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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韩真家的门,被风一吹,张旺阳才觉得他可能有点脑震荡了,头晕,还恶心,得赶紧回家去躺一会儿。

    杨彪,是那年张旺阳出去打工的时候遇见的一个包工头,看上去吊儿郎当没多少文化的样子,还经常爆粗口,虽然长相英俊身材魁梧,且为人又豪爽仗义,但张旺阳却怎么都看不惯他。

    张旺阳不懂什么是爱,看过的所有爱情故事里,唯一让他觉得深情的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人都死了,还要变成扑棱蛾子再缠绵一会儿,冲这份折腾劲儿,就能说明他俩的爱是真爱。

    那人被张旺阳臭骂了一句,也不怎么反驳,只说,“切,不说拉倒,早就该想到,你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问你也是白问。”

    以前,村里的那些孩子里头,就属韩真和张旺阳的关系最好,他俩都是穷到家里揭不开锅的命,因此经常一起遭到别的孩子恶意排挤,一来二去的,他俩就成了难兄难弟。

    东屋向阳,放着他们老韩家几代人的族谱和牌位。

    后来韩真说到做到了,成绩一路飙升,最后成功考到了外省的大城市里去上大学,张旺阳当初既羡慕,又由衷地为韩真高兴。

    于是张旺阳平复了一下呼吸,自己推开门进去了。

    张旺阳听见树荫下歇息的邻居们都在议论韩真回来了,他扔下扛着的锄头就往韩真家跑,跑得太快太急,就连鞋子都跑掉一只。www.biyun.me

    每年光靠这些也赚了不少钱。www.jinyu.me

    真他娘的,麻绳上装电灯泡——让人搞不清路数。

    不过,扑棱蛾子的寿命也就一星期,如果再一交尾、产卵,一星期直接骤减成三天,也不知道那祝英台图啥,变成什么不好,非得变成寿命这么短的。

    果然,张旺阳听完这句话后直接就气炸了,咬牙切齿地问韩真,“哪个孬熊推的你?!你说出来,我找他去!”

    不过张旺阳也没在家躺多久,他实在担心韩真,根本就躺不住。

    问话的人就是小时候带头排挤张旺阳和韩真的人,别看他小的时候是村里一霸,但长大后却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怂蛋二流子,也是蛮讽刺的。

    韩真却淡漠地扫了张旺阳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摔断了。”

    张旺阳一口气跑到韩真家门前,伸长脖子透过矮墙往院子里边瞧,但是老韩家的院子里寂静一片,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然后过了没多久,杨彪就开始领着韩真到处晃。

    但晒到脱色的枣红色木门上已经不见了门锁,张旺阳因此断定韩真就在家呢。

    张旺阳在杨彪的工地上干过一段时间小工,属于打杂的小喽喽,和杨彪也没怎么接触过。

    张旺阳这边,在听到杨彪的名字后瞬间泄了气,那样子,就像被人在数九寒冬给从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

    他怎么会舍不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舍得啊,他又不是没打过。

    自从韩真出去上学后就和村里人都断了联系,包括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张旺阳。

    张旺阳不知道韩真打哪得出来的“舍不得”的结论。

    后来他就对韩真和杨彪之间的那点破事免疫了,气也气过了,骂也骂过了,没人搭理他,他在韩真和杨彪中间活像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特别没劲儿,后来确认韩真就认准了杨彪,他再做什么都多余,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东西一收拾,他就卷铺盖回来种地了。

    有个邻居扯着嗓子问他,“张旺阳,韩真出啥事了?是不是腿瘸了?”

    久未听到张旺阳的回话声,韩真站在床边嗤笑道,“怎么,一说是他弄的,你就舍不得了?”

    那个时候韩真就经常跟张旺阳说他要好好学习,以后一定离开这里,离开以后就再也不回来,毕竟这座破村子里住着一群烂人,他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昔日明朗少年逆着光站在破败的土屋前,阴郁、颓废的感觉扑面而来,张旺阳的心瞬间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红着眼睛问韩真,“怎么弄的?”

    那次他和杨彪一起被送进了医院,杨彪的鼻子打了石膏,他的头则缝了七针。

    他不知道

    他那时候特别怕韩真会被杨彪给带坏了,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因此逮着韩真骂了几次,又堵着杨彪揍了好久,过程相当曲折狗血,张旺阳一点儿都不想再回忆。

    其实排挤他俩的孩子家里也不见得多富有,同样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啃着冷硬扎嗓子的杂粮窝窝头,也不知道他们小小年纪哪里来的优越感去排挤别人,真的是猪鼻子上插葱——太装象了。

    但他也不是没出去闯过的。

    在韩真出去上大学的那一年,张旺阳就出去打过工,只不过他很快就回来了,时间太短,以至于大多数村民都不知道而已。

    好吧,这是韩真第二次发疯打他,并把他打伤了。

    张旺阳站在韩真家院里头喊韩真,一连喊了好几声还是没人应,就在他以为韩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想冲进屋里去看看的时候,韩真出现了,拄着一副拐杖。

    张旺阳试着朝院子里喊了两声,没人应,他猜着韩真不是真睡着了,就是在装死。

    张旺阳瞪了那人一眼,呸了一口唾沫,“你他娘的才腿瘸了!”

