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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来,天底下还有谁会信荀丞相还活着,还会有谁来营救荀丞相?

    楚晏见不得他这副了无生趣的样子,拍拍他的脸,鄙夷道:“现在怎么这么不禁逗了?人还没死呢。”

    楚晏连连拍掌,做赞叹状:“……真是天大的恩宠,真是好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徐照被这她这句阴阳怪气的称赞哽得脸都红了,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上次……上次起码是两人独处,这次,不但有士兵,还有徐照。

    荀清臣颔首,双眸微睁,凝视着她。

    朝廷真的放弃丞相了。

    “你去再给我重新煮一                                                壶。”

    “就算你们有再多恩怨,他也做过你的老师!你要杀便杀,怎么能将他收为禁脔,放在屋里狭玩!你你你……你还将他弄得浑身是伤!那日我见到他时,他都要被你弄坏了!”

    易棠毫不客气地抢了楚晏的笔,叹息道:“这简直脆得跟盏琉璃菩萨一样,殿下还是少折腾他吧。”

    楚晏没有做声,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偷看自己批的公文,直到批复完左边那一摞公文,才以手支额,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这个低眉顺眼的男人。

    《向她俯首称臣gb》

    荀清臣瞪大了眼睛——他还没忘记上次的酒是怎么喂的。

    “殿下,属下在。”

    楚晏似乎什么也没感受到,犹自催促:“快一些。”

    “告诉你又何妨?”楚晏笑道:“死了——都死了,王瑾和徐照这两个大废物五马分尸,其余的小废物西街弃市,斩首示众,可惜你没看见他们的……”

    楚晏不置可否,三言两语打发了她。

    燕世子看上去心情不错,连眉眼处的锋锐之意也被冲淡了不少。

    他看了眼一旁正煮茶的荀清臣,见他脖颈上的颈环还未摘除,不由勃然大怒:“你怎么能像拴猫拴狗一样,拴着荀丞相!”

    “我……”荀清臣羞得抬不起头,仿佛连头发丝都在蹭蹭蹭地冒热气。他颤着手,试探性地去牵她的衣袖。

    “楚晏!世子殿下……”徐照趴在地上,抱住门槛,坚决不肯回去,“我还有话说。”

    楚晏拿了方帕子,给他擦唇边的污血。男人死死地咬着下唇,用力地转过头去,却又被楚晏掰了回来。

    楚晏还是偏开头,再次挑刺:“又冷了,失了茶原本的醇香。”

    ……

    荀清臣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发现自己正被安置在楚晏的马车上。他推开身上盖着的丝质被褥,慢慢坐起身来。眸光一转,恰与楚晏四目相对。

    徐照别别扭扭地接着说:“而且,而且后来,丞相几次为燕王府之事在先帝跟前求情,甚至因此惹恼先帝,被当庭杖责。你

    “想知道你那些好兄弟的下场?”

    “他刚刚是不是吐血了?血气上涌,气急攻心……又五脏不调,脾胃虚弱……”易棠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深深叹气:“吐出来也好,那应该是淤血。”

    楚晏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津津有味地开口:“确实,你继续。”

    他心中泛起莫名的紧张,本能地要别开眼,又怕引得她不悦,怔怔地定在原处。

    楚晏低头瞟了一眼,示意士兵将旁边的一摞公文丢给徐照,随即侧目望着荀清臣,“喂我。”

    “是!”

    骑马跟在一旁的沈意忙应了声,使唤人将汤药和温着的豆粥送上马车。

    “沈意。”

    “做什么?”楚晏佯怒,“我是让你喂我喝。”

    徐照看着她脸上越来越灿烂的笑容,以及好友越来越羞窘的脸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满头雾水地闭上了嘴。

    “那我下次让煎药的女兵多放点黄连。”

    她懒洋洋地倚在凭几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了会儿,笑得更加灿烂。

    荀清臣胸口砰砰乱跳,窘得连指尖都在发抖。他张了张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想破罐子破摔地逃走,再也不管什么徐照,什么王瑾。

    荀清臣只能妥协。自从那日见到楚晏,他就再也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楚晏坐在马车里,拧眉看完了南方传过来的消息,又看向车内被朝廷宣布死讯的前丞相,良久,痴痴地笑了起来。

    楚晏斜了荀清臣一眼,威胁他不许说话,而后笑盈盈地看着他的好兄弟,“你接着说。”

    “就算你不念从前的师生情谊,那……那也不能这么对他啊!”徐照吸了吸鼻子,为挚友悲惨的命运哀叹:“你……你都那样对他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地对枕边人!”

    他们完全掩盖了将病重的丞相遗留在平阳的事实,又颠倒黑白,将不幸被俘的荀丞相说成是楚晏为了扰乱楚军军心制造的幌子。

    楚晏这才开口,“徐中郎将莫要说笑。孤这里可没有你要的荀丞相,充其量,也只有一个有几分姿色的禁脔罢了。”

    徐照豁然抬头。他很想驳斥手上的这些东西,可皇帝颁布的诏文可以作家,这些由许许多多的不同大儒所写就的悼文,又怎能作假?他们的文风是如此熟悉!

