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痊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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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闻禹“扑哧”一声被它逗乐，又忍不住有点小得意：“你看，它好像还是更喜欢我欸。”

    然而大黄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全然不顾三年里培养出来的深厚感情，只顾欢欢喜喜地停在另一位新主人的手臂着蓬松的羽毛乱蹭，再屁股一转把绿油油的尾巴对准霍城。

    “不是故意瞒你！”霍城担心他多想，立马急急地开口解释：“其实当时想买的人很多，但那上面画的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也是过去的回忆，你卖掉了，我就想着一定要买回来，才刻意出了高价。”

    “不。”霍城摇了摇头，“是因为，我觉得你喜欢。”

    不过好在卧室很大，他的视线有足够逃避的空间，可以不去看正中央那张久违的大床，不去看旁边目光深邃的男人，而是在周围熟悉的摆设上来回打转。

    所有的一切都温馨而平静，脉脉的温情在整间房子里流淌，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临睡前。

    那些事，大概是霍城心底最大的秘密和隐痛，所以苏闻禹一直没有试图窥探，让伤口就这样慢慢愈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果

    “……”苏闻禹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先愣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欢羊肉的味道吗？”所以之前他做饭的时候才从来都不放。

    “可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欢迎回家！”肥嘟嘟的鹦鹉十分适时地叫了一声边还扑棱着翅膀从鸟架飞到苏闻禹跟前，一圈圈绕着他飞。

    “一旦被父亲责罚，之后我必定失眠过敏，原本以为是心理原因，后来才查到，是她暗地里放了药的缘故，大概是为了帮着给个教训。”

    “好，今天正巧送了新鲜的羊肉过来，除了这个呢？”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当然，是往好的方向改变。

    他忽然深深地看向苏闻禹，哑声说：“但这不是我调转矛头去伤害你的理由。”

    “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

    霍城又一次道歉了。

    觉得难过不说，心里喜欢不说，什么都不说。

    “很快我就开始咳血，喉咙像被胶水黏住，又像被火刀子烧过，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在失声状态只能输营养液，所以那之后就开始排斥进食……”

    阳台上的风有点大，硕大的圆盘挂在当空，皎洁的月光就洒了下来，旁边随便又零散地撒了一把星星，在夜色中闪烁得极为瞩目。

    忙了快一天在车里待了好一阵闻禹其实稍微有点困倦。下车之后，他揉揉眉心，眼神漫无目的地四处游晃，看着看着不住就开始恍神。

    他眼底神色温和，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微笑着道：“说起来，大门口那棵老树倒是一点没变，还在野蛮生长。我记得它当时差点被移植，立项文件都要批了，不知道为什么变了卦。”

    情况比预想中要更加糟糕，在刚听到的瞬间，他胸口就像被堵住了似的，竟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他忽然沉默，一言不发，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好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思考。

    苏闻禹的眼睛倏而放大。

    “我记得那会儿还只会说再见和慢走吧？”

    霍城不知怎么看出来了，默默把事做了，却也没想过要和苏闻禹提上一句。

    “但后来，我想你一定希望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赏识，而不是被我收藏，就再也没有这么做了，你别不高兴……”

    这一打转，就发现侧边墙壁上挂着的那幅油画，着实有些眼熟。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要不就砂锅煲吧，下午开始降温了，想吃点烫的。”

    “闻禹——”男人忽然回过头，英俊的脸上半边被阴影覆盖，显出几分平时没有的郁色，语气慎重而严肃。

    尽管他已经努力克制，但苏闻禹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明显的紧张，于是轻蹙的眉宇不禁微微舒展。

    “你？为什么？”苏闻禹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不禁瞪大了眼睛，“为了风水运道？”

    苏闻禹又是一怔。

    之前说要分房，一个一楼一个四楼，总归是玩笑话。说到底，他们两个又不是真的刚在一起，过去那三年里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到这个时候再来重新不好意思一遍，总觉得有点奇怪。

    第一个感觉是熟悉，刻在记忆里的那种熟悉。这个阔别了整整三年的地方他当初离开的时候相比没有太大的不同。

    “从小没有被好好对待的孩子或许不是少数，但他们并没有都变成我这种糟糕的样子，所以，真的对不起。”

    “但是——这并不影响我给过去的过去，那个没做错任何事的小小的霍城，一个安慰又充满爱

    “……对。”霍城迟疑了两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苏闻禹心里乱糟糟地打算着，事到临头，莫名有种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的感觉。

    霍城的眼底冷静到几乎淡漠，轻描淡写地把自己过去的伤口就这么撕开，仿佛已经浑不在意。

    这棵树……霍城目光微闪，终是没敢再隐瞒，干脆直言不讳起来：“那时候，是我不让挪的。”

