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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云子听了,抚着胡须沉着半晌。

    孙妈妈自是那没原则的,事事只考虑夫人一人,见夫人喜欢那母女俩,还巴巴地专门给布置了小婴儿午睡的房间,丝毫不顾及将军府的颜面。

    五姑娘的初期成长少了父亲的陪伴,好在她并没有觉察此事,每日里能吃能睡,不过几月便出落得更加惹人怜爱。

    反不及她这样笨笨的,只要丈夫一心待她,便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

    且说被人念着的霍三娘这边,也不知是不是早起在风口站了会子的缘故,觉得一只耳朵着实发热。

    婚后萧怀奕虽爱护她,可一向持家严谨的婆母萧三娘却瞧她不惯,待她比两个明媒正娶的妯娌严苛得太多。

    “王丫头,你也回去,给你婶子们打打下手。”

    “什么想法?先跟我说说呗。”

    他擦了了擦手,又瞧了瞧萧怀奕递上的水系布置草图,百十来亩的土地上,何处蓄水,何处开沟,水渠纵横交错,分布得还算合理。

    便是有什么话,只叫仆人代传,或是写了书信互通而已。

    只有一事令她不满。

    好在如今她有了自己的骨肉,再怎么也算是心中有靠了。

    潮湿的水塘泥本就有粘性,总是将个簸箕底粘得厚厚一层,王丫头每倒一次都将残留的泥巴拍干净,这样也不容易积累。

    如今已然快马到了京城,不两日便启程来宛州,定会赶着年关之前到。

    才要走,她又来起来:“对了卜爷,这水塘打深了,独轮车是够不着的,我寻思能不能请王村的木匠帮忙打个架子,到时直接把这轱辘拆下来安到架子上,就可接着用了。”

    王丫头自是不想离开,她担心自己走了,定子那伙人又欺负她老实巴交的老爹。

    小孩子出了门自然是高兴的,可近日才入了冬,霍三娘虽心中渴望宁氏母女同她作伴,到底担心五姑娘受不了这越发寒凉的天气,于是便鲜少下帖子了。

    晚些时候,他又到开花铺子的陆掌柜家的庄子上借人。

    萧三娘每常抱着她,发现五姑娘只要看见大门,便指着同她咿咿呀呀的说话,仿佛在央她抱着出去玩耍。

    顺子前几日就见过他们打水塘的模式,今儿个看他们用上了车,挖土的也换了人,速度果然提升了不少。

    这宛州城虽是个穷乡僻壤,倒也有几户尊贵人家,夫人放着这些同等身份的贵人不去结交,偏偏只交了个平民妇人。

    她初时不过觉得霍三娘是慧极必伤,太过聪慧的女子虽好,却总爱多思伤神。

    萧三娘的事情着实忙了几日才完,萧怀奕本想早些回家陪陪妻女,又见日头还没下去,竟又拐进了隐在城中小巷里的那所院子。

    还有萧怀奕近来学好了不少,在外办事妥帖,回家来也不像那几年只是被宁氏缠住,而是自己点了灯在侧房苦读。

    可气的是,那贫妇偏偏懂得如何讨好夫人,她母女两个一来,夫人便高兴些。

    卜庄头试了几次,心情越发好了。

    “回顺大爷,我叫王丫头。”王丫头也不怕人。

    卜庄头赞许地点头:“成,晚上收工我带你去王村,你把你想法和他说。”

    但卜庄头一片好心催促她:“你一个女娃家,不好干重活,赶紧回去。”

    须发皆白的师父南云子趁着落日在院中打了一套养生功法,萧怀奕恭敬地站在一旁侍奉。

    宁氏好容易得来婆婆的肯定,面上自是欢欣,心中却渐感悲                                                凉。

    顺子心说这名字取得也忒随意了,要是个男娃不得取个大名叫王小子?

    等他收了功势,早有拧干的凉凉的帕子递上来,南云子面上不显,心中自有几分宽慰。

    宁氏拿着帕子随时拂去小姑娘溢出嘴角的口水,练练告饶:“娘快别夸她,她如今成日里叽叽呱呱的,等真会说话了,还不定有多少话呢,吵得人嫌。”

    可随着二人交情逐渐加深,宁氏逐渐觉得自己竟也有几分霍三娘的境遇。

    让年轻人来挖土,这样干活自然会更快些。

    同样是把土从塘底运到岸上,站在岸上的人得弯着腰拉上去,终究是不好使劲。

    在她看来,这都是宁氏长进了的缘故:“你把五姐儿照顾的很好,做了娘,自然就知理懂事了。”

    “叫什么名字?”

