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番外·神君和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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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之下，人潮汹涌，有人拉着你的手，对你言笑，陪你过长街短桥。

净了身作凡人对尘世间活着的眷恋、期待，空茫了所有的贪嗔痴恨，酸甜苦辣，最终只剩下一味苦。

    纵使是怜悯元天的孤独，可他还是没能让自己对仙人对飞升生出憧憬希望，他毕生所求就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长大后遇到喜欢的姑娘，努力攒钱迎娶对方过门，组成一个自己的家，来年生个娃娃，庙会或者节庆日，让娃娃坐在自己的肩上，牵着妻子的手一起去人群里看灯花。

    其实神仙和凡人都是一样的。

    却没有人问过神，尔长生为何？

    于是越发地舍不得，做回了孤独的神君，便下意识想要那唯独属于过他的牵系长久陪在他身边。

    “做神做仙若是那样好，哥哥为什么这般孤独？”

    但有些问题，反而是笨蛋看得更清。

    生在普通人家，有一对偶尔吵架但善良的父母，他锦衣玉食并无所求，种田干活都很乐意，每天和村里的同龄人去漫山遍野地玩耍，上山砍猪草，下河摸鱼虾，到了年龄一群人去上私塾，因为背错了书被先生打手板，罚站。

    神和人都一样。

    神仙活百年，是神仙的百年。

    那笨蛋从灯火之中跑回，提着一盏灯笼，笑着拉着神君的手，向那灯火宣暖之处而去。

    偏偏是他这样一个凡身凡心，平庸无能的凡人。

    神想教人作长生，却不知道人求长生，是为了长长久久的做人。

    他看不懂那眼神，只当是自己笨，又说了无知的话，但好在主人不会怪他。

    慢慢老去，儿孙绕膝，老来伴互相搀扶，在一个寻常的日子里死去，一起去忘川河上看魂莲里，这一世热热闹闹，寻常普通又满满当当。

    于是生命便填充了一夜的绚烂，于是荒星便扎根了一夜的草种。

    于是无忧无虑去玩耍。

    可他这个人本就是天生的凡人，没有半点的仙根仙缘，做不了凡人，也不可能做得了仙，便只剩下魂飞魄散。

    那样，那个修士一定能修炼神速，早日飞升，说不得不需要斩情断爱修无情道，亦可飞升。

    是因为感到孤独，爱才诞生的。

    他有时候也感到抱歉。

    看过热闹的接头表演，吃了一条街的美食，猜过灯笼里的谜思，许愿放了灯。

    他，很抱歉。

    他这颗凡心终究是没有了，怕了人世，怕了轮回。

    可他实在是平庸愚笨，怎么也参不破，什么叫无情道。

    怎么就这么巧，偏偏是他呢。

    这样便能长长久久陪伴这个孤独的神君了。

    来人世历劫一遭，有一个弟弟，便是所有。

    就像他每一次转世，对人间烟火的留恋，对街巷的那棵树，对宫墙里饲养的小动物，对带给过他美好憧憬的人世的不舍。

    神教人作长生，人教神如何生。

    他还是书童的那一世，小时候坐在墙头望牵牛织女星，对书生的哥哥说:“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牛郎织女一年一会，是对凡人而言的一年，但对神仙们而言，其实天天都在相见呀。”

    书生静默，只是拿眼望着他。

    “不是所有人都想成仙，哥哥，我想不出不做凡人，成仙的日子，那里没有任何我想要的。”

    若是元天的弟弟是一个聪慧的有仙根的修士就好了。

    因为有所爱，才想永恒长久。

    他努力过的，去斩情断爱，去飞升做仙人。

    为那个孤独的神君感到惋惜，为何遇到的弟弟是他呢。

    他是个庸碌的无能的凡人。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因为元天神君是一个孤独不自知的神仙。

    所以，他早就明白了，他的哥哥为何一心一意执着于让他飞升成仙。

    凡人活百年，是凡人的百年。

    不像他从前的魂莲，总是空空的苍白，什么都没有。

    他于元天神君，便像是那些人间烟火、花木小兔、粥饭餐食于他。

    书生站在庭前，目送他走入人海，眼神像没有生命的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