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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深知自己识海中有许多暗流和危机。

    君厌夜打开一坛喝了下去。

    “……”听上去是有点凄惨,配上这张脸更是我见犹怜。

    是施离的元神亲自了结了自己的幻象。

    施离墨发散乱,银冠歪斜,血液黏在眼皮和睫毛上,头发垂在侧脸。

    “是因为魔尊陛下很在意他。”玄黄说。

    君厌夜静静站在河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往侧后方一看,施离躲在树后,只露出半张脸来看着他,像某种犯了错的小动物。

    无数次带着哭腔的求救,每个声音都戛然而止。

    .

    君厌夜能感觉到,施离的力气正在流失,他撑不了多久。

    “这就不关魔尊陛下的事了。”施离凉薄地说:“魔尊陛下是来休养的,只安心休养就是了。我不会再让他们出来打扰你的,放心吧。”

    两人目光对视,眼睛里同时映照出了对方的魂印,而后再双双闭上眼睛……

    “别叫了,瘆的慌。”

    君厌夜俯身握住施离冰凉的、被血染透的手,向他注入灵力:“发生何事?”

    君厌夜不答话。

    “呜…”施离痛苦地呻-吟,唇边又溢出一缕血色,他正要说什么,忽然在他身后,有人给了他致命一击,使他的手猝然松开,身体倒在地上。

    君厌夜伸出右手,施离与他手指交扣。

    今早起来,施离发现背上的鞭伤不疼了,是君厌夜给他用了虫族的特制续肌膏,一夜就恢复如初。

    “求你别杀我…我一定会算出来的,我……”

    “一个才认识不到五天的人,说爱你一辈子,还要给你生孩子,如果他不是个骗子,就是个疯子。”玄黄剑开口说:“或许他二者兼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会再喝醉。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想要去找到那裂痕的位置,但是他有些迷路了。

    “他喝醉了。”君厌夜望着河面,眼睛里倒映出潺潺的河水。

    夕阳即将落下,河面泛起了浅淡的玫瑰色,流动如练,有些像君厌夜眼睛的颜色。

    “是因为他让魔尊陛下一夜不得清净,起床还不知感恩?”玄黄又猜。

    “……!”

    “这些都是你杀的?”君厌夜问。

    君厌夜的元神非常容易地进入了施离的识海,不如说,施离的识海一直在欢迎、渴望着他的到来。

    忽然,一个满身染血的少年扑在他的脚边。

    施离一手握住君厌夜的手,拖着手离去。

    “哎呀,我知道你在恼什么!”施离毫不客气地把君厌夜手中的酒壶抓过来,喝了一口:“你不就是怪我喝酒的时候只顾着自己,没招呼你喝吗?”

    “蹲大狱,”施离一脸沉痛:“少主太金贵了,被养在最中心的峰顶,和其他峰都是隔绝的,我逃狱七百八十六次都失败了。”

    第十章

    今天施离的元神也很反常……

    按照施离这个喝法,这个撒酒疯的程度,君厌夜真好奇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因为他说了那些孟浪的话,又擅自忘记了?”玄黄猜测。

    “为什么?”

    起码比起结契那天,心情不算很好,结契那天好歹还笑了,今天的施离还没笑过。

    “禁啊,当然禁,就是因为禁酒,我才给憋成这样的,”施离理直气壮:“别人都能逃下山去,隔三差五买点酒喝,我连出都出不去!”

    “好夫君”这个称呼一叫出口,君厌夜望着天,叹了口气。

    “他是怎么回事?”君厌夜问道。

    “你的话自相矛盾。”

    “救我…咳,”少年咳出一口血来,声音虚弱沙哑:“救救我……!”

    少年与现在的施离气质差异很大,眉眼之中并没有那股随性和肆意,而露着软弱、无助和绝望。

    .

    施离傻眼,眼睛里都失去了光:“你…你怎么都拿走了?酒呢?”

    “嘿嘿,一个人在这儿喝酒?”施离被发现了,背着手三两步走出来,“喝得还不少。”

    “我会小心。”

    今天他拿的酒比昨夜的更烈更醇,却怎么也喝不出昨夜的味道。

    “不是我杀的。”施离说完,又顿住了脚步:“是我杀的。”

    “求你……”他伏倒在地上,冠袍带履皆是锦色精绣,却布满伤痕脏污,他一手按住君厌夜的墨云靴,另一手颤抖着揪住君厌夜的袍服下摆。

    君厌夜看了他一眼。

    君厌夜待在裂痕中,这是施离识海的一处缝隙,这里格外安静,就像是死寂之地一般。

    灵力完全无法注入,君厌夜也明白,这个施离只是幻象。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虚无,只留下了燃烧后的灰烬在空中漂浮着…

    少年努力抬头望着君厌夜,君厌夜看清了他的长相,是施离。

    “你在看什么?”施离按捺着自己的烦躁,伸出了手:“跟我来。”

    君厌夜仍然望着地上的幻象,少年施离已经没了呼吸,一动不动。

    君厌夜连忙朝前方望去,然后,他看到了施离的元神。

    他们穿着各种各样的衣裳,有着各种各样的死法。

    “来,干了这一坛。”施离说。

    五千岁的修为,这世上绝大部分酒都无法醉倒他了,想想也残酷。

    “无能?”

