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玉眉峰.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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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今夜，他做了个特别的噩梦。

    那梦的前半段里他被撩拨抚摸得氤氲漂亮绯色咬牙靠在床榻角落喘气声零散绵长，而他梦寐以求之人眼里只他一人，勾上笑欺身吻他第二遍，攥紧他脚踝掌控他所有。

    心上的裂口又开始疼痛，净泷合目，注视着窗边人，重复钝声道：“我想、和殿下、”

    “撒谎说是她侍君、演了一出好戏给众人看，如今又在我面前这般。”孟凭瑾不紧不慢地说着，手指将佩着的红髓玉勾入自己手心，轻且缓慢地望进对方眼底，挑眸，松出一分冷淡笑意，“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横在我二人中间。”

    见她起身净泷有些慌张，“殿下。”

    那种平淡仿佛印证着她没有因为他离开而有所波澜，印证着她不在意他，一点点也没有。

    净泷也看到了那个娃娃，和他无关的东西。他垂下眼帘，“殿下，我想我大约是。”

    “…别亲那里…。”他受不了说不要却挺腰又搂紧那人，昏沉间咬唇难为情垂眸，眸中雾色蒙蒙，交付自己总是觉得不安，唯有轻轻念她名字，“风知风知，再抱抱我吧好么。”

    她高明隐晦地将他撇清关系，显然、显然是说与

    ……

    竹椅上的人睁开眼，动了动缓慢起身，不必抬头他也知道这位郎君是昨日佩着殿下红髓玉的那一位。

    可如今仅仅就这么一幕便刺痛了他，几乎下意识就去推脸上早已未曾架着的厚重眼镜，眉眼阴沉气息冷冽，说话做事也变回了书外本来的样子。

    这把竹摇椅是徐风知自己做的，很粗糙，当时他见第一眼就说会有看不见的竹刺，但徐风知没当回事，于是他这个应该扮演反派的人只好在有回夜半她熟睡后，进她院里将那竹椅打磨了一遍。

    乖顺低头的净泷察觉她目光似乎垂落在自己身上，眼底划过难言欣喜，可待他抬眼一看，期盼的视线骤然撞死在她那片漠然漆黑里，心脏刹那沉入冰河。

    可惜，让他感到松了口气又失望的是、徐风知太平淡了，平淡地望着远处花草，思索她心中事。

    天光破晓，他说服了自己，离开前竟不敢去坦然见她一面。

    方上莞欣然应允，孟凭瑾便带着这话朝徐风知院子走去，只是他推开院门，一眼便见那把她常常在坐的竹摇椅上睡着一人。

    他自以为他对二殿下无任何真心，可遥远看到她那一眼过往就堵上心头，他不可控地偏执想着，既然他费了心机，也算是付出真心过吧。

    他穿好外衣，“娃娃有情况吗？”

    净泷不想就这般放手，拧眉苦苦问她：“若我现在愿意为殿下留下呢，陪殿下做殿下想做的。”

    他纠结犹豫，一边认为自己并未动情，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离开。

    输惨了。

    净泷低垂着头整理衣袖，孟凭瑾直接问道：“徐风知呢？”

    背身在暗处的人眉目阴沉，思前想后几千番，她踏出石后，推开院门打断了二人，冷淡开口：“你找我？”

    心里这么恶狠狠地想，可连自己都知道仅是场虚张声势，一旦见她，再多怨也会化作即便举着剑却仍然颤抖的手腕。

    净泷认为孟凭瑾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而孟凭瑾也如他所料，正处于无安定感的敏感时期，一句话就惹他皱了眉。

    是了，他明明说谎了，不是她侍君，可徐风知怎么不拆穿呢？莫非真是什么旧相好……？

    明明是在等她回来希望她一眼就看到自己窝在那里等她而一瞬心软，可净泷听见他直呼她名讳眼睫跟着一抖，嘴边的话拐了弯，撑出个温柔笑来，“你师姐还在睡着呢，不若过会儿再来呢，我回屋里喊她。”

    她瞳色幽然凝滞在净泷身上。

    残影摇头。

    入夜前，他潜入了一趟徐风知的院子，探手捞起那窗台上叩下的布娃娃，扶它坐好，轻巧倾身，暗影笼住面容，他启唇：“守着她。”

    门外忽然有人喊殿下，说什么侍君要她过去一趟看看，孟凭瑾撑起身体，墨色长发散落，他急切去够那抹暖色，她让他松手，然后离去，留他一人消解旖旎暧昧。

    娃娃的脑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至少净泷想到的是自己跪在徐厌泪脚边，而她漫不经心蘸取一抹暖色添于画纸上。

    但总觉着、小狐狸被欺负了。

    徐风知向他挑明自己并不会坐上帝位那天，他就知道这样的心照不宣到头了，聪明人无需再多言语。

    他从湖水里淌出，湿衣服贴在身上很难缠，可勾勒出的腰线肌肤却若隐若现，水色沾染月光，偏他垂着眸不知自己美得摄人心魂，色气来得不讲道理。

    -

    孟凭瑾很少能在夜里安眠，即便偶尔能闭眼浅眠一会儿也会连续陷在螺旋噩梦里。

    “你弃我阿姐而去改为投奔我，赤真谁不懂你呢，你以为阿姐看不出吗，她同我一样，注视你只是个消遣。不过你这种人被戳破也不会在乎就是了，又冰冷又无趣。”

