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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他终究不如程诚。

    燕翎面露心疼,眼角眉梢皆是苦涩的意味。

    如果陈国公有个好歹, 远在京都的燕翎即使能立刻赶回北地, 也未必能稳妥的继承陈国公的所有政治遗产。

    唐臻将他们的反应尽数看在眼中,说不上生气,更不会因此愉悦,只当是打发枯燥的养病时间。

    唐臻通过燕翎的反应,推测出陈国公的现状。非但没有因为耗费精神应付燕翎显得疲惫,反而在燕翎离开之后陡然打起精神,除了颈间的纱布和令人听着都于心不忍的嗓子,完全不像身体虚弱到需要卧床的模样。

    陈玉有幸在柜中或床底,听过两次李晓朝探望唐臻时的闲聊。

    因为唐臻前所未有的配合,养病的过程远比刘御医的预想顺利。

    与此同时,程诚毫无所觉,“陛下如今正在偏殿与鬼仙共处,只有叔父和刘御医能见到陛下。”

    程诚应声,脸上浮现迟疑,求助的看向陈玉

    他让陈玉将程诚叫进门,问起昌泰帝和程守忠。

    与其等到东窗事发,不如早些坦白。

    唐臻眼中的笑意稍敛,缓缓躺下,语气平淡的吩咐道,“告诉程将军,燕翎知道陈国公失踪,丝毫没有立刻赶回北地的意思。”

    要不是唐臻早就见惯这种试探,吃过无数次的亏,未必能完全洞察。

    对此,唐臻只能竭尽全力的压下嘲讽, 用充满担忧的目光为燕翎烘托气氛。

    李晓朝和燕翎皆会隔日来看望唐臻,从不碰面也不会耽搁太久,彼此之间,维持诡异的平衡。

    相比燕翎,孟长明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他听闻唐臻在福宁宫遭遇行刺,以至于受伤的消息,非但没有如燕翎般,亲自进宫看望唐臻,反而令人进宫向唐臻请病假,称旧疾复发,只能去京郊庄子休养。

    他起码......不能死在昌泰帝的前面。

    据他所知, 燕翎不仅对病弱的嫡长兄和志不在此的嫡次兄又恨又嫉、防备至深。陈国公的庶子......或者说那些庶子的母族也会让燕翎感受到威胁。

    大概是怕说太多话,会耗费唐臻仅有的精气神。

    虽然唐臻极想促成,陈国公收到燕翎的消息,对昌泰帝失望至极,决定自己上位的过程,但是他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只肯透露这些消息。

    然而与燕翎不同的是,李晓朝的言语更温和,想要知道的事都藏在细枝末节里,不会有任何刻意询问的感觉。

    “看过瓦剌的国书,父皇决定亲自去供奉地府真神的偏殿为陈国公祈福。”他煞有其事的道,“父皇既是人间帝王,潜心修行这么多年也能算得上是地府半神,定能保佑陈国公逢凶化吉。”

    如今继任者不仅没有如父皇担心的那般遭遇生死危急,还疑似已经生出彻底承担这份家业的心思。

    他会算账!

    诊脉之前,刘御医照常问道,“殿下可有梦中惊悸、魂不守舍的症状?”

    唐臻不相信, 陈国公因为瓦剌奇袭失踪数日, 燕翎还能稳住心神, 坐镇京都。

    单纯的试探昌泰帝,还是已经做够人臣,想要借此寻找转变身份的契机?

    唐臻摇头,如果不是有足够的自信,刘御医每日这么问,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在他身上看到什么端倪。

    唐臻抬手轻触颈间的白布,他知道,昌泰帝是发自内心的为陈国公担忧,真的愿意用项上人头换取陈国公活命的机会。

    反正无论谁不知情,陈国公都会知道瓦剌的国书中有什么要求。

    形势如此严峻, 燕翎至少不是傻子,那么能令他行为不符合基本逻辑的人,只有陈国公。

    诡异的安静无声蔓延,受到宽慰的燕翎,脸上的忧愁不减反增。他魂不守舍的盯着唐臻的手,久久没再开口。

    陈玉下意识的反应总是比脑子快半拍,见状脱口而出,“每隔半个时辰,贴身伺候陛下的公公都会来问殿下的病情,嘱咐我和程诚仔细照顾殿下。”

    如果孟长明行踪成谜,唐臻就得推翻陈国公安然无恙的结论,继而怀疑燕翎是不是已经成为弃子。

    陈国公看到瓦剌所谓的国书之后,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继续佯装失踪,令人原封不动的将瓦剌的国书送来京都?

    况且燕翎只是陈国公世子而已, 在北疆军中竟然没有任何职位。换句话说, 他的所有权势都依赖于陈国公。

    这些日子,每次刘御医施针,他都会认真的记住过程,同时也清晰的感受到身体情况快速好转。

    能令父皇心情舒畅的事?

