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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维却稍稍发散着,思考自己是否身高长个50厘米,把他抱在怀里的安抚效果会更好;但现在他已经知道我的身高,突然长50厘米上去是否还是太多惊悚了?

    他大约误解了我的沉默,又坐起来,也不知怎么,就在一片黑暗中又一次精准地拉住我的手腕:“我在这里。”

    “……”

    从最开始的生疏、节奏错乱、手法没轻没重,他渐入佳境,与对方的节奏重合。

    难以想象眼前瘦弱的女人能把这个重复的动作维持这么久。

    我这个人向来是心软的,能见生命轮回,能见生命燃尽,却很难对这样无声的流逝视而不见。如果他是大吵大闹的,我想,又或者是抱怨连天的,我一定毫无同情,更不会心软的。

    他想,她是我迟来的幻觉吗,是未知的精怪吗?

    他似乎是被问住了,没有回答。

    经过数次穿越不同世界的经历,我逐渐摸到了一些规律。www.yingze.me

    这个环境是令人不适的,尤其让人容易恐慌,继而迷失;不过我恰好不是人,所以对此没有太大感觉,也没有想过要大声呼喊、求救,或是急于离开,只是优哉游哉地走走停停。

    我“噢”地应了一声,问:“你想出去吗?”

    他不想我离开,又出于责任感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

    理智渐渐归位,指尖的温度却好像在不断流失,他这时候才恍然回神,想起来自己最初是想问这个在青铜门里吹箫奏曲的人是谁,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或许还要想办法送她出去的。

    他的左手按在了对方的肩膀,可推开的力度还没传达到掌心就已经被因眷恋而迟钝的心情切断。犹豫两秒,他放下手臂,反抱了过去,学着对方的动作,一手环腰,一手轻轻拍抚对方的后背。

    跟随着拍背的轻缓节奏,他的精神不断松弛——尽管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在紧张——继而昏昏欲睡,脑袋不知不觉地低下来,能感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热气拂过鼻尖,令人徒生眷恋。这样微末的温度,在无边的暗色中似乎能够蒸腾到全身,暖融融的,让人忘记阴森与寒冷。

    真的像个三岁稚童一样,那点小心思一目了然,纯白得像一张纸。

    我顺着他的力道跪坐在他身边,躺下的时候发现他还愣在原地。

    我毫无障碍地理解了他的话。

    怎么回事,现在的守护神兽已经这么没有牌面了,连个休息的窝都没有?

    比如我的降落点通常会接近这个世界的“规则”所在,而且一次比一次近;麻烦的是,不同世界有不同世界的“规则”,距离“规则”越近,我的行动越受到限制。

    他没有回答。

    他总是累得睡过去,又或者在完全不困的时候逼迫自己闭目养神,恢复体力。睡觉时听人讲故事,只会分散他的注意力,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啊,你是想听睡前故事吗?”

    他是一个好学的孩子,又或者说,他的精神还停留在童稚阶段,对一切知识来者不拒,又会动手尝试,看起来不像有过任何系统

    我感到他隔着黑暗注视过来的无辜与暗含期待的视线,沉默无语。

    这让我感到某种类似生命消逝的伤感,这种伤感为黑暗注入了寂寥、无助,与无奈又无望的等待——这样的感觉,毫无疑问是身旁那人带来的,从灵魂传出的震颤,无声蔓延。

    这次的降落地点很奇怪,周围没有一丝光亮,走了许久也摸不到尽头,唯有耳边呜呜的风声,但实际上里面的风也不大,只是阴冷。

    就这样,周围又陷入无声的寂静,连他抓握在我手腕的温度也渐渐与周遭的空气融为一体,好像要消失一样。

    ……直到他脑袋突然一沉一抬,这才惊觉自己差点睡过去。

    好在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温声道:“怎么啦?”

    身在一片黑暗,心中仍存四季万景;虽目不视物,心境依旧开阔无垠。

    他被摸到手肘时显然十分紧张,也可能是排斥,但总之没有收回手。

    因为没有必要。

    那可能是一种催眠技巧吗?

    我是可以做到的,但有时候只是没有必要。就像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交换过姓名,互相也不知道长相,却已经相遇过、拥抱过,互相汲取过温暖了;其实我也隐约察觉到,他有些排斥提起自己的姓名,所以短暂相熟过后,也没有再询问我的姓名。

    我伸手拍着他的后背,节奏轻缓,慢慢安抚着,或许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绪与诉求。

    我有点想笑,实际上在他快睡着又惊醒的时候,就想要笑出声了;想想看,两个人抱在一团,互相拍背,还是以相同的节奏,配合这无声的背景,总感觉像是什么幽默的默剧。

    这家伙,果然是三岁小孩,还要人拍着背才能睡觉。

    ——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只是需要细细感知一下这个世界的规则,找点漏洞钻钻就是了。

    “嗯?”我惊地抬起头,侧过身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倒是明确地听见对方的呼吸与心跳。

    这个时候,我有点想变一盏灯出来,看看他的表情。

    他狠狠皱眉。

    于是我也坐起来,笑问:“想起来要把我赶出去了?”