    净泷说不出了。

    他潜在冰冷湖心，残影在湖边劝解他，“族长，那时都已查过了，她没侍君，别生气了。”

    徐风知后来还常常同旁人吹嘘自己手艺精湛，做出                                                来的竹椅那叫一个舒服漂亮，而听着她这话的孟凭瑾就笑眯眯倚在一旁。

    “你什么时候走？”侧过来的漆黑眼瞳怎么看都没有要留他的意思，但净泷望着她，还是说：“晚些也无妨。”

    水色被搅乱一团，他没指望徐风知听到，可她听清了，于是一边笑他又撒娇一边伸出手像是要依言来抱他。

    后来再见，他已是徐厌泪身边的侍君之一，为徐厌泪煮茶，听她二人说话。徐厌泪是心思深沉的人，找了个由头留他俩独处一室。那是净泷冰冷的心第一次想要逃跑。

    净泷一直明白徐风知在审视观察他，对他没有半点心动。就像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目的，徐风知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观察。他们俩就这么心照不宣，心隔了好远。

    要怎么说才好，本就是传个话回去复命后就能回部族一身自由。可看到殿下的东西出现在旁人身上，他忽然很不高兴。

    他将头埋得更低。

    他想求徐风知，什么时候赶他都好但至少别在这时候赶他。

    殿下殿下……徐风知眼底郁色渐浓，平淡启唇：“我早就不是什么殿下了。”

    不近人情、冷漠沉郁。

    孟凭瑾眼眸里瞬间亮晶晶，他最喜欢她抱自己了，因为能赖在她怀里很好，是孟凭瑾觉得最踏实的触碰，仿佛实实在在地拥有对方。

    徐风知听完孟凭瑾冷淡传达的事后，只觉得他如今怎么不会掩藏情绪了，语调和神色一样怨气重得可怕。

    但有件事徐厌泪说得不尽然。

    徐风知顺着他不愉的目光瞥了眼净泷，想了想，索性开口：“净泷你要带的话已经带到了，过会儿就走吧。”

    孟凭瑾抬眸。这人竟跟他露心机手段。

    “我是说尽早。”连一点迟疑都没有紧递上的几字让净泷再也沉不住气，他撑出苦笑，连眼角的痣都跟着苦涩，“殿下在赶我走吗？”

    说是守着她，她要敢碰别人一下，那就等着他来一剑捅穿她吧。

    但他被摆弄得绵软似水没有力气坐起来，看着近在眼前的怀抱他有些心急。

    那时哭泣不是演出来的。她总有种无法言喻的可依附感，让人想把难过倾倒进她怀里，说与她一人听——

    说罢她平静离去，屋内独留净泷一人，茶水煮沸太久不知道是不是快要煮干了，净泷回神去碰，手指被烫得猛地缩回，十指连心，任它再冰冷被这么一烫也会留下个难看烙印。

    孟凭瑾觉得，这个梦比他做过的任何噩梦都要可恶。

    当方上莞说要他过几日去空城替他取样东西，孟凭瑾当即便扯上了不曾在场的徐风知，要师姐与他同去。他想起她这几日对他的刻意远离就窝火，而今要是能去空城也算是逼迫着她不得不两人独处。

    不自量力的东西。美人长睫掩落冷色。

    他猛地将头埋下去，耳鸣声阵阵。

    这是她下的逐客令还是一道试探呢。辗转反侧里，那是净泷最难熬的一晚。

    徐风知不打算和净泷同处一室，往常都是监督孟凭瑾劈柴而她睡在柴房那棵树上，这几夜她也未去，柴房那棵树也睡不成了。不过灼雪门里适合睡觉的树很多，她打算随便选一棵。

    眼看红髓玉被那人攥紧掌心，净泷默了默，复又温柔，“我有无说谎，殿下她心里自然清楚。”

    徐风知本可以就那么站在暗处不出来，甚至顺水推舟让孟凭瑾被净泷引导着误会下去，那样也许就能解了她心中困境，顺势看着孟凭瑾远离自己……

    净泷忽然快要站不稳，扯出个苦笑，眼底发酸。

    “当然。”徐风知倚在窗边，眸光落在那个红脸颊可爱布娃娃上。无论她怎么看都是个可爱娃娃，不是巫毒娃娃。

    “你想说的话最好别说。”徐风知淡淡打断，摸了摸红脸颊娃娃的头，似乎遥遥哄谁又像是在安抚自己，“我不会回去做女帝，你说给我听没有用。”

    “站起来，滚。”

    ……

    孟凭瑾自认为从穿进书里后，虽然剧情给他安排的人设过于悲惨，以至于他的人生一直算不上平顺，但他倒也再没陷入过书外那阴冷封闭的心境，这第二人生他一直满意自在。

    她最最宝贝的红髓玉也给出去了么。

    但似乎还是更介意净泷。

    孟凭瑾指节攥得泛白，净泷恰到好处往前一步，勾笑温声，“所以还是先请回吧，等殿下醒了，我自然会告知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