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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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痛。】

    【什么是糖？能吃吗？能吃吗？】

    如果此刻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海底一角，大概会看见一只小小的粉色章鱼幼崽被冲得七荤八素，团团打转。

    【饿了，饿饿~】

    似乎是触碰到了一处尖锐锋利的刺针，他漫然发散的思绪到这里骤然停滞。

    在叶云帆震惊的间隙，那几道稚嫩的声音再次叽叽喳喳了起来，

    这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都在震荡。

    【......糖？】

    倒塌腐朽的高楼大厦堆叠，到处都是颓垣断壁，就像一头头在深海中溺亡的巨龙。

    好几道相似的童声响起，像是自问自答，又像是几个小鬼头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咕噜噜......

    【醒醒，醒醒别睡啦！】

    原本模糊的童声层层叠叠，一声盖过一声，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越发急促起来。

    原本他以为那是一座庞大嶙峋的岩山，或是形态怪异的溶洞，直至看清了破碎的玻璃窗，直至看清了一片残破不堪的红绿灯牌......

    随着叶云帆下意识的回忆，脑海中自然而然闪过了相关的模糊画面。

    可还没等到答案，叶云帆却忽然摸到了一颗光滑的，柔软的脑袋。

    自己可能变成了一只小章鱼。

    这是属于小孩子的说话习惯，他们总会无意识地对在意的地方重复强调。

    颠倒旋转的视角中，叶云帆看见极远处的地方出现了一点淡淡的红。

    【别睡啦！要饿死啦！】

    话音未落，霎时间天旋地转。

    呲——

    不过身体痛感也彻底让他清醒了过来，总算摆脱了刚才那种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

    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在叶云帆的眼中旋转......不，是他自己在转。

    轰隆！！！

    叶云帆渐渐意识到：这里似乎是一片海，一片汪洋大海之下的世界。

    这里是哪里——是这里

    【醒了吗醒了吗？】

    那几道童声叽叽喳喳的，接着它们又惊呼起来。

    唯有几根从水泥中刺出的粗大钢筋，就像断裂的脊椎，直指其上。

    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迅速低头打量自身：属于人类的手脚都没了，脖肩胸腹也没了，只有几条软乎乎的，粉白色的小触手。

    叶云帆的脑海里面就再次吵嚷起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群幼儿园的小屁孩抱着脖子在耳边耍赖撒娇，急急追问：

    【是我们呀~】

    咔哒！

    叶云帆愕然：“......”

    对上了，可又好像不那么对的上。

    叶云帆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吸了过去。

    【呜呜，痛痛。】

    而或许正因如此，它们的声音会才直接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好痛好痛。】

    章鱼......

    叶云帆默念着这个词，他曾经偶然间看过一篇科普小短文，里面似乎就讲过章鱼这种生物有九个大脑三个心脏，它的每只触手里面都各有一个脑子。

    上空更远的地方，传来了又一声骇然的惊雷。可经过海水的层层传递之后，又变得沉闷，就像是一记闷棍砸在人身上。

    混沌的梦境中，许多道稚嫩声线在叶云帆的脑海中浮现。www.shumobao.com它们含糊不清，一声盖过一声，仿佛从极为遥远的地方而来，然后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脑子里突然出现人声这种事，正常人的第一感受应该是惊愕悚然或恐惧焦虑，可叶云帆竟然首先感到的是一种莫名奇妙的好笑。

    他盯着面前扭来扭去的小触手，木然的大脑像是生锈齿轮般咔咔运转着，终于逐步认识到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吃呀！吃呀！】

    【好饿......】

    发生了什么——饿了。

    他撞到了好些个障碍物，有的似乎是折断的路灯，或者坠落的直升机残骸，也许还有别的，很多很多，叶云帆分不清，因为他简直撞得头晕目眩。

    为什么会在这里——本来就在这里

    【什么是秃秃？】

    【醒了吗？】

    【饿死啦饿死啦！】

    六只短短的粉色小触手惨兮兮蜷缩起来，抱头团成一团，剩下的两只扒着粗糙的断裂面，迅速逃窜到背后，死死吸附住，生怕自己又被冲走。

    【呜呜，饿饿，饿饿~】

    【我们？】

    【头发是什么？】

    他原本是小山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后来考上大学才走出大山。那年春节他回得仓促，年货只能第二天去镇上买，于是小鬼头们就一大早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别睡啦！】

