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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样得寸进尺一些,他要如何安眠呢?

    怎么说呢,非常不符合礼仪规范!除开油水少颜色淡,这看起来完全就是小三爷的碗筷嘛!

    当然,小三爷现在多少是个一家之主了,也就和他们外出的时候放纵,平时的形象维护都很到位。

    只好从过去开始说,一开始还在捋时间线,后来无所谓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时上一秒还在讲两天前的事情,突然又跳跃到两个月前、好几年前。虽然她并没有作出太多回应,但他知道每一句话她都在认真倾听。

    胖子难得怔愣在原地。

    ……这些家伙!别真把出门下斗当旅游啊!

    张起灵闷闷不乐地拿起碗筷,飞快夹了满碗就走。

    那些在失忆中重拾的,带着余温的灰烬,似乎也重新燃烧起来。死寂的回忆变得多彩而鲜活,记忆里一次次向自己跑来的吴邪,瞪着眼睛大声呼喊的胖子,甚至废话连篇的黑瞎子,以及曾经许许多多曾经对他释放过善意的陌生人……炽烈的情绪与温度时隔数十年甚或百年才终于回到他的心脏。

    到后来,分明已经说尽了过去,却还想要再多说一点现在,再多聊一点未来。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此刻呼吸的每一秒,都是远远超过长生的恩赐。

    不论是吴邪,还是张起灵,他们能开开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胖爷高兴还来不及。

    ——忽然能够在属于他人的依偎中,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温存。

    胖子在心里大呼卧槽,头皮发麻,全身皮都绷紧了。

    他忽然能够理解记忆中那个坦诚又温柔的自己。

    比天地更宽阔的包容,却不让人感到迷失。

    他笑着摇了摇头,扭身正要回屋,就这么一看,除了张起灵的背影,吴邪正站门口端着碗冲这边挥着筷子,那不知名神仙姐姐也坐在台阶上,不讲究地就叼着辣椒嚼。

    ……当然,仔细想想,要真的生气,肯定顾不上拿上饭碗了,是吧?

    张起灵:“……”

    不管了,吃块鸡肉先。

    关于未来,他其实没有太多想法,最核心的“想要留在你身边”,总归没有说出口,挑挑拣拣地讲自己过往的,延续到现在依然有所执念的心愿,也只有两个。

    “啊这…”胖子回过神,眼珠一转,嘿嘿道,“你还真打算一盘都拿走啊,给你夹点我们还要拿回去吃的。”

    他中途去茶桌喝了几次水,每次回过头,本能都先理智一步向她走去。

    真香!

    幸好这个笑容很快沉寂下来,只在脸上残留些许余温,清浅而淡漠的表情让胖子找回些许熟悉感——即便如此,也是往日难得见到的淡淡笑容了。

    想要……回到她身边;就如她所说,渴望回家,而她就是自己的家。

    吓得胖爷一把就把菜盘攥紧了。

    一把篝火烧进心脏,带来的冲击难以想象。那些本可细水长流却强行积累如山的大喜大悲,让他时而想大笑,时而想大哭,几近癫狂——唯有靠近这一切的源头,才能感到平静。

    这几年,他一直在追逐自己的回忆,对吴邪的困境不至于视而不见,总归是照顾不全,还反过来受了他不少照顾。这样的情谊,他非常珍惜。其中牵涉的张家事宜,那就顺带处理,留一分情面不能更多。

    平静,却并不压抑。

    可能是他天生福薄,受了天大的幸运,就非得把这份运气散出去才会觉得安心吧。

    感到自己被保护着,反过来又产生了保护的欲望……家的感觉,不外如是。

    无形又不可捉摸的归属感得到确认,那些稍纵即逝的温暖好像也得到了贮藏的空间,不再如沙漏一般流失,而是在心房中快速堆积起来。

    虽然迟了很多年才察觉,但是啊,他好像真的有一点,被你们宠坏了呢……

    一下没扯动的张起灵:“?”

