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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他还想找人靠呢!

    那些人没有任何反应,一声尖过一声的哭声震向天际,赵广昌恨不得晕过去了事。

    突然,屋檐底下响起整齐的童声,“堂伯,你什么时候给我们煮饭啊?”

    不指望老太太,他低头向老村长瞧去,后者靠着门框,刻满皱纹的脸透出浅浅霜白色。

    赵广昌心里难受,“娘,灶间有青葵,我让她洗一些放粥里。”

    定亲是老三点的头,听书也是老三带去的,最后出了事就怪他?赵广昌骂人的心都有了。

    合着转身就忘了?

    “当然不是。”再给赵广昌两个胆都不敢承认,沉默良久,徐徐道,“人多粮少,愿四叔你别骂我抠门。”

    “……”

    他撩起帘子,不动声色的回眸觑了眼妻儿,给妻儿递了个眼神,扶老太太进去了,“小蛇山有寺庙?”

    “舀吧。”

    在路上,梨花从老三那儿得了桂花糕想也不想转手就给她,文茵呢?

    老村长眨眨眼,梨花道,“都闹灾荒了,肯定得省着吃,往日一天三顿,往后一天两顿也行。”

    村里没有称,大家伙都是用米斗称量的,赵铁牛如实回答,“省着吃的话能吃五六天。”

    老村长努力堆起一抹笑,手在空中摆了摆,梨花解释,“村长爷没事,就是累了。”

    良久,他哑着嗓子道,“娘,你怕是不知,担心城里乱起来,衙门要求各大粮铺隔两天必须开门迎客,否则罚五十贯钱撵出城去。”

    “我不饿。”梨花回,“我听大堂兄说故事呢。”

    他走出门,见妻子站在孩子堆里,眼角青黑臃肿,脸色蜡黄,仿佛几天几夜没阖过眼似的,他指指灶间,示意去灶间说话。

    赵书砚是大房原配生的,十四岁就跟着赵广昌守铺子,赵广昌守粮铺,他守盐铺,每天过来住。

    赵广昌胸闷的扯了扯前襟。

    赵广昌看向堂屋门槛上坐着的老村长,不仅头疼,还晕得慌。

    他佯装擦额头的汗掩饰脸上烦躁,“娘,灶间就一口釜,哪儿煮得出这么多人的饭?”

    三娘是跟着老三出门沾染的脏东西,为此老三自责得茶饭不思,她不花钱医治,老三估计得怨恨她一辈子,而且三娘多乖巧懂事的人,要她不闻不问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哪晓得老太太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元氏刚抬脚就听到她的声儿,“老大媳妇,进屋给我捏捏腿。”

    以城里现在的粮价,接济族人不是割他的肉吗?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问赵铁牛,“你们还有多少粮?”

    抬头间,不经意瞅到隔栅窗有片阴影,定睛瞧去,无数双黑黢黢的眼贴着隔栅,眨呀眨的。

    “……”

    顾及面前是自己老娘,他忍了忍,“与我何干?”

    “堂伯…”

    接济了族人,衙门那边没好交差啊。

    元氏一怔,眼泪像掉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赵铁牛顿时眉开眼笑,“好呢。”

    赵广昌心头咯噔,道士不住寺里住哪儿?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符水几钱?”

    见老太太闷着头不作声,他心里一阵烦闷,“娘不是答应不私下给老三钱了吗?”

    这种成见,一时半会消除不了。

    关上门,去墙角坛子摸了块四四方方的黄色纸包,“看看这是什么?”

    元氏过门半年就生下文茵之事让老太太落人话柄了,老太太恨得不行,通通发泄到元氏身上,就说这次三娘生病偷他房里的东西,元氏逮到后,老太太骂元氏贼喊捉贼,嚷着要报官…

    赵广昌心有余悸,弯腰捞起他,一手扶一个扶进了屋。

    老太太点头,“三娘说得在理,时候不早了老大,煮点粥喝吧。”

    “四叔,城里的情况也不太妙啊,老二外出收粮已有半个多月,迄今没有消息回来,衙门那边又发告示禁止粮铺关门……”

    后院没有遮阴的长廊,老太太受不住刺眼的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谁说道士非得住寺里?”

    元氏擦了擦泪,“来了。”

    就见平日不算狭窄的屋檐底下挤满了脸蛋黑红的脑袋,一个个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仰起头,好像鸟窝里嗷嗷待脯的小鸟。

    他给小姑娘擦眼泪,“奶误会你阿娘做错了事,往后就好了。”

    后院平时就他和长子两人,安静得很,陡然响起喧闹声,他不甚习惯的掀着眼皮瞧去。

    老太太跨进堂屋,余光斜他,“你被罚钱了?”

    赵文茵和赵漾扁着嘴,死死拉着元氏不松手,“阿娘你别去,阿奶会骂你的。”

    赵广昌搂住女儿,“不哭了啊。”

    她没老糊涂呢,就元氏蛊惑人心的手段,三五两句就能让老大神志不清与她离心,不敲打两下,往后不得骑到她头上撒野啊?