    不如趁着不知何时就会结束的空闲养好身体,随时为离开做准备。

    ......至少不是完全没用。

    陈玉和程诚也整日守在唐臻身边,生怕稍有走神,错过太子殿下的吩咐。

    “啊......”唐臻张嘴欲言,可惜只能发出沙哑难辨的气音。他长叹了口气,试图用真诚的目光令对方感受到他的担心。

    虽然敷衍的点头,但是每根眉毛都在说,怎么可能不担心。

    唐臻闻言,眼底倏地变得明亮起来。

    唐臻弯起眼尾,决定为陈国公的狼子野心添砖加瓦。

    怎么感觉,殿下忽然变得......没有那么高兴。

    燕翎闻言彻底愣住,数次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说。

    相比之下,京都百姓更喜欢琢磨龙虎少将军与继母、继妹、叔叔和堂兄之间的龃龉。

    通过燕翎只有惊讶和无奈,没有任何猜疑或愤怒的表情,唐臻简单粗暴的得出结论,瓦剌的国书对于北疆军中的大部分人依旧是秘密,至少燕翎不知道具体内容。

    短短三个字,说得颇为艰难,听感如同废弃的铁制器具在地上拖延而过。

    唐臻神色淡淡,平静的凝视胸前轻颤的银针,眼底隐约可见探究。

    唐臻垂下眼帘, 眉宇间恰到好处的浮现担忧,缓缓摇头。www.bofanwenxuan.com

    他不仅没事,还能轻而易举的将瓦剌玩弄在鼓掌之间, 令其心甘情愿的成为陈国公试探昌泰帝的工具。

    正是因为如此,荒谬怪诞的感觉才会如此真实。

    此后接连数日,唐臻乖巧老实的令人心惊胆战。

    得知孟长明确实在京郊庄子中,唐臻再次放下心,懒得探究对方是真旧疾复发,还是别有用意,开始不问世事,专心养病。

    罢了,殿下肖似陛下,天真单纯,信奉鬼神,未必不是好事。

    无论怎么看,目前为止,依旧与北地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孟长明,段位都比燕翎高不止一筹。

    怕燕翎无法理解, 唐臻还特意伸出手指,在床边写下‘吉、人、自、有、天、相’。

    父皇希望为注定保不住的家业,寻找个有能力护住这份家业的继任者。

    唐臻希望是后者。

    瓦剌奇袭开平,陈国公失踪数日的消息逐渐传开,在民间却没引起太大的波澜。

    唐臻的嗓子目前为止就是这样,声音格外难听也没有平日清晰,需要仔细分辨具体的音调。

    “别担心。”

    他只需要引导燕翎猜测,昌泰帝收到瓦剌的国书之后,只想用求神的方式解决问题,从未考虑过答应瓦剌的要求。

    李晓朝离开之后,他神色忧愁的坐在地上沉思片刻,匆匆赶回住处仔细整理他最珍爱的孤本,只有看到‘数数’二字才能安心。

    无论心中有何打算,他们如今都是真心的希望唐臻能够早日养好身体。

    因为这份喜讯,唐臻看燕翎,忽然变得顺眼起来。

    “好好好!”刘御医立刻面露喜色,为唐臻诊脉的过程中越发喜形于色,感叹道,“殿下意志坚定,世间少有。原本我以为,殿下的身体,勉强能支撑七日的连续施针,最多不超过十日!”

    孟长明的旧疾总是如此的恰到好处,在该出现的时候刚好出现......作为身体虚弱,总是卧病在床的太子殿下,唐臻对这番话,一个字都不信。

    中年失子,父皇怎么承受得住?

    真是......可喜可贺!

    “刘御医为陛下诊脉,说陛下心中郁气难解,即使吃药也难以缓解,药效还没有因此积累的药毒多。不如每日空出两刻钟施针,空闲的时间多做些能令心情舒畅的事。”程诚答道。

    陈国公怎么会有事?

    李晓朝突然变得繁忙起来,从规律的隔日探望唐臻,变成相隔两三日才会出现。他和燕翎一样,总是千方百计的想要从唐臻口中得知有关于昌泰帝的消息。

    不仅已经从变化莫测的脉象和表象,发现太子殿下远远没有表面老实的刘御医,因此惴惴不安,生怕难得老实的太子殿下,转眼就原形毕露。

    既然陈国公不仅活着,还有心情试探千里之外的昌泰帝,无论瓦剌在冬日出什么幺蛾子,起码开春之前不必再担心北疆。

    燕翎见太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嗓子也再度失声,终究还是有些恻隐之心,没有逼迫的太狠。他嘱咐唐臻仔细养病,承诺会竭尽全力的追捕行刺之人,明日再来看望唐臻,然后匆匆离开。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瞒住殿下一时爽,早晚都有东窗事发的时候。

    陈玉摇头。

    他让陈玉去京郊看望孟长明,确定闭门养病的人是否还在京都。

    可

    燕翎的目光迟迟不肯移开,不动声色的打量唐臻的神态, 如同自言自语似的低语,“我知道不该问你这个, 但是父亲已经失踪多日,任何能找到线索的机会,我都没办法放过。”

    相比破秋日猝不及防的失望,如今他至少已经知道,昌泰帝为什么不肯随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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