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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浔剧烈地咳嗽了很久,才勉强缓过来。彼时他面上不显山露水,可心底的抽痛只有自己知道。

    虽然有些太过亲昵,可杨珺是看在他病了的份上,倘若放在平时,她可不会心软。

    反倒让垂下眸子的杨珺给看了个透彻,病弱的少年蜷缩在她的腿边,眉眼间的纠结被她看得一清二楚。脆弱的身姿随着他的动作愈能激发出常人的怜爱之心,可杨珺没有任何的心软,而是默默等着他的答案。

    杨珺没有直面回答谢浔这个棘手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而她又能陪伴他多久呢?

    她柔声问道:“你还好吗?”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开始问道:“姐姐的家人不介意吗?”

    原来,他珍而重之、双手奉上的东西,或许在杨珺的眼中,不过是一捧水,随处可见,毫不在意。

    当这些意识涌上心头时,他苦涩地弯了弯嘴角,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他抬了抬衣袖,擦去额角的汗水,继续刚才自己没有完成的事。

    他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心,又想起杨珺手心的温度,忽然有些嫌弃自己的不堪。

    他的心口一阵抽痛,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性命从来都不重要。

    杨珺等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谢浔会放弃时,她才等到谢浔站起来。

    而杨珺就这样站着,眉眼从舒缓渐渐紧锁起来,可她没有伸出手。

    他的步步试探,不过是在保留那低微进尘土,旁人不能发觉的自尊。却是他能显露出的最真实的一面。

    他不自觉地眨了眨眸子,微微颤抖的长睫随着他的动作翩翩起舞。

    她猛地从桌前回过头,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打开了紧闭的房门。

    “杨府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往上爬的基石,至于我们如何看待你,与你自己没有半分的关系。我会提前把这些顾虑,一一解决。”

    杨珺看了很久,她没有继续站在此处,而是缓缓地抬起了步子,朝身后走了两步。

    可,他会不会太坏了一点,借着杨珺的怜惜,顺藤而上,竟然妄想能随着她一同入了杨府。

    “想和我一起去杨府吗?想就站起来。”,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谢浔。

    若是杨珺不撒手,他定是要装作不知道的模样,糊弄过去。

    这般想着,他便轻轻地笑了起来,浅薄的唇畔微微上扬,连带着那颗细小的痣都含着丝丝缕缕的温柔,荡漾在他的嘴角。

    谢浔定下了心思,右手摩挲着身后的墙壁,暗暗发力,苍白的指尖一片青白,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意,只是一心想站起身子,站在杨珺的身侧。

    低声道:“谢浔,站起来。”

    可他脑海中又回荡着杨珺说过的话,‘重要的不是他们怎么想,而是自己怎么看待自己。’

    一如谢浔整个人般,弱小到钻进人群都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他眸中的光亮愈发耀眼,似是被烈日照射出来的湖面,闪耀着细细碎碎的光亮。虽不起眼,却依旧能点亮他心里的小火苗。

    虽然她的心中有些不快,甚至觉得谢浔隐隐有以退为进的嫌疑,可她还是不想与谢浔计较这么多。

    光是这样想一想,谢浔都会十分向往,更遑论是能将这些不切实际的虚幻给实现了。

    可心底的期望又是这么的热烈,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这样他就不会被这些人欺负,也就不需要装出一幅伪善的面容,匍匐着身子讨好每一个人。

    可下一刻,他便懂了。

    她没有继续问话,而是任凭谢浔将脑袋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而倚靠在榻上的谢浔就这般直视着杨珺忙碌的背影,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流露出什么,却被他自己给掩了下去。

    一双含着湿意的手心紧紧攥住谢浔沾了泥土的手掌,他垂了垂眸子,隐去了眼中的雀跃,低声道:“姐姐,脏。”

    谢浔听了杨珺说的话后,诧异地抬起了头,眸子中闪着光亮,就连着攥紧的手掌都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下来。www.cuizhou.me

    难道自己在她的眼中就是这样的人?他又弱弱地试探道:“在姐姐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谢浔急切地追寻着杨珺的目光,仰视的模样似乞求般,他分明能看出杨珺眼中的自己,低贱若地上的尘土,随意遭人践踏,便是乞儿都能随意欺辱,哪里有半分的尊严可谈。

    而后便是长久的停顿,杨珺看着谢浔的脸色慢慢变为凝重,又道:“谢浔,只有你才能让你自己不再受人欺辱。”

