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

[    【作者小央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她乃是……无父无母、无所依归的赤狐一条，名字……叫做涂纱。”小狐狸说，“此时在何处，我也不清楚。只是，大约是宫里。”

    然而，剑震荡的动静还未停，他道：“我不想师姐难办。”

    小狐狸仍然垂着头，继续五体投地、赔罪的姿态。她也想看看江兮缈伤到哪里没有，略抬眼，却发觉面前的靴子还在。

    她抬起头。

    他回答：“我知道了。”

    她说：“我没事的。当务之急，是要把陛下唤醒。”

    他用毫无感情的口吻说着对感情的见解。

    江兮缈眼睫颤动，侍女惊喜地低呼起来。回过头，大家都暂且转移了注意。

    进入谢弄漪的梦中，小狐狸有过那么一点不安。她还只远远看过这位国君一眼。他看着有些病弱，仿佛用沙子堆出来的，风一吹就会散。

    “不，不是的。”瑞生也看向同样的方向，天渐渐要亮了，“迟早有一日，喜欢也会淡去的。”

    有过转瞬即逝的迟疑，玉揭裘恢复微笑。

    瑞生一言不发。

    再往里看，能看到一张床和暖融融的灯光。玉揭裘的侧脸像太阳跟前的器皿，边缘发烫。他正在为床上的江兮缈盖上被褥。

    小狐狸问：“瑞生，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呀？”

    醒来时，最先觉察到的，是地上打翻的沙盘。

    小狐狸插翅难飞，只能任由被左右架住往外推。她被扔进别院室内，瑞生在门边。

    但剑先悬到了他喉前。

    天色已暗，玉揭裘望着她。

    手指被踩了一脚，小狐狸“嗷”的一下叫出声。

    每当她牵一牵他衣角，叫他名字，又或者一惊一乍，玉揭裘总是鲜少厌烦，反倒作出当真关切、实在体恤的神情。那脸色太容易叫她误会，所以讨厌，讨厌到极点。

    小狐狸说不上怕，毕竟这些凡人还动不了她。只是，她伤了人，理亏也不好随意反抗，因此先想出言辩驳。

    于是，众人布阵，梦的光影是从身下逐渐蔓延上来的。

    她好像感到不可理喻，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因而令她陷入迷惘。江兮缈问：“为何……小玉，你为何要吞她的妖丹？未经吸收，你用不了她的妖力，还要花自己的血肉去喂她，这是何必呢？”

    太阳总会升起来的。

    只见帘子掀开，走出来一个肥胖如山的老人。路公公一动不动，任由太监踮起脚来，在他耳边碎碎说了些什么。

    他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遍。

    玉揭裘正垂头望着她，纹丝不动，几乎叫人想提醒他，你师姐醒了，你的心上人在另一头。他朝她伸出手。

    陛下仍处于休眠之中。太医把过脉，一切正常，只是始终醒不来。

    瞬息之间，谢弄峤已奔到她床前，太过欣慰，甚至忘了称呼：“缈缈！缈缈，你没事吧……”

    瑞生说：“我是傀儡，傀儡师如何操纵我，我便只能照着做。可是，唯独心不一样。我喜不喜欢她，也不是我能操纵的事。”

    小狐狸没有昏迷多久，醒来时居然还在原地。她坐起身，拍掉脸上粘着的细沙。

    “少搬出你们修行那套唬人的善恶业来，玉揭裘，你以为我当真对你一无所知么？要是讲究这个，你早已下地狱还债去了。”谢弄峤嗤之以鼻，俊美的脸化作阴影中的山峦，“真可惜啊，当初，你分明与我一样。”

    几个侍卫都要拔刀，侍女也腿脚发软。反而谢弄峤维持冷静，横眉怒目，毅然呵斥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提问的人都快忘记自己提过问，他却我行我素地开了口。

    小狐狸偷偷打量周围，玉揭裘也好，瑞生也罢，一个都不见了。她没有犹豫，当即四肢并用，笔直往外逃。

    宛如被钩牢牢锢住的游鱼，玉揭裘立刻转身，丝毫不拖泥带水，迁徙到江兮缈身边。

    瑞生说：“感情并非是能仰仗努力的事，或许，只有三生有幸与无能为力两种结果。但至少，喜欢人是不会死的。即便她不喜欢我，我也不会死。只不过是心痛而已……那为何不索性喜欢下去呢？”

    谢弄峤也提出要去。

    小狐狸知道，对比起玉揭裘对江兮缈的好，他对她的善意仅仅只是九牛一毛。

    身为妖丹的主人，小狐狸是有些诧异的。与此同时，她也能想见，作为吞食妖丹的那一个，玉揭裘大概也很意外。

    小狐狸望着他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真的人。而不是傀儡，不是木头做的物件。

    夜里睡不着，小狐狸索性出去散心，未料瑞生也在外边。他是傀儡，本就不会困的。两人靠在门外，仰头看月亮。

    小狐狸垂下头去，卑躬屈膝地行了一个礼。

    她应当反省的。

    小狐狸讨厌玉揭裘这样。

    好不容易到门口，却撞到人。

    屋里那头有些吵，他无声地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瑞生看着她，平静地回答说：“我已问过他们。弥弥公主正跟随皇后殿下在佛堂苦修，为陛下祈福。我想，大约等她回来，然后再做定夺。”