    因老太太溺爱,老三早年间痴迷斗鸡,四处欠债,好不容易改了又跌进茶馆里,一年到头泡在茶馆的钱比寻常百姓一年的开销都多,他和老太太聊了好几回了,家里孩子大了,得攒钱送孩子读书,除了月例,别再给老三钱。www.diyin.me

    老太太埋怨他,“三娘过得不好就是你害的。”

    “娘!”赵广昌急得晃她胳膊。

    赵广昌又看向其他族人。

    老三做错事,绞尽脑汁推给他,而他的事她连内里意思都听不懂?

    “大堂兄,咱们带了釜,你出柴火就行。www.cuijun.me”赵铁牛站在棺材边,汗落如雨,“三婶,你的棺材放这儿行不?”

    她问赵书砚城里的事,衙门还没威逼富户捐粮,但已做了登记,估摸着就这一两日了,因为城里最大的富户已在收拾准备

    农家没有君子远刨于厨’的说法,赵广昌经营生意,平日都是自己弄饭吃。

    所以怪他咯?

    “......”赵广安嘴角抽了抽,这么多人,不会都住铺子来吃他的喝他的吧?

    “我早点拿钱给老三去小蛇山,三娘生病的事就不会传出去,他王家敢退亲?”

    这事传到堂屋,老太太瞪元氏,“瞧你教出来的好闺女。”

    窗外的人瞧见了,又哭又跺脚,比倒挂的猪还能嚎,赵广昌受不住捂耳朵,“堂伯给你们煮粥。”

    “嗯,小点声...”

    赵文茵向赵广昌告状,“奶厌恶阿娘,阿娘收拾行李她嫌多,害得阿娘连给阿耶你做的衣衫都没带,阿娘生火煮饭,她骂阿娘笨手笨脚...”

    见赵广昌看着,他咧起嘴笑了笑,“大堂兄,四叔说了,咱们今后的日子就靠你了。”

    总说她偏心,这事搁谁身上不偏心?

    棺材朝大门摆放不吉利,需横着放,赵铁牛反应过来,重新抬起棺木,“里面的粮要舀出来吗?”

    见门口没人,她拍桌,“老大媳妇...”

    老村长趴在桌上,呼吸急促,梨花替他问,“大伯不想管族人死活?”

    大家伙先是抬眸,然后迅速低下头,慌乱的棺材木箱往就迈着小碎步跑了。

    老太太舔着唇,正回味刚刚喝的糖水呢,看他脸色沉沉,登时有点恼了,“三娘病了,不拿钱不是眼睁睁看她死吗?”

    “梨花,去灶间找你大伯拿桂花糕吃。”

    赵广昌眼前黑得更凶了。

    老太太哼哼,“让她进来!”

    赵广昌瞄向门口,伸手捂女儿的嘴,小声道,“你奶同阿娘开玩笑呢。”

    这点桂花糕是他在糕点铺关门前挤破头买回来的,这些日子一直舍不得吃,他展开纸包,掰一小块喂到女儿嘴边。

    “才不是。”赵文茵拿掉他的手,肩膀一抽一抽的,“她从来不骂梨花,梨花半夜发病摔东西吵得阿娘睡不着,阿娘找三婶抱怨几句,奶知道后,骂阿娘来事,连个生病的小姑娘都容忍不了。”

    她扭头找梨花,小姑娘握着扇子给她阿耶扇风,小脸满是汗也顾不得擦两下。

    他看过了,总共四间屋,一间屋上了锁进不去,剩下的屋不是堆着麻袋就是摆了家具,没有地儿放棺材了。

    赵文茵打了个哭嗝,“桂花糕吗?”

    “才不会好呢。”

    想让他们闭嘴已经晚了,不知谁先尖着嗓子喊了句要吃桂花糕,所有人都哭闹着喊饿。

    堂屋除了桌凳,两边堆着高高的麻袋,赵广昌拿脚推开凳子,扶他们坐下。

    今年闹灾,城中物价飙升,城里已经关了两家钱庄,不留点现银,之后花钱拿不出来怎么办?

    赵铁牛指自己的箩筐,“十几升吧。”

    “……”

    “会的。”赵广昌把儿女带到灶间,“阿耶会想办法解开她们的误会...”

    赵文茵憋了一路,一开口,哇哇大哭。

    赵广昌紧了下后槽牙,把纸包给女儿,“给你奶拿去,让她分给堂兄他们。”

    老太太手掌转了下,“换个方向。”

    钱没了慢慢攒,人没了就真没了,她有心解释两句,话到嘴边改了口,“当时三娘发病,你劝我说是受了惊吓,过阵子就好了,结果怎么着?三娘发病这事传到王家耳朵里,人家上门退亲!”

    “......”

    “......”

    赵文茵捧着纸包,脑袋一埋,大口大口吃起来,完了举着纸嘚瑟的拍上面的糕屑,“就不给他们。”

    恍惚响起老太太晕过来时的神色,赵广昌大惊失色,“四叔?”

    族人是四叔带来的,四叔有个三长两短,族人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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