    不过杨珺没有发现谢浔的举动,而是一门心思地扑在了谢浔的身上,哪里有空注意他被发丝掩盖下的嘴角,和那意味不明的浅笑。

    谢浔闻言睁大了瞳孔,有些震惊,又觉得面上挂着不堪。

    屋外的日头正好,桌畔的三角粽香气扑鼻,调皮的风从窗沿钻了进来,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模样。

    再回神时,他依旧是那个时而不畏生死,时而又柔弱不堪的谢浔,哪里还有方才茫然的神情。

    可下一刻,杨珺又似想起了什么般,如扔掉烫手山芋般快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www.fuhua.me

    杨珺听后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一句话绿茶味道颇为浓重,而后便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所以,他愿意试着相信杨珺。

    毕竟,她对自己的杀意是这么的浓烈。

    紧闭的房门被用力地敲了很久,凌乱却又不带任何的章法,反倒将杨珺给吓了一跳。

    谢浔虽说得不经意,可那攥到关节发白的拳头,确确实实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太过久远的事了,谢浔已经想不起来了,或许他在某个无名巷子里漫无目的地看着来来往往走过的人。

    空气在四周静默的流转着,杨珺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认真道:“你在我心中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你的眼中是什么人。”

    在他们的眼中,谢浔又和街边乞讨的乞丐有什么两样,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而后,她看着谢浔缓慢的动作,提醒道:“伤好了,便来杨府吧。”

    她不能杀了谢浔。

    随即那个面色惨白的少年随着杨珺的动作,颤了颤病弱的身子,最后跌坐在了地上。

    话一说出口,便暗自抱怨自己又说错了话,她偷偷打量了谢浔一眼,见他半阖着眸子,显然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哪里还有半点多余的体力来应付杨珺问出的废话。

    谢浔从来就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每天都会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忙碌,不过也会有一些闲暇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在干什么?

    因为她想慢慢地教导他。

    显然他自己毫不知情。

    谢浔不知该如何说出来,可他下意识地觉得杨珺与自己不同,不该沾染到自己身上的尘垢。

    杨珺这般想着,心中的不耐烦也减轻了许多,她垂着眸子,等着谢浔的答复。

    这一次,谢浔两只手都撑在地面上,发力之后,整个人都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地上。而后便是慢慢扶着墙,身子随着动作开始上移,直到他靠着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之后,那一双等待已久的双手才托住了谢浔的手心。

    至于如何教导他,便等到谢浔入了杨府再说。

    他不解地抬眸看着杨珺,眸子中的疑惑愈来愈浓,她明明不相信自己为何不会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直接要了自己的性命。

    可谢浔不甘,他不甘心自己的余生都在这样的蹉跎中度过,他想往上爬,爬得高一些,看得远一些。

    可他又实在贪恋这片刻的温暖,便装腔地提醒了一番。

    可心底的颤动是不能被忽视的,在的他心里他是怎么样的人人?

    因为她要让谢浔依靠着自身的力量站起来,毕竟往后的路这么长,还需要他自己走下去。

    所以,他该如何看待自己呢?

    单薄的身体稍微有些弯曲,他眸中的光亮似被风给吹散了,一举一动都像是被精心设计过的那样,透露着脆弱又清冷的破碎感。

    杨珺这般想着,她脚下的步子可是迈地稳稳当当地,直到将虚弱的谢浔扶到榻上,便松开了。

    以后的日子,无论走到海角天涯,他再也不会打扰到杨珺。

    他是愿意的。

    是手脏还是他这个人?

    虚弱的身子几经用力都是以失败告终,可谢浔没有半点的松懈,直到汗水从额角滑落,浸没进泥土中,溅起一滩极小的,不起眼的水滩。

    不过这次显然比上次好了太多,谢浔的脚能缓缓发力,将半个身子给腾空了起来,可这只能堪堪坚持一刹那,还不等谢浔继续用力,便又跌了下来。

    心口的疼痛牵动着身上的伤口。

    “姐姐,你会抛弃我吗?”,谢浔自私地想着,就这一次,再让他卑微一次,若是这一次杨珺也会抛弃他的话,那么他便离开。

    杨珺说完这些后,便开始转过身去将桌面上零零散散的东西都收拾妥帖了,显然是不想看到谢浔动容的神色,更何况方才那一番话不过是她用来让谢浔放下芥蒂的说辞。

    谢浔怔愣地看了很久,依旧没有想出个头绪。

    可她心中的惊吓还没有消散,紧绷着的神经使得她开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是……”,话还未说完,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杨珺的眼里

    杨珺之所以没有杀他,不过是不屑做这般小人行径,哪里有半点对他的相信。

    “不过是救了一个乞儿,杨府还不至于教养不起。”,杨珺移开了相交的视线,有些心虚,可她面上端着严肃的样子,显然是对自己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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