    小狐狸的身体慢慢下滑，抱住瘦弱的膝盖。她望着虚无缥缈的前方，问：“就这么无望么？”

    从头到尾，江兮缈只默默听着。

    众目睽睽之下，小狐狸只觉得后背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头来。

    往往人做一些事，本就没那么多利害算计，一时兴起、心血来潮便做了，不过没考虑后果罢了。

    两个侍卫让开，露出一张威严到骇人的面孔。

    “你一个帮手，派不上用场不说，还伤了江姑娘。”谢弄峤正言厉色，“无能之辈，死了也不足为惜。拖出去乱棍打死吧。”

    担心吵醒江兮缈，谢弄峤猛地瞪了过来。尊贵的亲王殿下，身边自然不缺看眼色行事的奴才，一拨人捂住小狐狸的嘴，一拨人将帘帐放下，又去关中间的门。

    江兮缈沉思片刻，也明白事情已成定局，与其追究，不如解决。她索性运功，准备逼出妖丹。

    当无可奈何到这样的地步，小狐狸想，她只有反省自己。为何别人随手一点好，都能让她这样心神不宁。

    瑞生回过头，与她对上目光，出乎意料，竟然僵硬地移动了嘴唇。那笑容一点也不像笑，可她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江兮缈竟然如此在意这件事。

    一个小太监回头，偶然看见，吓得睁大了眼，回头拉了拉另一个太监。那个年纪大点，倒是沉稳得多，当即迈开小碎步，挪到已经铺上帐子的龙床外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瑞生是傀儡，没有生气，就算不附身梦中人，也不会被梦主觉察，所以很适合参与。

    “你……可有过后悔喜欢她的时候么？”无缘无故，小狐狸有点紧张，好像怕听见什么不如愿的答案。

    玉揭裘也看了过来。

    争执来争执去，全都是为了江兮缈。

    他手歪了一下，那柄由江兮缈命名的剑便跌落在地。

    即便知道是多虑，但他目光落下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小狐狸只觉自己变成翻转的刺猬。针刺进身体，却无法停止。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好想消失。

    她摇摇头，随即笑了起来。小狐狸说：“没有哪里……”

    ……

    一片死寂。

    江兮缈坐起身，看起来的确恢复了不少。她试着运转了一下灵力，随后笑了：“小玉，你为我传功疗伤了吧？多谢你。”

    江兮缈道：“陛下并非中术，更像钻研感应时受了阻碍，力不足，故被困在梦境当中。要想唤醒陛下，必须进到梦中，借梦中人的身份助他圆梦，方能一道脱身。”

    仿佛郁结于心，谢弄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玉揭裘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扬起嘴角：“殿下稍安勿躁。”

    突如其来遭受这样的追究，玉揭裘也茫然，他蹙眉，或许并不喜欢被诘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小狐狸没有去握他，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痛”字没能说出口。

    “都……都是我不好。这一回，我定实话告诉，决不欺瞒。”眼下已不能再隐瞒了，不能让境况变得更坏，她必须托出实情，“其实……那作祟的狐妖，或是我的相识。”

    谢弄峤说：“带走。”

    看到玉揭裘和江兮缈亲近，谢弄峤立刻往里走。他走得很着急，以至于踩到小狐狸按在地上的手。

    玉揭裘说：“她当时被附身了。殿下这样，只会给师姐徒添业障。”

    小狐狸说：“休要再拖下去了，把妖丹还我吧。我权且不会跑。涂纱那烂摊子，我也有过错，所以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怎么？”谢弄峤不屑道，“你和这小丫头片子是相好？”

    但是，该承担的罪责还是不能逃脱。

    玉揭裘问：“怎么了？”

    他问：“那孽障姓什名谁，是什么东西，此时在何处？”

    小狐狸知道，至少在这屋檐下，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垂怜的只有一个。那个人不是她。

    江兮缈适时发出了低吟：“小玉……”

    小狐狸对涂纱的事自责，本来就想将功补过，于是自告奋勇。

    陛下那边不见好转，亲王殿下必定要亲自露面才得体。他离开后，玉揭裘为江兮缈又传了一次功，出来时，小狐狸拽住了他，把他拉到一边。

    她说：“城中作祟的是她……留下爪印的是她……冒充陛下生灵的也是她……如此这般，全是我的错。”

    小狐狸躲在门外，偷偷窥视他进去。几个宫女识趣地离开。玉揭裘说：“师姐，可否请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