    “我不用,你睡吧。”我说。

    我细细感知着,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的规则有很多被撕裂的陈年旧伤——世界上想要挑战规则的人多得是,那什么向天借命的人、窥探命运的人,没有哪个不是逆天而行的;但能够在规则上留下伤痕,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了。

    守护神兽嘛,我懂的,要驱逐外来者的。

    就好像还存在第二个规则与其强硬地对抗、想要取而代之似的。

    他茫然四顾,周围并没有变成房屋,没有出现任何熟悉的人影,而他握住的手腕依然在给他传递温度,当他看过去,也不能透过黑暗看到任何影子,只能通过呼吸声、心跳声,些许头发、衣物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分辨对方的存在。

    出乎意料的,他席地而躺。

    如若不然,他怎么会被迷了心智似的,忘却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昏昏欲睡,甚至学起一手完全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拍背技巧?

    空气的震颤将箫声传远,无知无觉中将心情沉入旋律中,感觉像飞鸟一样,在高空中时而振翅时而滑翔,时而仰冲时而偏转方向,迎面的风带来自由的气息,就这样飞越平原山地,飞越沙漠雪山,飞越岛屿大海,一直飞到世界的尽头。

    或许是之前有了摸到手臂的肌肤之亲的铺垫,也可能是黑暗麻痹了他的精神,他在被抱住时竟没有感到排斥或是不自在,不如说心中的困惑更多,多到他忘了原本要说什么,只是不断地疑惑对方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一直拍他的后背;他心中唯一可以明确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没有感觉到敌意。

    “……嗯。”想到方才还差点睡着,他没有拒绝。

    他放下手,发现手臂因重复的动作开始僵硬,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像是鬼哭声。

    是一个真实的人。

    我拉着他躺下来,他又问:“你是这里面的人吗?”我说不是,他就再度沉默下来。

    不太壮,力气倒是不小。

    呼吸颇为绵长,心跳也并不快,我摸索到他冰冷的手背,往上是手腕与紧绷的小臂,握到手肘窝,约摸知道对方的体格身高时才停止。

    我一时没听见他出声,琢磨了一下,觉得他可能是这个秘境中的守护神兽之类的定位,发现这有个外来者,就过来驱逐了。

    只因为他的平静下依旧暗藏无助,对待生命的稚童似的不知所措,让我觉得,他就好像一个手腕被划开的三岁孩童,痛觉迟钝,不知哭闹,淡然地看着自己手腕的伤口不断地渗血,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却不觉得哪里不正常,就像学习1+1=2那样,学习到自己会不断流血,昏昏欲睡,直到死去,如是畸形地活着。

    没听见他的回答,也没见他躺下来,我就基本知道他的意思了。

    但这才更令人困惑。

    “想不想睡一会儿?”我问。

    规则这种东西,只要找到一个漏洞,就可以直接把另一套规则立体接入了;而且,由于严格限制了适用范畴,也不会对本世界的规则造成伤害。

    我只要把自己当作模板设计一套规则,然后找个bug接入进去,就可以随意发挥,又不给世界规则造成任何影响了。

    意尽曲终时,又不知过了多久。我随手把长箫别在腰带上,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垂柳栏杆尽日风。

    他沉默片刻,才回答:“青铜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他陷入半梦半醒,久到他再度清醒,背后轻拍因他的紧绷停顿一秒,又若无其事地延续下去。

    睡前故事是什么,他从来没听过。

    前记

    我错进一步,刚好抱住他,只是身高所限,我勉强到他的肩膀高,倒像是他抱着我。

    “……要不要休息?”他问。

    在这一片没有时间概念的黑暗中,我摸清了规则所限,心情松弛;想起上个世界里陪伴我千百年的箫声,不禁心念一动,手中便沉入了一支长箫。

    和他的对话里,我很容易察觉到他的留恋。

    放在别人身上,这时候胳膊都要累得抬不起来了;幸好我不是人,也不会累,无限的生命又给了我无限的耐心,毫无疑问,我就算拍个把年头也无所谓,只是或多或少会感到无聊。www.youzhi.me

    ……但这个反应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也不是很暴力很暴躁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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