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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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棠往谢氏身旁躲了躲，襄王妃每次看到她都分外热情，但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是值得襄王妃这么对待的。

    “母亲别生气，我听的。”沈棠垂下眸子，又露出乖巧的模样来。

    “不晚，不晚。”襄王妃笑的满面春风，抬手拉过沈棠：“几个月不见，棠姐儿越发的标致了。”

    那到底要不要让沈棠去和赵予见面？谢氏又有点没了主意，扭头看沈立彦的方向。

    “这就打探起世子的喜好了？宜晴可是对世子……”这次是个从未听过的女子调笑的声音，听起来颇为爽朗。

    沈棠纤长的羽睫扇了扇，抿起唇瓣硬着头皮往前走。六年不见，她早已变了模样，赵予应该认不得她，大概以为她只是个过路的？

    沈棠听闻这个名字，盈润的唇瓣不由撅了撅，厌恶的轻哼了一声。

    沈棠回头瞧了瞧，谢氏正在上头朝她挥手呢，她转头走了进去。芦苇荡里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鸟鸣声，四周都是比她高许多的芦苇，下面生着各种杂草。

    沈棠虽然一无是处，但这张脸却是数一数二的，或许见了面，赵予就会生了成亲的心思呢。虽然这对于向来不近女色的赵予来说，可能性不大——赵予今年二十四了，跟前连个通房都没有。但试试总没错的。

    她将气恼咽了下去，拉过沈棠的手：“你别怪母亲凶你，只是这门亲事至关重要，要是不能早日成亲，你父亲怕要将你赶回庄子上去，连带着我也没有好日子过，我都是为了你好。

    你看看你姐姐，从小到大从来不叫我操心，如今膝下一儿一女，和你姐夫也恩爱，夫唱妇随，日子过的好得很。

    沈棠对这个平易近人的襄王妃生不出亲近之心，又看谢氏。

    谢氏先下了马车，转身扶沈棠。

    谢氏左右张望，这动作是做给襄王妃看的，她一下马车就没见赵予的身影，但是又不好直接问赵予怎么没有来。

    赵予却好似身后有眼睛一般，忽然转身看过来。

    “襄王殿下，王妃娘娘。”谢氏拉着沈棠上前见礼：“是我们来晚了。”

    站了一会儿，眼角余光瞥见小道上有人走了过来，仔细一瞧竟然是赵予。他正提笔在纸上记着什么，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她。

    但其实，沈棠性子向来软，嘴巴也钝，又无人撑腰，哪有本事得罪许宜晴？

    走到近前才发现，茂盛的芦苇当中有一条小路，像是经常有人走的样子，已经踩踏的很平整了。

    你再看看你弟弟，读书用功，小小的年纪就小有名气，年底也要娶妻了。就一个你，做什么都不行，小时候让我牵肠挂肚，现如今婚姻又这样，还不愿听管教。”

    襄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沈立彦正在那处，含笑与襄王说话。沈棠很少见父亲如此和煦，不由多看了一眼。

    沈棠瞧见不远处还停着几辆别家的马车，大概也是来踏青的。

    这一回，是许宜晴的声音了。

    左右他们一家是为了促成这门亲事而来，不管赵予知不知情，沈棠去见一见他总是没错的。

    沈棠一时只觉得他宛如悬在天边清冷的皎月，只能远观的高岭之花，就连那片微微扬起的衣角上仿佛都写着生疏淡漠，生人勿进。

    眼看着赵予有抬眸的趋势，沈棠连忙转开目光，胡乱朝地面看去。

    “啊什么？”谢氏忍不住数落她：“合着我说了半晌，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你说说你，做什么能行？

    奈何沈立彦和襄王相谈甚欢，并没有往她这边看。

    沈棠听着那声音一点一点将赵予的喜好娓娓道来，她记性不好，一时也记不住这些，倒是慢慢想起这位“凌姐姐”是谁来。

    这人身形挺拔，宽肩窄腰，正是她记忆里赵予的模样，只是比那时更高了一些。即使只是背影，也是气势迫人凛然不可犯的样子，叫人望而生畏。

    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明自己的身份，硬生生从赵予面前走了过去。又觉得赵予好像看过来了，她如芒在背，心彭彭直跳，干脆拐进了芦苇荡中，胡乱往前走了一段。

    马车从沈家出来，谢氏便一直在沈棠耳边叮嘱。www.yajie.me

    “哎呀，凌姐姐别胡说，是我娘让我打听的，要给襄王府回礼……”许宜晴语气里带着娇羞。

    芦苇荡深处，传来女子说笑的声音。

    “娘娘过奖了。”谢氏暗暗捏了沈棠一下，示意她大方一些。

    原来赵予不是自己愿意来这一趟的，而是来勘探江边地形的，或许赵予根本不知道沈棠要来，今日只是襄王夫妇顺水推舟？

    这一看，便见跟前长着许多野芦蒿，她看了看手里的篮子，反正她不敢去和赵予说话，不如就挖些野菜回去吧。这么想着，她便蹲下身动起手来，她在乡野长大，虽然多年不做挖野菜这样的事情，但真动起手来，却仍然得心应手。