    他其实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她面前哭出来,但他心里觉得,对象是她的话,哭也没关系,笑也没关系,怎么样都可以。

    至于她所说的放弃长生,区区这点小事,放弃不了的人就不必要在乎了。

    请让我留下吧。

    在这样的平和与温暖中长大,确实就合该成为那个样子。

    关于张家,他主要在乎的还是族人——尤其是和他一样,用一生流浪,无家可归的族人。

    这可不能乱安慰,扯半天反而捅人心口上,那不是好心办坏事儿吗?

    -

    胖子当时确实是心存担忧才追出去的。www.sichao.me

    赖在她身边不走,迫不及待地在她身旁躺下的时候,他既没有考虑过安全保护,也没有想过什么男女大防,就只是单纯的——

    越是回忆,越感到恐惧——那样疯癫的,如高空走铁索的生活,他竟然安然无事地走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这是一种怎样不可思议的奇迹?

    这个情况就很难评,总的来说大约可以粗暴概括为,感觉自己多管闲事了。

    “你小子……”

    在旁边的窗台上,胖子看到他的碗筷。

    而这一切的想法,在他看到张起灵稍稍抬起头时,就全部推翻了。

    既觉得反常,又倍感欣慰,心中困惑没有解开,但那也不是非要得到答案的事情不是吗。

    胖子放慢脚步,心里发愁。

    如果可以,请再亲近一点吧。

    不然就是胖爷疯了,竟然出现这种幻觉。

    一个不留神菜盘子空了大半,给胖爷都整乐了。

    无谓地消耗自身去付出,那不是比野兽更加疯狂吗?

    那个把自己拉出来,带他逃离往日灾难的人。

    虽然知道张起灵和神仙姐姐——这称呼叫得很违心,单看表面真的觉得是个学生妹妹——关系密切,但到底个什么密切法,张起灵又抱有什么想法,他是不清楚的。

    实在是他的笑容前所未有地温和明亮,让人不敢相认,胖子甚至有一瞬间在想:糟了,他是不是疯了。

    而且当时张起灵出门的神情,那种紧绷感也不是错觉啊。

    因为自己也是家的一份子,为了家人,为了家,首先也应当要保护好自己。

    ——他脸上挂着笑。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他走近时,心情就莫名其妙地平和下来,满腔的话忽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那些他感知不到情绪的记忆,因心境的明亮也变得更加清晰而广博,将象征着伤痛无助的记忆清扫;他甚至忽然想起某一次列车上的旅途上,擦肩而过的情侣。

    筷子交叠着搭在碗沿,看起来一点都不稳当,感觉吹点风过去,筷子就要晃晃荡荡地掉下来——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张起灵。

    这小子……莫非真的是在开心吧?

    他仔细回忆那神仙姐姐的话,什么“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要是出意外,你肯定会先死”,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他听不出来的言外之意?在他听来,真的感觉是那种轻贱生命、满不在乎的感觉啊。www.cuilian.me

    然而出乎意料地,张起灵起身自己过来接过菜盘,低头温声说:“谢谢。”

    追出来时,张起灵坐在廊道边的护栏上,一脚耷拉着踩在地上,一脚弯起踏在木栏上,抓着自己的手腕,胳膊环膝,头低垂着,仿佛想要把自己掩藏到自己的膝后似的。

    一个是吴邪,一个是张家。

    只能是她,必须是她。

    这就让胖爷很为难了。

    在这一晚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是这么粘人;就像在这一天之前,他也不曾想象过自己会突然情绪丰富到几近失控。

    他第一次被如此霸道的情绪冲刷,迫切地希望找人倾诉,而那个人不可以是吴邪,不可以是胖子,更不可能是远在天边的黑瞎子——他绝不想说到一半突然大笑或大哭出声,他甚至怀疑走到他们面前,吐出第一个字就要带上颤抖的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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