    蛐蛐叫,风吹草,十分细微的声响。玄黄也很识相地没有说话。

    记得结道侣契那次,施离的元神从一片黑暗中向他走来,和他交谈,并不需要他刻意去找。

    君厌夜起身,寻着声音走去。

    .

    他没有想到,表面如此明媚开朗的施离,内心却是这样的。

    “怎么会是大冤种,这明明是好夫君。”施离的笑容甜甜,拉着君厌夜的袖子。

    “幸好我们有道侣契,我的识海不会特别排斥你,反而认识你。”

    遥远的识海深处,东西南北,又传来施离的呼救声,闻之凄楚:

    “好痛…求你放我出来……”

    再过一会儿,夕阳就会彻底落下,他的眼睛就会一寸寸暗下去。

    无奈之中,君厌夜只能继续前行,他觉得自己如同鬼魂般飘荡。

    君厌夜带了十坛烈酒去了不远处的萦河。m.chunfengwenxue.com

    “这也是我第一次开放识海给人休养,没什么经验,你在里面就事急从权吧。”施离说:“千万别迷失在里边。”

    地点就在鬼螭洞府深处,隐蔽幽静,又有玄黄魔剑护体,这样对施离也安全。

    “如果我知道,或许就不会这么懊恼。”君厌夜灌了一大口。

    君厌夜话音未落,施离就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一股尖锐的头痛袭了上来,使他的身躯微微颤抖。

    君厌夜在石地上刻好了阵式,注入灵流,又将香烛宝器摆在阵眼,两人这才走进去,相对而坐。

    君厌夜一挥手,把酒都收了,不让喝。

    施离低下头,委屈唧唧小声说:“你都给涂了药膏了,没大碍了。”

    “夫君,咱们回府去吧。”施离的声音甜甜,乖巧可人。

    虽然他是来休养的,但此时却完全无法静下心。

    “来来来,我陪你喝。”施离把酒壶递给君厌夜:“今天咱俩不醉不归,你不喝好了,我就不睡觉!”

    君厌夜再度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晦暗的混沌,像是天地蒙昧未开的样子。

    君厌夜走在他的后面,他看到许多施离的尸体倒伏在识海的各处,几乎每隔三五步就有一具。

    君厌夜不禁在想,这会不会是施离内心最深处对他的真实态度?

    “魔尊陛下究竟在懊恼什么呢?”玄黄问。

    他不应该去理会、招惹这些幻象,而只应该去寻找休养地点,但他还是伸出了手。

    “不是我。”君厌夜不认:“不知道是哪个大冤种,大半夜巴巴地给你涂药膏,醒了你又作践身体。”

    “你们长明宗都不禁酒的?”君厌夜挑眉看向他:“禁酒禁色不是你们的宗法么?”

    “对不起,我来晚了。本该早些出来接你,但是我被一些东西绊住了脚。”施离向君厌夜走来,踏过了自己的尸体:“我们走吧,我带你去休养的地方。”

    君厌夜没有说话,没有否认。

    “……魔尊陛下,别再问了,如果你不想我也被杀的话。”施离说。

    施离算定了日子、时辰和地点,让君厌夜在他识海里休养元神。

    “不矛盾。”施离说:“有人先杀了他们,我再杀他们第二次。说到底,他们都是死于自己的无能。”

    .

    “背后的伤口好了?”君厌夜反问。

    施离把君厌夜带到了那巨大的裂痕处,就离开了。

    因此,君厌夜以为这次也会有元神的引导,然而这次,那元神却不见了,君厌夜试图感知了一下,也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对,我很烦,别招惹我。”施离背对着君厌夜往前走。

    “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君厌夜说。

    “还记得之前我指给你看的那个地方么?那个裂痕,你去那里就好,其他地方可能不太安定。”施离又重复了一遍。

    施离的内心好似一个厮杀的角斗场,好似无间炼狱,又像是荒凉的坟场。

    施离的元神面无表情地站在一片虚无中,冷静地望着君厌夜,并没有看自己的尸体一眼。

    “啊——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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