    她说着面上笑意愈发的浓。

    沈棠顿住了脚，想起赵予那乌沉沉的眼神，心里窒了一下，犹豫着不敢上前，正思量着要不然就找个角落猫着，等赵予离开她也跟出去算了。

    “母亲，我知道了。”沈棠很是认真的点头。

    早的时候她还会和母亲谢氏诉诉苦，但谢氏只会说她无用，居然被比她小三岁的许宜晴欺负，次数多了，沈棠也就不肯再对谢氏说这些了。

    沈棠确定，这声音的主人她不认识，可她为什么会觉得“凌姐姐”莫名的熟悉？

    许宜晴是那群贵女里最喜欢欺负她的了，那次秋猎将她丢在后山就是许宜晴的主意，这么多年，许宜晴每次只要逮到机会，都少不了挖苦她讽刺她。偏偏许宜晴的父亲是正三品的观文殿学士，正是沈棠父亲沈立彦的顶头上司，沈立彦三申五令，不许沈棠得罪许宜晴。

    谢氏顿了顿笑道：“那你就下去和世子说说话吧。”

    沈棠瞧着这情景，心情大好。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江堤上春风和煦，各色野花开竞相开放，堤下一片茂盛的芦苇，直通到江水边。远处传来孩童的嬉戏声，碧蓝如洗的天空中飘着几只形状各异的纸鸢。www.yuying.me

    那“凌姐姐”道：“待我给你细细说来，世子他喜欢深色的衣衫，墨色最好。他不爱用发簪，就喜欢用发带绑着。对了，他不喜欢大袖衫，行动不便，除了公服，其余的衣裳都是窄袖……”

    沈棠回过神来，睁大眸子看她：“啊？”

    “就会装。”谢氏看她装老实，心里憋闷的很。但想着等会儿的见面，也不好再发作。

    这是她为让沈棠和赵予说上话找的由头。

    跨过一条小沟，她又往前走了一段，瞧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背对着她，一手牵着一根麻绳，一手拿着铜制的营造尺，似乎正在测量尺寸。

    等静下心来回头看，四周静悄悄的，她放下手中的篮子抬手扇风，左右张望。

    其实，沈立彦倒是没有说将沈棠赶回庄子上的话，谢氏只是拿这话吓唬沈棠来着。但真要是这门婚事生变，沈立彦恼怒了会这么做也说不准。

    赵予微微拧眉，神色淡漠的往边上让了一步，极浓的眸底隐着点点厌烦，暗金团纹的烟墨色襕袍一角轻轻扬起，露出里里面牙白的直裰。

    “我才不过去，凌姐姐你天天和世子在一起，可知道世子他喜欢什么？”

    “天赐”是赵予的小字。

    “等会儿你就拿这个。”谢氏指了指桌上：“到时候随意挑点野菜，你有什么野菜不认识的，就问世子。”

    她不怎么赴宴其实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回来之后几次赴宴都不是很愉快，她也察觉到了上京这些闺秀对她的反感，慢慢就不太愿意去那些场合了。

    “沈棠，我方才说什么了？你复述一遍。”谢氏抬手将帘子拉紧了。

    沈棠一个激灵，下意识将竹篮提起护在胸口，睁大乌眸看着他，入目便是记忆里那双极危险的黑眼睛，这会儿挑着眉看过来，更怕人了。

    桌上，放着一只竹编的小篮，篮子里垫着一层缠枝花布，在篮口处剪成波浪状，看着颇为精致可爱，篮子里放着一把小巧的割刀。

    等会儿你一定要好好的，等见了面世子，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千万不要让他心烦，也不要让他觉得你是拖累，一定不要麻烦他，都记住了吗？”

    沈棠黛眉微蹙，“凌姐姐”是谁？听着有点耳熟。

    襄王妃道：“棠姐儿下去吧，天赐就在下面，你顺着路走就能遇到他。”

    沈棠往里躲了躲，心中好奇忍不住打量起他来。赵予身姿修长，烟墨色襕袍佩着朱红色的腰带，窄袖上绑着护腕，连乌发也用朱红锦带随意绑着，红与黑比照鲜明，整个人便显出几分意气风发来。只是肤色是冷淡的冷白色，神色又端肃，虽是一张极为出色的脸，却叫人不敢生出别的心思，只余下惧怕和敬畏。

    沈棠扭过头，暗暗撇嘴，还有什么野菜是她不认识的？再看看那篮子，这么小一个，就算挖满了也不够谁吃的，不过她也只敢想想，一句都不敢说出来。

    “是啊。”谢氏笑着附和，心里又是一提。

    今日这么巧，许宜晴这些人也来这里踏青？

    “天赐在下面呢。”襄王妃会意，笑着道：“这江堤年代久了，陛下让天赐来看看江堤的情况，跟下游比一比。”

    沈棠被迫往襄王妃跟前走了一步。

    “宜晴怎么不过去那边和世子说话？”

    沈棠早已习惯母亲如此，也不觉得絮叨，时不时点头应付几声，看着乖巧听话。但马车走到集市上，她眼睛就忍不住透过马车窗口帘子的缝隙，看集市上热闹的情形了。

    沈棠想到去见赵予，有点无措，但又不得不从。只得提着小篮子，顺着堤坝上的石头阶梯慢吞吞的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