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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有哪里说错了吗?

    怎会如此?

    只要他说想,即便是耗费修为,她也要帮他活下来。

    他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力到出了血丝,身体经历的疼痛远远比唇上要痛的多,多得几乎无法感知到出血的唇上的痛意。

    虽是老妪的声线,但语气不容置疑,有些强硬,这是陆仙多年来居高位的习惯,一时忘记对待病人需要温声细语。

    过程中身子难免要向澜月休贴近。

    泉水的确冰凉,但却是透着寒意的凉。对于陆仙来说则是恰到好处的凉快,可澜月休不同,他如今没有灵力,无法抵御这侵入身骨的寒气,觉得冷倒是正常。

    “那你想,活下来吗?”

    刚刚的声音,是幻听了?

    水面下无数水柱不安、焦躁地涌动,水柱间互相冲撞,破碎后重组,又接着撞击。

    陆仙施法弄干手上的水珠,朝澜月休走近一步,高抬着手,倒出丹药。

    陆仙听澜月休这样说,愣了一瞬。

    陆仙错开澜月休的脸颊,歪头探向他的肩,控制着身子不接触到他的身体,却又要双手环住澜月休的腰身,在腰后系好细带,有些困难。

    绒毛睁大眼睛仔细瞅着陆仙,发觉她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爪子一松,掉到陆仙脚边。

    绒毛没见过情绪外漏的陆仙,呆愣看她。

    这次她依旧没带上绒毛。

    澜月休哦了一声,再次张嘴。

    陆仙定定看着眼前的人,不错过他一丝情绪变化。

    陆仙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没等她确定好,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哼,那声音离得陆仙那样近,带着丝丝迷茫不解,叫陆仙一惊,猛地扯离自己的手,后退一步。

    她终于看到少年再次张唇,却说出了她从未设想过的答案。

    怎会有人能忍得下来灵根被剜后带来的蚀骨钻心之痛。

    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澜月休将自己的身子沉入水底,泉水一点点将他淹没,直至原本所在的地方只漂浮了团墨一般的黑发。

    陆仙撤回手,让澜月休闭上嘴,同时立即将手浸没到泉水中。

    陆仙刚回到自己的屋子,绒毛就飞扑过来,爪子勾住衣角,爬了几步却被制止。

    先前只设了结界,防止他落入水中窒息,倒是忘了御寒这一茬了。

    陆仙稍稍凑近,视线从澜月休的脸颊略过,移到唇边。

    她造下的孽,终究是要还的。

    *

    不想活下去却是真心话。

    少年靠在水岸,低垂着脑袋,双臂浮于水面,一动不动。

    在陆仙期盼的目光下,少年启唇,却未发出声音来。

    一瞬间浇灭了所有想弥补的希望。

    定定看着眼前的人,片刻后看见他眼下睫毛颤抖后,陆仙忽然紧张起来。

    声音很小,可陆仙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她将目光转向身前的人,未见他醒来。

    这样剧烈的动静却未传到水面,这座能同时容纳千人的冷泉表面依旧平静,只有些轻微的涟漪。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陆仙伸手拢了拢衣服,变出一根细带,手拿细带探入水中,摸到澜月休腰间,直接用细带在他腰间绕了个圈,于腰后打结系好。

    她再次出门。

    陆仙缓了许久,退开身子,盯着澜月休,问他:“你再说一遍。”

    水下手指交错,无意识地扣着,指尖泛白,不知是被泉水泡的,还是因为太过用力。

    那双手在多日未见阳光的情况下变得异常白皙,几乎与清澈的泉水融合。手背上几片小小的月牙状红痕变淡,几乎看不出来。

    师尊只差一步就可飞升,绝对不能在自己这里出了差错。

    “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可它这声咕叽没得到回应。

    “这样呢,还冷吗?”

    他似乎在思考。

    陆仙将丝丝灵力注入澜月休身体中,不敢弄太多,能够保持些体温就行。

    澜月休缓缓睁开那双无法视物的眼,恢复了意识。

    陆仙忙活半天,终于将澜月休的身体情况调好了些,见他醒来,拿出顺来的丹药。

    只撒谎说不知是谁挖的灵根。

    待绒毛挣脱,陆仙已经换好衣物。

    “你的脑袋低一些。”

    陆仙藏在水底的手无意识紧扣,忽然有些紧张。

    “是我没用,被人挖了灵根,如今毫无修为,只会拖累师尊。”说出的话里听不出一丝作假:“师尊派你来照顾我,已经很在乎我了,我怎会恨她。”

    陆仙松了双臂,探手摸了摸自己在澜月休腰后打的结,在水底用手摸东西传达来的信息较为模糊,为了确定不会松散,多摸了几次。

    思考为什么自己说完那句话后,陆仙直接离开了,离开得那样快,那样猝不及防,令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了话。

    漆黑的药丸落入白皙掌心,稳稳不动。

    完了,她徒弟怎么是这个样子?