    他秃......秃了？？？

    很多年以后，叶云帆毕业工作，挣了钱，再回去时什么东西都会一次性买齐，尤其是小孩喜欢的糖果零食。至此之后，也就再没有人来打扰他初一睡懒觉了。

    地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顷刻间海水毫无征兆倒灌，迅速形成了一道直径近乎十米的小型漩涡，迅速抽吸着周围的一切。

    【我们就是我们呀。】

    这是哪？

    脑海中这三个最急迫也是最简单的问题，叶云帆却找不到一个答案。

    那些稚气的声音哎哟哎哟惨兮兮地叫唤着，带着委屈的哭腔。

    还有别的，比如公交汽车空壳的一角，比如在海水中飘浮的广告幕布......

    头发没了？！

    近乎于黑夜的昏暗中，叶云帆看见了难以理解的景象。

    叶云帆无意识地想。

    唉，真是麻烦。

    叶云帆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些古怪的声音并不来自于他刚才的梦境，也不是幻听，而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细小的气泡在面前溢散。

    刹那间，有一道闪电劈在了叶云帆的脑子里。

    叶云帆也觉得浑身都疼，就像年幼时一个人摸黑走山路不小心摔滚下去，跌得浑身青紫，处处是伤。

    他不是人了？！

    【呀！】

    不过这些话似乎......难道是在回答他？

    最后，它总算撞停在了一处粗糙的水泥墙面上，发出无人听见的“啪叽”一声。

    【好饿！饿饿！要吃糖！吃糖！】

    接着，叶云帆视野里出现了好几根粉色的小触手，它们扭动着肉乎乎的身子，像是小孩子说话时无意识挥舞着手臂，夸张地比划着属于自己的肢体语言。

    要是......要是这样的话，似乎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他能听见触手的声音。因为它们也拥有大脑，也就可能会诞生思想，并拥有简单的智力。

    叶云帆忽然想起来了。

    卡壳的思绪还没分清现实和梦境，一道惊雷突然在他的耳边炸响。

    【我们本来就在这里呀。】

    【好吃吗好吃吗？】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便是在理智不清晰的梦境中也让叶云帆想起了过年时被老家那群小鬼头们支配的恐惧。

    这应该是自己几年前刚上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才对。

    【这里，就是这里呀。】

    【好疼好疼。】

    轰隆！！！

    透过这些细小的气泡，叶云帆看见的并不是自己努力了近十年才买下的郊区二手房，也不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农村小平房，而是全然陌生的一切——

    叶云帆心脏倏然一紧。

    【好饿呀......】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刚才那道陌生而稚嫩的童声就再次出现。

    他扶额，缓了口气才试探道：“你......你们是谁？”

    叶云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以这就太吵了。

    这块水泥墙似是有更庞大的部分连着深埋于下，此刻虽然因为浪流而有些轻颤，但好在并没有被立刻吸走。于是它便成为了叶云帆临时的避风港，让他终于有得了些许喘息的时间。

    也就是这一秒，叶云帆终于清醒过来，霍然睁眼。

    叶云帆迷迷糊糊想着，盘算着明年回来就多买些，省的再......

    太吵了。

    【醒醒......醒醒呀~】

    【能吃，能吃的，他说能吃。】

    叶云帆听见了世界观和自我认知骤然破碎的声音。

    这声音实在太大，不，应该说是震撼，比起盛夏暴雨时的雷声还要恐怖，整个世界都仿佛在这一刻为之一颤，简直都快要把人的耳膜震碎。

    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焦急地想要讨要糖果，于是喋喋不休地耍赖哭闹着，

    叶云帆盯着面前扭来扭去的小触手们，不太确定地猜

    或者说，这里更像一座海底墓园。

    【醒了！醒了！】

    那些小家伙们身体里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新年第一天不睡觉反而起了个大早，非要把他从温暖的床里拖出来，撒娇耍赖闹着要小叶哥哥带着去镇上买糖吃。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诶等等！

    【就是就是！】

    就在他有些惊惧又茫然的时候，脑海中那些叽叽喳喳的童声又一次出现了

    它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