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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屑和一个身份低微、半路收回家里的庶妹切磋,叶薇不配。

    闻言,裴君琅蓦然一怔,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裴君琅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叶薇瞥了一眼寝室外的蔡嬷嬷,点了她,笑眯眯地说:“总不能每次的恩典都留给你,也该带咱们的蔡嬷嬷见一见世面,正好告诉母亲,她的人,我用得很放心。www.huanxue.me”

    可叶薇完全不在意,比起丢人,还是保命要紧。

    桐花自告奋勇,被叶薇拦下。

    不过是庶女卑贱的命罢了,比起叶心月入主东宫的尊贵命运,不值一提。

    清苦的药香氤氲满室,染上裴君琅被风吹动的衣袂。

    第十九章

    “姑娘言重。”

    “主子?”

    叶薇凝视自家的嫡姐,笑而不语。

    又只有他一个人了。裴君琅喝完了药,任由苦涩的味道弥漫舌根。

    焦莲气得倒噎气。

    即便焦莲面上的神色再冷,她都不为所动,仍旧笑得甜滋滋的,喊了声:“母亲,大姐,小薇给你们请安来了。”

    她要说一些敲打叶薇的话,连身子都不挪一下。气定神闲喝茶,高高在上指点。

    蔡嬷嬷:……

    除夕这日落了雪,抄手游廊雪亮一片,不必提灯笼照路也能看得清。www.zhuomo.me

    叶薇忽然很想笑。

    焦莲住的是寄畅园,还没天黑,满院子掌了灯,远处灯火如昼。

    青竹忽然问:“主子……想吃糖炒栗子?”

    “小薇回来本家不过半年,待人接物的规矩倒是见长。自家亲眷也就罢了,连皇子女你都敢招惹,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事,这般野心,也不怕行差踏错,翻沟里去!”

    自打母亲死后,裴君琅下意识遗忘了那种甜滋滋的味道。

    可他的腿伤仍存,没有知觉,药石无医。

    要是别人听了焦莲的话,臊也要臊死了。

    哪知,叶薇只是说了句——“天气好冷,晚上若是能烫瓢儿菜吃就好了。”

    她不由眨眨眼,蓄意给自己加了一重筹码。

    他希望主子能有少年人的生机,不要再闷着心事,总一个人待着。

    内院的路,叶薇也帮她断了。

    虽有衣裳遮掩,但裴君琅知道,他腿上都是燎疤,很丑。

    她投机倒把接近二皇子,还说成是为了叶家着想,真会装啊!

    裴君琅:“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叶薇见蔡嬷嬷一脸菜色,不由挑眉:“怎么?嬷嬷不愿意赏脸随行?”

    他蓄意要逼自己吃苦,强迫自己陷于暗处。

    青竹一如既往推动裴君琅的木轮椅,缓慢穿过走道。

    桐花一愣,没明白自家主子打的算盘。

    叶心月静静喝茶,没有开口。

    临出门前,叶薇多披了一件寒枝梅花纹斗篷。

    也可能,叶心月不是不懂,而是不在乎。

    等裴君琅换好新衣的时候,青竹一手提油纸包,一手端着药汤回来了。

    他感到安心,无人问津的境况才最衬他。

    昏暗的寝室漫着一股草木的清香,裴君琅瞥了一眼桌案,桌面只放了一个紫砂壶,壶底的茶喝了一半,未完。

    届时,焦莲再一看叶薇事事带着蔡嬷嬷出面,定以为她已被小丫头片子策反。

    之后,裴君琅轻轻开口:“把这包糖炒栗子丢了吧,我不想吃了。”

    话里有讽刺叶薇一个庶出女儿,还敢八面玲珑地待人接物,也不看看自己身份,旁人愿不愿意给她这个体面。

    叶薇猜出是今日她和裴君琅交谈的事,碍了焦莲的眼。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甜食了。

    明明应该私下筹备官宴,偏偏当家主母焦莲和大小姐叶心月门神似的镇在正堂里,吓得往来送东西的小丫鬟们大气不敢出,生怕哪里得罪主子,受了带累。

    今日这包糖炒栗子,算是他的谢礼。

    愈合或是复原,都是极其困难的事。

    她心下好笑,安抚桐花:“无事,我去一趟。”

    叶心月的妆容艳丽,衣饰也华贵。

    二姑娘明知内院是龙潭虎穴,还要带她去!明面上是抬举她,实则是为了暗地里保下桐花。

    叶薇笑起来,拍拍她的手:“那就劳烦嬷嬷陪我走一趟了。”

    裴君琅接受现实,他注定是个废人。

    若是挨打,桐花躲过一劫,受苦受难的便是蔡嬷嬷了……

    唯有如此,他才会日复一日去恨,才会处心积虑往上爬。

    不懂叶薇仅仅是想活下来,就要耗尽所有力气。

    桐花不免犯嘀咕:“大夫人怎会想起小姐?”

