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金蓝幽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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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逐渐黯淡下去，昏暗的病房里，亮起手机屏幕幽蓝的光。

    昔日她是大有名气的舞蹈演员，年纪轻轻摘下大赛桂冠。身旁慕名而来的人熙熙攘攘，无数家财万贯者想要一亲芳泽。他们拿着没有额度上限的副卡、精致的珍珠鱼皮包、昂贵的珠宝和香水向她许诺，一定会实现她所有的愿望。

    从那时起，她就下定决心，如果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公众人物，绝不会在任何公开场合公布自己的生日。

    腹部的伤口传来跳动般的疼痛, 但不比当时遇刺时的惊慌失措, 如今她已经学会忍耐。

    可那个男护士挨了两个巴掌之后，忽而暴起狂怒，一把扯住她的头发，要将她往深巷里拖。

    她和季澹在一起的事情虽然还未向公众公开，但楼心月的工作伙伴都是知道的。这里满打满算总共才十几个人，都是她亲自层层筛选出来的，非常值得信赖。

    ……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咕噜噜”地响起医疗推车的车轮滚动声, 这声音救了她一命, 在她混浊黑暗的梦里扔下一把通往现实的天梯。

    她只是轻轻地，生怕自己碰破了纸张般，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摸了一下邀请函角落处的图样。

    季澹将那只替她拎上来的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松松软软的香槟睡衣递给她：“先换上这个吧，舒服一点。咱们要飞挺长时间的。”

    但她也不太确定，也没回头，问了声：“小田，刚刚门是不是响了一下？”

    但具体是哪天呢？

    季澹来之前刚拍完杂志。今天的摄影师不走寻常路，把他打扮得像个年轻的爱豆，金发间挑染了几缕蓝色，耳骨处戴着两枚银白色的圆环，衬托优点渲染氛围一绝的爱豆妆，是那种谁看了谁都要尖叫的帅气程度。

    话还没说完，季澹已经俯下身来。

    “别担心，”季澹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我已经帮你打包好了一份，就在后备箱里。旅行用品贴身衣物一应俱全，你的护照也在里面。”

    说话间，虞婵总算掰开他的手指，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就看见对面的两个小助理都一脸忍俊不禁。

    蓝发间那对明灭不定的碧眸，忽而在虞婵眼前放大。浅金色眼睫清晰可见，温润如晨曦光影。

    虞婵还没看清她递过来的是什么，眼前忽然黑了下来。

    “陈警官，我是左华，黄冲跟踪袭击案的受害人。之前报案的时候非常害怕，有一件事忘了说。”

    毕竟喻承泽就从来抽不出时间给她过生日，经常是等日子过去一周半月后，才喝得醉醺醺地和她说：“像老子这样的大满贯影帝，时间是非常金贵的……根本没空陪小姑娘过家家。”

    她闻到了，空气里那股熟悉的薄荷香。

    “我知道你喜欢这份事业，但不能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

    这话音带着浓浓的酒气，仿佛还喷在虞婵耳畔。

    他的舌长驱直入，搅碎了虞婵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没有呀。”小田一脸若无其事，递过一份签了不少名的纸质材料，“婵姐您再看下这个。”

    “据说这个组织已经存在了二十多年，被卷入的明星不计其数，希望你们能将这件事彻查到底。”

    就像在告诉她，纵使曾拥有享誉世界的荣光, 我也没特别放在心上。我现在回国来，还做回那个喜欢跳舞的虞婵。

    -

    虞婵一直没有公开过自己的生日。

    它那么漂亮, 那么有设计感, 水蓝与金粉两色光芒流转, 像一块微缩版本的绚丽舞台，与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

    虞婵慌了一下神，随即镇定下来。

    -

    她真是这么想的。

    于是她大汗淋漓地醒来。

    “哈……”

    “婵姐，你就跟姐夫走吧。接下来的工作交给我们。”

    它落款仍是一枚漂亮的签名，但不再是那笔荣光鼎盛、世界知名的斯宾塞体“Diana Yu”，而只不过是信手写就、甚至没经过签名体练习的，十分诚挚的两个方块字：“虞婵”。

    私人飞机已在机场等待多时。虞婵才踏入机舱，温馨和熟悉感扑面而来。

    那是一个舞者的剪影，从容自若，翩跹美好。

    左华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机，长长的列表安静无声。她入院以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可除了虞婵的这张邀请函，居然再也无人问津。

    她眸光一黯，无意识地攥了下季澹胸前的衣料，重复着自己曾受过的家庭教育：“演员做到你们这个级别，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给你添麻烦……”

    就像很久以前的她自己。

    “对不起嘛。”虞婵蹭蹭他的脸颊，“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过生日一样开心，所以我就想着，不用特地让你抽出一天来陪我。毕竟你工作都那么辛苦了。”