    只听见侍女来报,说是收到公子的来信,将军放了他从边关回来,只是要先进京祭拜完祖宗,方许他留在宛州陪霍三娘过年。

    像他这样的老庄稼汉,力气有的是,唯独腰不好,王丫头这法子恰恰使不着腰上的劲儿,他们几个老家伙也可以提土了。

    从初嫁为人妇,到经历丈夫的背叛,婆母的刁难,生育之后更是逐渐的失了心气儿,如今更是形如槁木死灰一般。

    萧怀奕是想从这开一条沟,只把数里之外的河水引到这片土地,只是如今尚没有精力做此事,便只先标了虚线。

    “定子你们也回去,把家里的车扛过来,咱们都加紧些赶工。要是东家从外头多找一个帮工,咱们可就少拿一份工钱了。”

    **

    定子见王春被换去挖土了,心知定是卜庄头嫌他耽误事,刚要出言讽刺,就听见卜庄头在下面说话了,却不是责骂王春:

    想她出嫁时还未曾及笄,甚至连葵水也不见来,只因萧怀奕捡了她的东西,便被人传的失了名节,这才极不光彩地匆匆嫁了过来。

    五姑娘成日里被拘在房中,顶多到祖母的院里请安,玩耍一会子,又回到西院里待着,着实无趣。

    《五姑娘她坐享财成》

    卜庄头顺着预留的台阶爬上来,笑着给“顺大爷”解释了原委,顺子这才瞧了王丫头一眼,不正是早上赶回去送饭叫三爷瞧见的那个吗?

    五姑娘见娘亲跟她说话,也不管能不能听懂,立马咿咿哦哦地就聊上了,说了半日,也不管娘亲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又在那傻乐。

    只有一条虚线引到了图纸外头,不知作何用处。南云子便指着问他。

    因着两家东家交好,庄头也是认得顺子的,况且这时节地里活不多,便爽快地借出几个人去帮忙。

    要换做是以前,她早就因为心中不安而对他各种试探吵闹,可听了霍三娘的故事,她心头爬上了一丝无奈。

    侍女文霞满是不忿,面上又不敢表露,夫人如今性子越发乖僻了。

    卜庄头微微一笑,瞧见定子几个望着这边,对上他的目光,又讪讪的别开。

    她想起第一次进霍府,那样矜贵无双的霍三娘竟与她说了很多经年的心事。

    有了这话,几个人顿时应了,纷纷回家扛车叫娃。

    左右庄户人家取名本就随意,什么腚子猪猡的一大堆,倒也不足为奇。

    “王丫头,不错。脑子好使,干活也麻利,每回簸箕里的泥巴都倒得干净。”

    宁氏数月前便与霍三娘交好了,隔三差五会收到邀她去府上说话的帖子,宁氏自然回回带着五姑娘前往。

    她笑着回卜庄头:“卜爷您费力提上来的,我哪能叫它再回去?”

    没过一会儿,回家取车的人都又回来了。

    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田里,井里的人自然都没看见他,王丫头只顾跟卜庄头说话,也没注意到他来。

    如今虽说婆母的态度好了些,可也是自己察言观色奉承讨好的结果。

    宁氏眉间染了几分忧郁,对流着口水啃着小棒的五姑娘问道:“娘亲想霍姐姐了,宝宝想不想霍姨娘呀?”

    他抽出背后的老旱烟吧嗒了两口,吐了口唾沫:“把你家二小子也叫上,连人带车给他算半个工。”

    卜庄头是个能忍的,人也厚道,要不萧怀奕也不会让他来管着这几个庄上的人修房子和打水塘。

    想到萧怀奕自打她诞下五姑娘便那般刻意避着自己,如今她身子也养好了,可萧怀奕宁可挑灯夜读,也不愿同从前那般待她了。

    这般举动要是传到京中,不知要被多少勋贵人家耻笑,定会损了将军府的颜面,连带她们这种伺候的大丫头也没脸。

    站在塘底却是要向下坠,借着自己身子的重量往下压,再使一把劲,土也就被吊上去了,确实是轻松了不少。

    霍三娘听着,也只是露出一两丝喜色,便又转为平淡,接着叫人研墨铺纸,自个儿给宁氏写起信来了。

    她只好放下簸箕:“卜爷,.....那我回去了。”

    萧三娘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如今对宁氏的成见已经没那么深了,不光是因着五姐儿的缘故。

    “瞧这机灵劲,兴许再过俩月便能说话了。”萧三娘被逗得发笑。

    回到西院,独她们母女两个。

    岸上的几个人相互瞧瞧,也没人说话,定子摸了一把脸上的大汗,皱眉瞧瞧这一望无际的旱地,又看向塘底的卜庄头:“庄头,那我们这车也算是给公中出力了。”

    她只盼着公子能够快些来,夫人的心病早日好了,她们也能早日回京城去,免得成日家在这小地方窝着,不得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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