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周老太服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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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顺着鱼塘间的道路走，走过鱼塘是广阔的田地，不见一个人。她的腿又虚肿了，走不动了，又爬到地上。

    汇报法官，法官说总要想办法送达的。原告是加拿大人，是涉外诉讼，就格外重视。让书记员查洪招娣的社会关系，直到把周老太挖出来。

    法院的事先搁下，回家研究，还要联系钱颖颖。现在先要弄明白这周老太怎么变个人似的。

    法院对孟虎的送达顺利地有了签收回执，可洪招娣的快递退了回来。

    妇人说她婆婆现在由小媳妇负责照料，小媳妇出国了，交给她姐照料，照料得不错的。

    想我阿玲，年轻时也是大队的“铁姑娘”，干活一把好手，巾帼不让须眉；中年在阳溪城闯荡，颇有成就，回到乡下也是众人羡慕、村民敬仰的，没想到几年前她在阳溪城里开的房产置业倒闭了，钱被一个开发公司老板卷走了，做过桥贷款垫的资金又被法院查封了，收到的承兑汇票是假的……赚到的几千万元全都赔光了，负债了，只能连三千元一个月的保姆钱也要挣了。

    原告有两个，周平和周安，说是两个胎儿，由其法定代理人梁艳婷代为诉讼。被告是孟虎、洪招娣，还有第三人周航。他看了下起诉状，是要他和洪招娣交出一半遗产给两个胎儿留份额。

    两个月前，老太刚被关在小屋几天，桀骜不驯，用两天工夫

    钱芳芳说我先见下老太，再一起去法院。又说租车过来吧，我出钱。

    就很看不惯周老太无知又骄横，心想你如我吗，这么福气，我不过运气不好罢了，你儿子也是卷走别人钱的，早知这样，我有几千万借款时也跑路。

    书记员想我不是来问你老太过得开心不开心的，我是要完成法院文书送达的，就说那怎么找到她，要她签收的。

    钱芳芳说:“那就好，生老病痛要告诉我呀。”心想不能让老太死，死了每月三千倒是省下了，可老太的钱说不定她家人要来分走了，现在可以以照料和理财的名义得到她的钱，天经地义。“阿玲，法院要找老太，有只官司牵涉到她，你明天陪她上来，去法院。”

    现在老太不跑了，不用阿玲锁门了。

    孟虎非常高兴。

    钱芳芳心想不好，周老太刚摆脱保健品洗脑，又被精神控制了。

    在阿玲家时周老太被邻居围着听她说城里的掌故，说她做书记的丈夫，发大财的儿子，有出息的孙子，说她的健康营养知识，说美国总统特朗普是白痴，说美国是怎么向中国投新冠病毒的，说台湾如何作……还颐指气使地唤阿玲做这做那，要阿玲泡茶倒水发零食，把家里弄得像茶馆店，阿玲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服气。

    李坤兴说:“孟虎你真了不起，读书开窍了吧，有理解力了。”

    法院找个人还不容易。查到老太的三个子女及其配偶。老大周志元家去过了，老二周志栋显示早就出国，女儿倒是找到了，可女儿说一直由两个哥哥照料的，现在情况不清楚。书记员根据老太大媳妇说的现在由小媳妇钱颖颖的姐姐在照料，查到其姐叫钱芳芳，就找到了钱芳芳。

    隔一阵子阿玲会给一根火腿肠或茶叶蛋改善伙食，老太如蒙大恩，吃得热泪盈眶。

    钱芳芳说，周老太在乡下享福呢，乡下空气好，吃的新鲜，住得宽敞，老年同伴多，开心着呢。

    钱芳芳两个月前把周老太丢给一个乡下远亲照料，一个月三千，包老太的吃住，老太的钱已经全部由她和周志元家掌控了。两个月里，她只去过乡下两次，第一次还是把老太送到乡下那次，第二次是半个月后。看到老太生活在远亲家里，一个普通农民家，吃的蔬菜是新鲜的，地里一摘就下锅，荤菜到小镇买，邻居多是老年人，天天相互串门，确实比城里热闹。城里可是门对门也不相往来的。老太以城里人的见多识广颇得众人敬重，往往成为交流的中心。钱芳芳就放心了。关键是不用自己烦了，还每月只要三千，老太账上的一百几十万正按照“协议”源源不断地转到自己和周志元的账上。还是与周家妥协好，独食难吃，这样相安无事。

    掰扯了窗户木条，跑了出来。但外面茫茫四野，都是田地和鱼塘。

    李坤兴想孟虎你幸福了，吴梦甄不会嫌弃你了。

    第二天阿玲要了辆黑车，如约前往，与钱芳芳碰面了。

    阿玲找到她了，没打她没骂她，默默把她拖上三轮车，一辆破旧的脚踏三轮车，满是死鱼的腥臭味。老太的高级电动轮椅早已不知所终。

    又想，这总比保健品好，又骗不了钱，还省她的事。就说:“修身养性是好事，老太以前是太聒噪，让人心烦。就这样可以了，不要再发展下去，不要太迷信。”

    寄送的地址是洪招娣的身份证地址。书记员只能上门送达，到一个旧小区的一幢别墅，像是自建房。一个60岁上下的妇女开门问找谁。

    孟虎笑道:“那不是要巴望她生个死胎。开玩笑的。”