    霍城语气一顿，嘲讽地眯了眯眼：“但是我的母亲心里只爱父亲，并且近乎疯狂，她会在最冷的冬天关掉暖气，让我不吃药高烧五天，只是为了利用我的病挽回她所爱的丈夫。”

    苏闻禹不由得微微发怔。

    很快，厨房里热气萦绕，窗户是开着的，呼呼风啸里偶尔夹杂着几声鸟鸣，开着的电视机播报着最新的气象预报，强冷空气果然如期降临……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习惯性地揽错，没有推卸一丁点责任。

    闻言，霍城眸光微动，深沉的情绪一闪而过，然后，轻轻扯了下嘴角。

    苏闻禹明明不希望自己喜欢的那棵树被移栽别处，却从没想着和霍城说一次。

    苏闻禹忽然抬眸，冲他绽出一个清浅的笑意，语气里蕴含着无限的耐心和包容。

    因为他能感觉到，霍城现在需要的并不是怜悯和同情，甚至也不是安慰。所以，他只是在旁边沉静地温柔地注视着，一声不吭让他继续往下说。

    其实是这样的，互相包容固然需要，但也不是一定要具体到方方面面，就像口味存在差别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求同存异，而不是非要偏向某一个人。

    但要是顺理成章地就这么……好像也有点不对劲。复合还没多久呢，或者，是不是应该找个更有仪式感的时机？

    “这些其实都是小事，毕竟霍家那时候很乱，情势一天一变，想害我的人不少，比这严重的也有，但我没想过她会给我下毒——在晚餐里。”

    没有任何一方受到委屈，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在迁就，这才是最好的生活。

    城南，花园，大槐树——这不正是他第一次在大型集成画展上售出的那幅作品吗？那时候裴瑾文说买下的人是个喜欢扶持年轻后辈的画家，可结果——

    怪不得他总是食欲不振，对待日常用餐挑剔又谨慎。

    他不自觉地翘起嘴角，然后，用力地点了下头：“嗯，你说得对。”

    两个“从来没说过”，让整件事情的走向忽然变得滑稽起来。

    苏闻禹听得心脏阵阵紧缩，连手指都不自觉开始蜷缩起来，但是他硬是没让自己脸上露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从盛煜川口中了解，再加上平时的观察，他其实多少知道一点霍家的状况。虽然并不详细，却也能猜到霍城过去在家中过得并不顺心，甚至有可能因为财产分配继承的问题遭受过极大的危险。

    真要算起来，它其实总共就见过苏闻禹两回次是刚被带回家的时候一次就是他回来拿之前作品那天间隔了三年，却一点不见生。

    本来只是随口的一句感慨，却让霍城神情微滞，悄然变了脸色。

    说到这里，霍城面上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变得柔软而怆然。

    “或许……你愿意听一听我以前的故事吗？”

    “你知道？”这个回答让苏闻禹更惊讶了，直接脱口而出道：“可是我从来没跟你说过——”

    苏闻禹像是被惊醒，忽然长吁了一口气：“我知道，一码归一码，我才不会好心到为过去做错事的你申辩什么。”

    “现在能说很多了诗都行。”霍城手上拿着投喂的鸟食，语气满怀期许：“大黄示一下。”

    他现在愿意说——

    “那它确实有眼光。”霍城被他的笑感染，也跟着弯了弯嘴角，然后领着人大步往里走，“收拾东西可以慢慢来，晚上想吃什么？”

    苏闻禹越想越觉得好笑，到最后，忍不住摇摇头，似无奈又似叹息地低声道：“我们两个没长嘴的哑巴，稀里糊涂地交往了三年，可真不容易啊。”

    “从小到大，我都没得到过爱，只是一个被爱伤害的人，所以只知道这种感情会让人失去理智面目全非，所以一直在逃避，不肯付出，还想着索取。”

    “这幅画，当初是被你买下的？”

    “自出生起，我和父亲就很少见面，唯有的几次也是教我不要哭闹，不要情绪外露，不要给家里丢脸。身边陪着我的，就只有母亲，所以我幼时很依赖她，也很信任她，但是——”

    汽车一路疾驰着宽阔的柏油大道，途径水雾弥漫的华丽喷泉，又穿过层层的灌丛花枝后在风景如画的别墅区停下。

    “我没有不高兴啊，更何况，城南那棵槐树现在都大变样了，这幅画留着做个纪念也挺好的。”

    话音戛然而止。

    他们两个，互相都不说。

    “嗯，是不太喜欢。”霍城随意地点点头，打开冰箱拿了好几个蛋出来，“可你想吃，是不是？一桌子菜有那么多，不一定每个都要合口味，我完全可以吃别的。”

    忽略了一天的问题终于缓缓地出现——没人提怎么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