    季澹牵着虞婵来到停车场，一路风驰电掣朝机场进发。

    他的行动有点突然，虞婵原本想小小地抗议一下，。

    “黄冲不仅仅对我有过跟踪暴力行为。他得意忘形的时候曾和我透露过，他很久以前就加入了一个专门恐吓、袭击明星的隐秘组织，参与过很多起恶性伤人事件。”

    可自从她辞退舞团，专心耕耘综艺事业，似乎就走上了一条愚蠢的不归路。那些过去的相好遇到了年龄更轻、腰肢更软的姑娘，陆陆续续不再理会她。而当背水一战的《舞可匹敌》也痛失名次之后，她更是被整个世界遗忘、抛弃。

    一切尘埃落定的那天，他在录制现场外等左华。左华中途因晕倒被抬出现场，心情更是糟到极点，看到他时无名火起，劈头盖脸地扇过去一个巴掌。

    虞婵接过睡衣，感觉心中又甜又开心，像躺进一片桂花香气的蜜糖里。

    细碎的吻之间，响起他混沌的呢喃

    左华一度想撕了这张邀请函。

    她抓过那张邀请函，想把它扯破、揉皱，狠狠摔在地上。

    语气带着点不开心。

    过了会，虞婵默默地想起一件事：“我都还没收拾行李……”

    左华是昨天收到这张邀请函的。

    但季影帝天赐神颜，气质千面，打扮成爱豆的帅气值和氛围感不输当红顶流柯意之。就令虞婵一时有些意乱情迷，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计划，早早自爆？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你这个蠢货，之前给我提供的消息什么都不是！我的计划反而成了她的跳板！你现在还来干什么？你给我滚！”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个站在内娱顶端的男人，真是浑身都充满了该死的魅力。

    过了会才说：“要不是我以前看到过你的驾照，你是不是今天都不打算告诉我，你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这是有原因的。她还在皇舞学院学习的时候，曾亲眼目睹目睹当时的首席姐姐在生日那天，被能塞满一整座剧院的倾慕者围堵，在排练室门口困扰又无奈的模样。

    “就光一个蛋糕？那怎么够。”

    “我记得呀。”虞婵摸索着他的手指，“我还给自己定了个蛋糕，打算和你一起吃来着。但我生日真不是今天。”

    他用双手捂着虞婵的眼睛，俯下头唤她的名字。

    “不许你再说这种话。”

    可最终，她什么也没做。

    九月初时气微凉，虞婵正坐在楼心月的办公处核对预算表，身旁还有两位女助理，一位蓝西装一位白西装，瞧着利索又干练，不时给虞婵解释一些细节。

    狭小的病房像一颗白森森的积木块, 坚硬生冷，没有半点温度。消毒水的气味如影随形，渗透进梦里, 令左华又梦见了那个鬼魅般跟踪自己的人。

    一缕挑染的蓝发落下，将季澹的碧色眸光切出几枚阴晴不定的光影。他像个大魔王般在她耳边低语：“现在就跟我走，你不能剥夺我给女朋友过生日的机会。”

    “你要带我去哪呀？”她轻声问季澹。

    病房窗户擦得不算干净，雨水溅落的泥点将窗外的阳光割得七零八落，落在左华身上时已没有半点温度。饶是如此，她仍贪恋这一点温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在床头柜上，温度计、棉签袋和电水壶旁边，躺着一张精致典雅的邀请函。

    眼周传来柔软又清凉的肤感，像两片纤薄的薄荷叶，轻轻吻上她的眼睫。

    季澹拥她入怀，吻了吻她的鬓角，闭上眼感受她身上恬淡的香气：“不告诉你。”

    密密麻麻的签名上方，写着“最最最美丽的芭蕾舞者虞婵姐，楼心月全体伙伴为您送上衷心的祝福——祝您和姐夫地久天长！咱们一定能把楼心月建立成最棒的舞者梦想馆！提前一天祝您生日快乐！！！：）”

    虞婵怔了一下，这才看清小田递过来的纸质材料是什么。

    一直到今天，她所有的粉丝只知道，虞婵的生日在秋天。

    荧幕上放着她最喜欢的那版《糖梅仙子》芭蕾舞剧，桌上摆着一杯调好的斯普莫尼。

    “小婵。”

    虞婵：qaq。

    他温暖的手抚上虞婵的后脑勺，微微用力，将她按向自己，而后肆无忌惮地吻住她的唇。

    正忙得热火朝天，虞婵忽然隐约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门响。

    宽敞的座椅上是她在家里用惯的银灰色毛毯，软枕旁躺着耳塞和眼罩，地上是一双眼熟的小熊拖鞋。

    她紧闭着的双眼弹动不已, 手指死死捻着雪白床褥的一角, 呼吸急促不安, 这一切都说明, 她正处于一场惊悚可怖的梦境。

    除了那个男护士。

    争执间，一把尖刀刺进了她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