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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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鸢鸢眼珠凝定，兀自沉思，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越鸿腿上几次切换位置，他大腿的肌肉变得越发紧绷，突然，他微微侧身，换了个坐姿，不自然地翘起二郎腿。

    瞧见她脸上已经被掐出两个指印，他压着恼火，挪动手指，换了个方位，继续掐。

    没了？

    陆鸢鸢一回神，立即缩回手指。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只是在陈述，不是在激烈地控诉。

    陆鸢鸢的手指不由攥紧，转念片刻，她垂下眼帘，抿抿唇，轻声说：“我不是故意躲起来的，我只是不敢出来。”

    那只披着铛儿皮囊的玩意儿，嬉笑着追在她后方，毫不在意地一脚踏过经书封面，嗓音逐渐变得尖细：“别走呀……公主，我好喜欢你的味道……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些秃驴的经书真的能保护你吧？”

    当月光照在铜镜上，再转动手腕，

    陆鸢鸢收回手，思索了下，不信邪地换了个位置，轻轻将指尖压在越鸿小腿左侧，却还是没有反应。她又换到右侧，结果仍然不变。

    越鸿手劲儿极大，直接将她拖到眼前，瞪着她，一字一顿地从齿关中蹦出质问：“你在下面干什么？是不是存心让我出丑？”

    也就是说，在两界交流之前，凡人并不知道自己头顶还有那样一个玄妙的修仙世界。那时候，在这片大陆上，最盛行的是佛教。大大小小的佛寺到处可见，香客络绎不绝，香火鼎盛。

    夜深人静，陆鸢鸢独自坐在梳妆镜前，从怀里取出了那本《妙法莲华经》，翻了两页。忽然，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由于被袖子遮住脸，她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听越鸿与友人说了几句话，就将他们都赶走了。待宴客厅安静下来，桌布突然被一只手掀开，光线洒进这一隅。陆鸢鸢伸手挡了挡，就猛地被拽了出去。

    因生命值太低，她现在不仅体力差，身子虚软，大夏天的，只要不晒太阳，手脚便通常都是冷冰冰的。这会儿，随着金光顺着指尖流入，生命值稳步上升，惬意的暖潮浸润她的血肉，舒张腠理。陆鸢鸢舒服得喟叹一声，青白的面容逐渐渗出血色，如敷了一层桃色胭脂。

    “……”越鸿别过头：“我不保证能拿到，你回去等着吧。”

    来到寝殿外的石阶上，似乎觉得猫戏老鼠的游戏玩够了，几乎是一瞬间，它就移动到了陆鸢鸢前方，伸出一臂，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力气大得几乎捏断喉管！

    按照经验，这是这几个讨厌鬼要欺负她的前奏了。

    和尚是凡人，斩妖除魔之力和金丹修士没得比。但五蕴皆空、功成圆满的高僧开过光的经文，是有一定镇邪之力的。

    直到仙道兴起，佛教才开始衰微。

    “为什么？”

    现在想来，她每一次补充生命值，最高点好像都没有超过40。

    下一秒，她的脸被捏住了。

    只除了陆鸢鸢。

    别看现在凡人界这么尊崇仙道，实际上，修仙界的修士是在五百年前才第一次主动接触凡人的。

    身后的铛儿从喉中溢出一声轻笑，语气一派天真：“是么？可我觉得风很大呀，大得我都能闻到公主脖子附近的酒香了。”

    然而，她每多说一句话，越鸿的脸色就难看一分，隐隐还有些狼狈。手劲儿也越来越轻，突然，他松开了她的脸，背过身去。

    陆鸢鸢慢慢掀起眼帘，蹙眉。

    藏在桌下，陆鸢鸢神不知鬼不觉地吸着气运。

    第一次，她从越鸿那里蹭到了35点生命值。而这一回，生命值的起点是20，可它最后还是停在了40/100这儿。

    她右手紧紧抓住的东西，乍一看，只是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可若仔细观察，便会看见，镜面以朱砂为墨，抄写了密密麻麻的《妙法莲华经》梵文。

    一得自由，陆鸢鸢就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一手捂着脖子，一吸气，就痛苦地咳了起来，眼角冒出泪水。

    然而，下一瞬，陆鸢鸢怀里，不知何物闪烁了一下。一道柔白雪亮的光晃过它的身体。这邪物竟如同被烈火灼烧一样，腐烂的肉一块接一块地往下掉。它凄厉地发出一声长嚎，蓦地松手退后。

    剥皮妖怪依然没有新线索，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从围猎那天起，就笼罩在众人心上的恐惧和阴霾，如同被阳光照化的浓雾，逐渐散开了。有人开始相信，那只妖怪真的已经走远，不会再回来了。

    好在，今夜二皇子兴致特别高，一直抓着太子、越鸿及一众勋贵子弟谈天说地。那些人纵然想欺负她，也抽不开身。宴席已进行到后半，陆鸢鸢暗忖自己也应付得差不多了。虽然没喝几杯酒，她还是以不胜酒力为由，提前开溜了，免得那些人一闲下来就来找她麻烦。

