，宛如食人花闭上了血盆大口，把糜烂的内脏深深敛在里面。

    这一幕从此成为她人生中盈满噩梦的一幕，此后无论回想起多少次，都要让她崩溃发狂到失去一切理智。

    她的丈夫岳华峰胆子比她还小，见到儿子的尸体之后，只又跳又喊地疯叫了几声，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狂风裹挟着冬天的冷意，仿佛要把世间所有的声音和生物都吞噬殆尽一般，席卷肆虐着这一方小小的院门。

    王玫每一下都是发了狠劲儿的，简直恨不得要把梁夏月活生生踩死，每一脚都对准着人体最柔软脆弱的地方，她一边打，一边悲痛欲绝地怒骂。

    愤怒和恨意逐渐迷失了王玫的心智，她猛然站起来，用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大力，一把将梁夏月推倒在地。

    “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怪物，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们的儿子！”

    一看到尸体，岳华峰和王玫更加崩溃了。

    但王玫就不这么认为了。热血洒在岳泽的身上，并不会让尸身重新拼接起来，反而只是一腔污血弄脏了他们的宝贝儿子，让尸体看上去更加可怜。

    王玫一边答应着，一边把手机夹在脖子上，转头继续跟卖葱的菜市场老板讨价还价。

    这两个人正是岳泽的父母岳华峰和王玫，此时正满脸泪珠，悲伤过度的脸庞上全是绝望的气息。

    今夜的风格外地大，在山头上则尤甚。

    她永远都忘不了，亲眼看到梁夏月斩杀岳泽的那一幕。

    岳华峰还好，只是捂着头默默流泪，王玫已经忍不住数次想要冲上去，被旁边的人死死压住。

    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直到她看到了自己儿子残破不堪的尸体，以及在他旁边冷漠地低头向下注视着尸体、鲜血负满长身的梁夏月。

    怎么会这样呢？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寒风刺骨，围观的大多都是普通人，有些甚至是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仪式一结束，都想早早离开，于是没一会儿就散了。

    岳泽的尸体很快就被抬了上来。

    岳泽的头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他依然是平静的神情，完全看不出已经是死了。

    再之后组织就迅速来人了，他们不顾王玫苦苦的哀求和挽留，硬是带走了岳泽，并用特殊的容器把岳泽的尸身封闭了起来。

    江加耳朝着反方向轻挪脚步，在缓慢又耐心地跨出五步后，他忽而一转身，大踏步朝着教师办公室走去。

    周围隐隐响起了几声叹息的声音，围观者里也有好几个是为人父母的，人心相连，看到这样凄惨的情况，他们也都难免有些于心不忍。

    梁夏月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撇开她独自回屋，取了一把匕首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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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王玫不为所动，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还想跟岳泽多呆一会，我可以用我的血帮你留下尸体。三天之内，尸体不会消失。”

    这是怪物在死后，通过肌肉记忆进行的自愈现象，被组织称作“返潮”。看到这一幕的王玫无论如何发怒闹脾气，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

    她痛恨道：“你现在才来说这个……有什么意思？人都已经死了！”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要号啕大哭起来。

    班主任在台上讲完话，底下的学生们之间便掀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老师一样，他们脸上也满是痴迷与郑重之色，看起来格外诡异。

    梁夏月的手上握着一把长刀，这把刀和他平时用来杀人的军刀不同，造型更加接近于古典繁复。

    王玫和岳华峰哭得越发凶狠，虽然他们自己就是组织的一员，平时也一直为了组织在定期上贡钱，也对守护者要斩杀怪物的使命心知肚明，但当这一切发生在他们自己头上的时候，他们还是不能接受。

    【anotherview】

    “没什么好在意的。”老师目不斜视地吩咐一位学生，“把门关上，我们继续‘上课’。”

    凭什么？

    脑袋被割下许久，脖子的断口处也没有一滴鲜血流出，仿佛在之前就已经流尽流干了一样。

    但是岳泽终究是死了。仪式结束之后，他的尸体自己就会慢慢消失，不需要其他人再去多做什么。

    就在他走后几秒内，突然一阵大风猛地撞向教室的门，教室门“啪”地一声朝着背后的墙磕去，强风刮进教室，惹得教室里所有学生都不由自主看向了门。

    凭什么我的儿子死了，他还要在这里活着！？

    鲜血还在从他的手腕不断流出，但他还没来得及止血站起来，王玫愤怒的拳打脚踢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直让王玫在院子里哭喊也不是个办法，沉默许久的梁夏月终于上前，没了长刀的他看上去一点威胁都没有。

    和这些肃穆庄严的围观者不同，人群里有两个明显不搭调的人，他们是被踉踉跄跄地半拖半扶着从屋里带出来的。

    再看着梁夏月那双清冷如月色的眼睛和脸，淡薄得似乎没有丝毫人情味，她心中就更是涌起滔天恨意，不断在她的内心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