    韩真家的那老房子都多久没人住过了,阴冷潮湿不说,虫蚁蛇鼠估计也少不了,因此天色刚暗下来,张旺阳就从床上爬起来,快速地收拾出来一些吃的喝的,另外还有两床干净的被褥,给韩真送过去。

    安全感是啥?张旺阳不懂,也不想懂,他觉得杨彪就是一个大老粗,除了长得帅点,简直一无是处,韩真竟然能从他身上找到安全感,也真是应了那句话,什么锅配什么盖儿,外人瞧不分明。

    韩真第一次对他动手是因为当年他把杨彪的鼻子打歪了,杨彪的鼻子往外喷血,也阻止不了他想暴揍杨彪的那颗心,于是继续骑在杨彪身上哐哐哐地挥拳头,韩真拉不住他,就拿起旁边的椅子砸向他的脑袋。

    几年不见,韩真的脾气和手劲儿都见风长,他刚刚用拐杖砸张旺阳的那一下一点都没收着力气,就那样实打实地砸了过来,张旺阳根本来不及躲闪,也就实打实地挨了这么一下子。

    张旺阳差点没被杨彪给吓死,趁着慌乱之际把杨彪狠狠揍了一顿不说,还差点废了杨彪的子孙根。

    后来不知怎么地,杨彪开始经常性的往他身边凑,有时候还会趁着没人时对他动手动脚,后来更是直接,不光动手动脚还想动嘴亲他,甚至还窜到他床上想睡他……

    “怎么摔的?”张旺阳紧接着又问。

    张旺阳回头看了一眼韩真家的木门,也叹着气离开了。

    张旺阳又丢过去一个白眼。

    韩真的眼珠子转了转,勾起左边唇角一脸算计地说,“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摔的。”

    “哦,你去吧,杨彪推的,你去找他吧,最好能照着我这个样子把他的腿也弄断。”韩真嗤笑一声,便不再搭理张旺阳,转身回他睡觉的西屋。

    这座破村子,除了老韩家的宅基地之外,根本没什么值得韩真留恋的地方,可能就连他们老韩家那三间土屋大小的宅基地,韩真也从来没留恋过,即使有那么几个邻居已经虎视眈眈了好久,都想把那块宅基地据为己有。

    张旺阳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名牌大学里的大学生是怎么和工地上的包工头扯到一起去的,他只去韩真的学校找过两次韩真,韩真可是一次都没来工地上找过他。

    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吧。

    这座院子,他也好久没来过,地上荒草丛生,看着格外凄凉,张旺阳的心不由得逐渐酸涩起来。

    先不提梁山伯和祝英台,张旺阳刚刚对着韩真说的那段话,好像戳到韩真的痛处了,他突然就高高抬起手里的拐杖挥向张旺阳,嘴里叫嚷着让他滚,赶紧滚,立马滚,他家不欢迎他。

    张旺阳躲闪不及,额头被打出来一个包。

    到现在,他也算在地里刨出来了自己的一片天,细算下来,田地、山地加在一起,他已经承包了八十多亩地了,有的用来种应季蔬菜,有的用来种各类瓜果,还专门开出来一片山头养鸡鸭鹅猪……

    只是,“不是舍不得,而是觉得没必要,因为你早晚都会原谅他,就算我把他打死,估计你也会学梁祝里的祝英台,和他一起变成扑棱蛾子飞走的。”

    甭管情啊爱啊,也甭管安全感还是危机感,张旺阳一概不管了,回来后就把韩真和杨彪一起抛到了九霄云外。

    谁都觉得韩真再也不会回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村子里了,没想到他竟突然间回来了,这件事确实很让村民们惊讶。

    之后那群好事的村民就跟着那二流子一起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不算美好的记忆袭来,张旺阳忍不住地皱起眉头。

    韩真曾和张旺阳说过他对杨彪是真爱,不是图他的钱,就算杨彪没钱,他也愿意跟着他,因为杨彪身上有他渴望的安全感。

    叹了口气,张旺阳顺势把刘海扒拉下来盖住额头上那个包,又转身把韩真家的大门关上了。

    回来之后张旺阳就开始一门心思包地种地,再也没提过出去的事。

    张旺阳自己在学习上不开窍,走出去的办法只有打工这一条,好在他虽然也烦他们这个破村子,但却没韩真烦的厉害,特别是长大一些后,他比那群欺负他们的孩子拥有绝对的身高优势,那群孩子对他的排挤日渐减少,他就更歇了出去闯的心思。

    他原以为从那之后他和韩真就不会有再次见面的机会,没想到三年后韩真竟然回来了,还被他的“安全感”真爱给搞断了腿!

    张旺阳走出韩真家大门的时候,正巧看见有几个好事的邻居在附近探头张望,估计是听到韩真喊他滚出去的动静了,都想过来瞧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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