    就在要办官宴的节骨眼上,她竟还分神,催促婆子来喊叶薇拜见。

    整个叶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山珍海味、温棚果蔬,一样样流水似的,有条不紊运进家宅。

    青竹虽不知裴君琅怎么会忽然想吃这些甜口的东西,不过他竟有一日会提出私欲,这让青竹很惊喜。

    叶薇十分懂得装疯卖傻,她撩起衣裙,利落迈进了门槛。

    从前母亲蛮奴在世时,裴君琅感染风寒,要喝很苦的药,她便会往他嘴里塞一颗黑蔗糖。

    他抿了下薄唇,推动木轮椅挪向衣橱柜与箱笼。他临时起意,忽然想换一身衫袍,挑一件袖缘有花色的吧,喜庆些。

    说完了,婆子丫鬟笑语盈盈打开纸包,递过去两个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

    裴君琅讨厌她。

    他停下来,陪主子一起看这一幕人间烟火气。

    青竹不明白裴君琅一刻钟前心情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得阴沉。

    他只是淡淡道了句:“上街巷买一包回来。”

    药喝了多年,还是由济世医白家主白梅亲自开的方子。

    “大姐……”叶薇轻轻开口。

    “是。”

    只有叶心月这种什么事情都被家人安排好的大小姐,才会轻描淡写去批评别人家的苦难。

    她望向叶薇,出声:“你明知,我与大皇子关系匪浅,你还代替叶家站位,攀扯二皇子。叶薇,不要为你的愚蠢与贪婪找借口,我熟知你的野心。”

    青竹送裴君琅回小院以后,立马飞檐走壁离府办事去了。

    “可是,女儿看陛下也很欢喜有人能陪二皇子讲讲话。”叶薇垂眉,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母亲是知道的,二皇子患有腿疾,长年居于家府里,太阳都不晒。女儿实在可怜他,便想展现一番世家对于天家的关怀之意,这才讲些逗趣话开导殿下。”

    和叶瑾如出一辙的傲慢。

    执掌内院中馈的主母是焦莲。

    因此,叶薇从前胆大妄为,递给他那一口甜糕的时候。

    不愧是父女。

    裴君琅低眉,没说什么想或是不想的话。

    他想劝慰,却见主子已目露凶意睥来,心中一凛。

    不得不说,二姑娘这一招一石二鸟,真是高啊。

    天色渐渐暗下来,晚上还有年夜饭要操办。

    唯有裴君琅一人留在内室。

    裴君琅不会奢望更多,他没资格破戒。

    那年梁枋上的长钉入骨,凿碎了他的血肉。

    她太任性,自以为是地打破别人的规矩。

    理应如此,也只能如此。

    因皇裔出入宅邸,除了贵人们绝对不会落脚的枫华院等等偏僻院落,其余的游廊与庭院里覆盖的积雪都被扫干净了。

    她朝掌心哈了一口气,眉眼凝重,低喃了句。

    “奴婢也跟着去。”

    可是,后来,他和她居于温室内,围炉夜话。他饮茶、吃糕,听小姑娘喋喋不休地抱怨……一时间忍让太多,回想起来,裴君琅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喜。

    裴君琅难得对外界的事物感兴趣,青竹跟着驻足,没有再推车。

    毕竟焦莲大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既叫叶薇拜会,一定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他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无言。

    “你想编造借口反驳?”叶心月已经懒得和叶薇装

    青竹没有忤逆裴君琅,他收走糖炒栗子,留下药碗,小心退下。

    焦莲早知叶薇是个脸皮厚如城墙的,听了她的话,满涨的火气发不出,只撇了下嘴角。

    “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把药膳摆在桌上,催促裴君琅喝药,又小声问:“主子,近日服药,腿疾有好转吗?”

    一旁的叶心月也听得皱眉。

    倏忽,一阵甜腻的栗子焦香味飘来。

    他低头,隔着厚厚的大氅,盯自己那一双毫无知觉的腿。

    他眼中的惊讶是真,厌恶也是真。

    二姑娘心宽到,令她无言以对。

    偏偏蔡嬷嬷这个老人精,一下子就回过味来了,面上苦涩。

    焦莲打不得叶薇,还不能惩戒她身边的丫鬟吗?

    蔡嬷嬷以为叶薇有什么吩咐,忙不迭上前,竖起耳朵去听。

    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裴君琅凝神望去,不远处的小灶房敞开大门,几个仆妇拎着用麻草根茎儿绑缚的黄油纸包,互相贺年。看口型,似乎是在说什么吉祥话。

    “奴婢怎敢,能陪二小姐出入,是奴婢的福分。”蔡嬷嬷吞了苍蝇似的难受。

    梅花树枝桠上点缀的银粟未除,风一刮,洇入脖颈,凉凉的水珠穿透兰绒风领,冻得叶薇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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