    “滚。”楚晏斥了他一句,吩咐亲兵去煮壶茶。

    他僵硬地崩紧了身体,双手端起白色的茶杯。

    楚晏带着人走进部下收拾好的房间,落后她半步的荀清臣便顶着那张比死人还白的脸,上来给她解外裳。

    “青奴,过来。”楚晏招招手。荀清臣便提着刚煮好的茶跪坐在她身边。手腕略微抬起,清亮的茶水便被倒入白瓷茶杯。

    正是徐照。

    荀清臣低声道谢。如梅枝般清瘦的手腕悄然抬起,端起药碗,将药汁一饮而尽。

    坐在窗边煮茶的男人手一顿,长舒一口气,看向楚晏时几乎热泪盈眶。

    中郎将徐照张口就骂:“你这妖女!何必如此折辱丞相!要杀要剐,冲我来就行!”

    男人便端着茶具回到窗边的席位上。路过徐照时,他仍然低着头,戴着镣铐的手微微发抖,专心致志地捧着什么,不断翻看。

    “你敢不信我?”

    荀清臣不肯定也不否认,凤眼微抬,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写满了希冀。

    士兵支支吾吾地哎了一声,见望过来的燕世子没说什么,便歇了将差事抢回来的心思,站在一旁,眼也不眨地盯着这人煮茶。

    楚晏偏开头,故意嫌弃:“太烫了。”

    “楚……世子殿下,六年前,丞相并非一定要置你于死地。他不是想将你交给朝廷,而是托我将你藏在徐家的别业。”

    稍顷,天色渐晚,这一小股部队便进了最近的城池,在官驿安歇下来。

    荀清臣眸光微动,不知该做什么反应。那双通红的眼睛,有悔恨、有无奈、有愤怒、有疑虑……

    “徐中郎将,看得如何了?”

    荀清臣低低说了句抱歉,捧着茶杯等它晾凉了些,方才又递过去。

    他终于颓然地卸了力,呆呆地靠在楚晏身上,任她摆弄。男人的眼睛红得过分,此刻悲到极处,反而没有流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几日将眼泪都哭干了。

    挨了骂的男人略显局促地站在一旁,见士兵取了茶叶进屋,便将茶叶接过来,坐在窗边的小火炉旁。

    又二日,朝廷的尚书令以时移势变为由,上书皇帝废除由丞相在任时推行的一系列新政。群臣皆附议,皇帝无奈准之。

    荀清臣微愣,乖顺地点头,“殿下开心就好。”他垂着眸子,一勺一勺地喝完了士兵送上来的豆粥,而后起身,赤着脚跪坐在楚晏的书案旁边,缓缓挽起袖子,给她磨墨。

    楚晏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示意士兵解开绑在徐照嘴上的布条。

    片刻后,一名带着镣铐的魁梧男子便跟着士兵走了进来,被押跪在地。

    “快把易棠宣过来。”

    楚晏目光在屋中梭巡了一圈,慢慢觉得有些无聊,于是摆摆手,示意押送的士兵将徐照带回去。

    没多久,被宣召的易棠也到了。她熟门熟路地上了马车,取了块薄薄的帕子垫在荀清臣的手腕上,一边把脉一边叹气。

    “停。”

    楚晏也冷了脸,将人扔在一旁,招呼亲兵上来收拾乱局。

    一身单薄衣衫的男人低着头,将茶杯轻轻推到她面前。

    荀清臣如梦初醒,调转方向,递到她唇边。

    楚晏立马起身,行动间甚至不觉碰倒了公文。

    她话还没说完,荀清臣就低头吐出一口血,惨白着一张脸,伏在书案上,似有哽咽之音。

    她冷哼一声,将人拽起来靠在自己身边,“沈意!”

    “徐中郎将,现在可看清楚了?你要的荀丞相已经病逝建业。你们的小皇帝还追赠了一个一品卫国公的荣衔呢。”

    荀清臣脚步一滞,在心中深深叹息。

    楚晏便也将视线投向窗边的荀清臣。见他面红过耳,满脸写着羞愤欲死,不禁真心实意地弯了眉眼。

    楚晏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不自觉蹙起来的眉头,莞尔道:“苦吗?”

    馥郁的茶香扑至鼻尖。

    景宁四年,十月廿七,丞相荀清臣的死讯自南方小朝廷传出。同时,小皇帝为病逝的老师哀哭三日,追赠一品卫国公。

    在他们的叙述中,荀丞相是撑着病体护佑皇帝南下的忠臣,最终回天乏术,病逝建业。

    楚晏去里间稍作洗漱,又坐在花厅中,和亲卫长沈意弟声耳语了一句。

    昏睡的男人听到声音后悠悠醒转,眼神还有些迷蒙。身体已经没了奇奇怪怪的感觉,但还是没什么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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