    你的师尊——我,挖了你的灵根,你居然还那样相信她?

    《我徒弟他可能有病》

    这是它第一次见到陆仙生气

    本想直接递给他,伸出手却见他眼眸失神地只望着自己所在的方位,却未定格到她脸上,不由得心软。

    陆仙刚要将药喂进去,见着人将嘴闭上,无奈笑了:“我只是叫你低头,没让你闭嘴。”

    那个家伙居然没回来!

    澜月休含住丹药,喉结滚动,竟然就这样生吞了下去。

    澜月休小幅度点了一下头,低声说:“已经不冷了。”

    越想补偿他。

    陆仙诧异:“你不怕我给你吃的是毒药?”

    心中忐忑,怕这泉水也无法缓解他的伤痛。

    澜月休的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让陆仙还回来。

    她失神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与少年的眼眸对视,可那双眼里丝毫捕捉不到任何情绪,叫她连质疑的机会都没有。

    可那个声音,的的确确就响在耳边,听得很真切。

    陆仙:“你……”

    双手打结,随后朝左右两侧一拉,再打一个结,终是将澜月休总滑落的衣衫固定好。

    陆仙悬起的心落下,心里却不是滋味。

    不经意间触碰到澜月休腰身,陆仙连忙收手,片刻后才再次去摸打结的地方。

    尤其这个病人还是自己的徒弟。

    他一定要死,然后……

    师尊是不是觉得他的灵根不好用,所以想还回来,这才问他想不想活下来,养好身体。

    陆仙有些着急,直接凑近他,盯着澜月休,再次问:“想活下来吗?”

    这次角度适合,陆仙直接将丹药喂到澜月休嘴里,为了避免丹药滑落,特地贴近了些,手掌边缘蹭到少年唇角,软软的触感顿时传达到陆仙脑中。

    雾气缭绕的冷泉水面归于平静,寒气溢出,好似这里空无一人。

    看到澜月休醒来后,陆仙立刻松了口气,刻意换了声音:“你现在感觉如何?”

    澜月休依言,低下了头,却合上了唇。

    澜月休抬起的手垂落,浮在水面,随后听话地张开嘴。

    下一瞬,他身前的人消失,冷泉里只剩下他一人。

    泉水托扶着陆仙的身体,温柔得不可思议。

    少年迷茫了。

    “那你,知道是谁挖了你的灵根吗?”为自己找补一般,陆仙又说道:“你说出来,我告诉陆长老,让她给你报仇。”

    虚弱的少年靠在岸边,抬起头来,重复道:“我不想。”

    与少年垂下的眼眸对视上,陆仙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双眼能看见自己。

    “我好多了。”澜月休抬起没于水底的双手,疑惑却并不害怕:“我这是在水里吗?好冷……”

    绒毛愣愣看着陆仙离开,不明白她为何会生气。

    “张嘴。”

    因为她想试探,澜月休究竟知不知道是她挖的灵根。

    少年听了,那双看起来无神的眼里好似露出了伤感,出口的话却无一丝恨意。

    “你受了这样重的伤,陆长老却没来看你,你不恨她吗?”

    打消了让澜月休自己接过丹药瓶的念头,怕是他能接下瓶子,也未必能准确地倒出丹药。

    不——

    澜月休眼帘垂下,浮在水面的双手不安地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来:“不知。”

    自己不应该以这幅模样待在师尊身边。

    陆仙还记得,昨晚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少年虚弱得不成样子,除开一开始因为光线太强烈而说了一次疼外,即便是浑身烫成那样,也未曾再说过一次疼。

    它绕着陆仙转了一圈,嗅了嗅鼻子,咕叽一声。

    忽然想到屋子里还有个活物,指尖一指,一块厚实手帕盖住绒毛的脑袋,阻挡了它的视线。

    陆仙抬脚走向衣柜                                                ,指尖掐诀弄干身子,双手覆于肩上衣领,即将脱下衣物的手一顿。

    哪知面前的人反倒问起她来:“可你不是师尊派来的人吗?”

    澜月休双眼里溢出茫然,他借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辨别陆仙所在之处。

    “不想。”

    被人卖了还转过头来感谢她?

    可看他这样子,似乎不知道是她挖了他的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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