    到了法院，法官视老太为主角，说你有诉讼材料拿去，要签收，老太依然看阿玲，阿玲点头，老太拿了一叠材料，照书记员的指点签字。这就好了。

    孟虎想了想，似懂非懂。他现在求知若渴，就请李律师解释。

    钱芳芳与周老太打招呼，老太对她竟然像是认识又像不认识。老太的眼神怯怯的，全没有原来的倨傲。钱芳芳已经习惯了老太见多识广、谆谆教导、长者为尊甚至母仪天下的风范，原以为今天见了面会被她指责不看望她、不管她什么的，事先想好了解释的话，没想到老太非但没一句指责，还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拘谨。老太的穿戴还是好衣服，干净整洁，但神情没落了。钱芳芳看她不似原来话语不断的样子，不开口了，就自己先说:“阿姨，你好的吧，听说乡下热闹的，过得开心的。”

    叫阿玲的远亲说:“好着呢，你放心，她现在可信任我了，都不肯离开这儿了。”

    书记员说明来意，妇人说她婆婆已经不住在这。书记员问在哪，电话号码，能去法院吗，妇人一概说不知道。书记员说你先生知道吗，老太还有其他子女吗？

    钱芳芳就跟她的一个远亲联系。

    出来钱芳芳要材料，老太当然要征询阿玲，阿玲可不敢违拗钱芳芳，如果说老太视她为主人，她得视钱芳芳为主人。钱芳芳就拿过材料，放进自己的包。

    孟虎问，就是说要拿出一半遗产是吧？

    不想整天在家服侍这个讨厌的老太，甚至生出让这个得意的老太吃

    打电话。“阿玲，周老太最近怎么样，我忙，一直没工夫下来看她。”

    立即找李律师，李坤兴详细看了材料，说这儿的材料再结合林律师之前电话里跟我说的，这两个胎儿是你生父的遗腹子是无异议的，这官司要输。当然我还是尽量再仔细研究，看看有破绽不。

    回到鱼塘边的破房子，阿玲把她绑了起来，手脚捆住，系在床脚上。依然没有打骂，和颜悦色地说:“周家婆婆，你不要不识好，你以为你现在是个富婆老太太，你每天跟村上人说的那些话我都不要听。”

    发生这样的变化才两个月。

    钱芳芳更奇怪，周老太怎么这么服贴，跟在阿玲后面亦步亦趋，恭敬拘束，像是没有生活来源的憨厚老人，要靠子女养活，而子女又生活艰难、不是善茬，老人便只能这种卑怜状态。

    她们就分手。仍旧让黑车送，钱芳芳付了钱。

    李坤兴说:“差不多吧，先由法院提存，等把孩子生下，就给监护人梁艳婷。理论上有死体可能，就是说生下来如果是死的，那么法院提存的遗产就返还给你们。”

    钱芳芳对这案子已经知道个大概，钱颖颖讲过的，就说我来联系，我来让她去法院去签收。

    阿玲打断说:“好了就好，不要多说。”

    李坤兴说:“胎儿的民事权利能力比较特殊，是一种准民事权利能力，要成为完全的民事权利能力，必须等到胎儿降生到现实世界，如果生下的是死的，那么那个之前设定的准民事权利能力就没有了，视为自开始就不存在。只要生下来是活的，那一声啼哭就是宣布他实现继承权了，遗产分到手了，不能返还了。”

    阿玲一听心里有点慌，但很快镇定，早就想好掩饰办法的，就说好，是直接去法院吗？

    人是可以驯服的，且不用多长时间。

    阿玲:“她以前不是这样吗？喔，以前就是话多点，静不下心，现在在我那调理好了，身心调理，学佛念经，丢掉是非，老来修心，86了，说走就走，调养好了，多活几年，往生了，摆脱业力，脱离六道轮回，到西方极乐世界。”

    书记员问现在照料人在何处，电话多少，妇人又说不知道。书记员这种事碰多了，有人是真不知道，有人是故意回避法院的官司。

    阿玲仍旧把老太送到旷野里的破房子。这是老太“修身养性”的地方。

    快过年了，孟虎收到法院一个邮政快递，是有人起诉他了。www.ruxueshu.com寄给他的是诉状、诉讼权利和义务告知书、开庭传票、证据等等，厚厚一叠。

    把阿玲拉到一边说:“你给老太吃什么药了，她怎么这样了？”

    每天阿玲从家里过来投喂一点食物，有时两三天来一趟，老太吃得比苦行僧还差，三千元是省下了。

    孟虎想想说:“就是说，生下来是活的，遗产就算分给了他，要不回了。他又死了，也是由他的继承人继承了，与原来的人不搭界了。”

    阿玲说:“我知道，你放心。她在我那你一百个放心。”

    李坤兴说:“哈，是吧。不过生下来要是活的，哪怕活一分钟，然后死了，也不返还给你们了，而是由孩子的继承人继承了，就是归孩子母亲了。”

    周老太机械地说:“好的好的，过得好的。幸亏阿玲，对我最好了……”

    老太“嗯嗯”。

    书记员好的，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