    每晚睡觉前，她也坚持先打一套完整的功法拳，辅以拉筋、压腿等热身运动。有一次，还不小心让一个来送新衣的小宫女撞见了她的锻炼现场。

    陆鸢鸢没回头，一手撑额，随意地说：“不用了，我这个位置没风。”

    是接触不良吗？

    这句话成功让越鸿一顿：“不敢？”

    经书落到地上，陆鸢鸢迅速往殿外跑去。

    陆鸢鸢被掐住脸颊肉，仰起脖子，口齿不清。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忍住挣扎的冲动，含含糊糊地揭过自己碰他膝盖那段，勉力解释：“怎么会出丑呢？殿下，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个人是我……”

    陆鸢鸢捻着书页的手一顿，眉梢敏感一跳，慢慢抬起头。

    然而，当生命值涨到40/100时，数字突然停止了跳动。丝丝暖潮戛然而止，仿佛水龙头被人拧上了。

    陆鸢鸢暗暗松了口气，放下手，对他说了一句话。

    此后数日，除了要蹭生命值的时候，陆鸢鸢一步也没有踏出寝宫，一有时间，就抱着经书，制作她的护身符。

    这家伙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消气。把他得罪狠了，等一下托他办的事，不会要失败了吧？

    一转眼，日子来到了七月上旬。

    正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半个月下来，陆鸢鸢的【武力值】还真的动了一小步，颤巍巍地从5/100提高到8/100。

    咣当一声，凳子倒地。

    陆鸢鸢笑了笑：“谢谢张公公提点，我知道的。”

    这玩意儿是不是练过铁砂掌？差点把她的头拧下来了！

    这天晚上，月上中宵。二皇子在宫中举办饮宴，兴致勃勃地邀请众人出席。

    这种场合，陆鸢鸢基本推辞不掉。不知为何，今天宴上，她总感觉侍郎公子那几个与越鸿玩得好的人，视线总是在自己这个方向流连。可当她纳闷地看回去，他们却在各干各的事，仿佛并没有看她。

    陆鸢鸢颔首。

    听起来，刚才的火气已经消失殆尽了。

    陆鸢鸢又垂头：“围猎回来后，我连续做了两晚噩梦，想着如果能读一读那本经书，会好过些。”

    随即，铛儿的声音响起：“今夜天气似乎变凉了。公主，添件衣裳吧，我担心公主坐在这里会着凉。”

    是了……前几次补充生命值时，她要么正处于稀里糊涂的状态，要么就是被其它紧急情况绊住了，都没有仔细琢磨过这个数值。

    越鸿从前对她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多半是不喜欢她乱碰他的，还是见好就收吧。

    谢贵妃手里，就收藏了那样一本天竺高僧开过光的佛经孤本。

    越鸿渐渐皱眉，回头，盯着她：“你说，你想借我母妃的——”

    副本进度始终停留在20%。这提醒她，自己头上还悬着一柄随时会落下的利剑。

    话是这么说。可第二天，他就派人把东西送来了。

    看来，这不是巧合。她生命值上限，暂时就只有那么多了。

    等宫人离开，陆鸢鸢坐到书桌前，小心地解开缎带，翻开经书第一页，嗅到一股淡淡的陈年书墨味道。

    陆鸢鸢放下瓷杯，心中默默下了判断。

    陆鸢鸢换下沾染了酒香气的衣裳。铛儿和银屏替她拆开发髻，将簪子放入锦盒，便退下了。

    陆鸢鸢不确定这么做会有多少效果，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努力过，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宫人的托盘上，放着一本用丝绸裹束的经书——《妙法莲华经》。张公公躬身道：“请公主务必仔细保管此书。三皇子殿下对谢贵妃娘娘说是他自己想看，娘娘才肯将私藏借出的。”

    大殿昏暗，宫灯飘摇，她前方的红木框宝镜，映照出她背后的景象——铛儿就站在距她两三米远的地方，稚气的脸庞化开一个血糊糊的伤口，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淌出青黑色的汁水。透过镜中倒影，铛儿歪了歪头，双目盯着她，嘴巴在脸上慢慢张大，扩大成一个恐怖的裂口：“公主。”

    半晌，她听到越鸿有些生硬的低语：“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这是陆鸢鸢上辈子在一次蜀山除妖任务里学来的。

    回到寝宫，已近子时。

    “殿下不知道吗？我来雍国的第一年，他们比赛射箭，就把我拎了过去，说要拿我当箭靶。在国子监听学，他们笑我听不懂雍国的《策论》，还往我桌子里放蟾蜍和死了的蛇。有一年中元节，我被他们关进死过人的冷宫里，一直等到晚上，才有宫女听见我拍门的声音，放我出来……”陆鸢鸢望着他，漆黑的眼珠如琉璃一样清润，倒映出他的模样：“我只是害怕他们见到我，又要欺负我，拿我取乐。”

    越鸿一眯眼，冷笑道：“谁让你没事躲在我桌底的？我刚才就该把你当刺客，一剑捅死。”

    陆鸢鸢见状，也停下翻旧账，低头，拿手背搓了搓自己被捏红的面颊。

    锻炼身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陆鸢鸢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