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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绣姑的嗓音反而很平静。

    崔云昭听到这里,不由微微松了口气,觉得霍成樟还是很聪明懂事的,看来可以慢慢教导回来。

    提起死去的父亲,霍成樟哭得更凶了。

    所以,才教导出了霍檀这样的儿郎。

    霍成朴是个很沉默的孩子,一般他吃过晚食就回去自己的卧房了,轻易也不会出来玩耍,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所以家中人并未发现他有何不对。

    除了婚假这几日,他都是早出晚归,大营里有数不清的事情要他忙。

    霍成樟弯腰跪在那里,任何人都看不清他的面容。

    现在看到两个弟弟这般,霍檀心里忽然升起一抹说不出来的难过。

    “我不应该埋怨阿兄,阿兄为家中拼命,还要操心家中事,是我不睦兄弟。”

    崔云昭听到这里,心里叹了口气。

    “阿朴,你在武学挨打了?”霍成樟的声音有着少年人的尖锐,“谁打的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但家中规矩分明,这是你父亲留下的家规,十一郎,按照家规,你今夜就去给你父亲跪上六个时辰,如果明日你还能坚持跟我走到张氏武学,那你就可以去李氏武学。”

    林绣姑却对他摇了摇头,垂眸看向了霍成樟。

    林绣姑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就那么看着二儿子。

    霍成樟没有觉察出自己话语里的孩子气,他依旧很委屈:“我早就可以去上李氏武学了,可阿朴太小,我就还陪着他在张家学习。”

    “十一郎,就这你也觉得委屈吗?”

    所以霍成樟才会这般激烈。

    想到这里,崔云昭不由认真看向林绣姑。

    霍成樟倏然涨红了脸。

    霍成樟抬起头,小脸上有着斑驳的泪痕。

    片刻后,他一张脸涨得通红:“阿兄,我怎么害阿朴了?我每日都陪他按时上下学,一日都不敢拖延怠慢,无论同学们如何邀约,我都只同他一起用午食,一起放学回家。”

    对于军户人家,习武参军才是能改换门庭的最佳途径,若是去习文,不说军户不能参加科举,光是那些眼高于顶的学子们都不会多和善。www.mingyu.me

    但害这个字,霍成樟用得太重了。

    见霍檀对他点了点头,霍成樟抹了一把脸,认真对母亲兄长行礼。

    “儿子全凭母亲处置。”

    霍檀叹了口气。

    霍檀顿了顿,把到唇畔的话咽了回去。

    霍成樟已经被林绣姑说哭了,这会儿眼睛通红,跪在那低头不敢吭声。

    “你说你为了弟弟退让,为了他委屈,可你照顾好他了吗?你问过他在武学有多少朋友,问过他每日都学了什么?你问过他……”

    “你问过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犹豫片刻,他还是问出了口。

    他十三岁了,不是三岁,也不是十岁,许多人家十三岁的少年郎都能顶立门户,霍檀自己刚满十五就上阵杀敌,成了一家之主了。

    “我一心都是自己委屈,却不想阿朴可能也不想在张氏武学上学,太过自私自利。”

    说到底,他还是心疼弟弟的。

    但出乎她的意料,霍檀确实没有生气,但对霍成樟却也越发严厉。

    林绣姑问:“你自己说,你错在了哪里?”

    “十一郎,你已经长大了,再过两年,你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霍成樟从来都没有照顾家小的自觉,他认为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很辛苦也很不容易的。www.miaoyin.me

    霍成樟愣在了那里。

    这话一出口,就连霍檀都要起身:“阿娘……”

    霍成樟倏然瞪大眼睛,他猛地转过头,目光死死落在了霍成朴身上。

    她这个人大大咧咧惯了,孩子们不说,许多事她都发觉不了,但她并不蠢笨。

    “好,你说得很好,知错就改,我替你骄傲。”

    这一刻,霍檀的眼眸有着难以言说的疲惫。

    霍成樟死死盯着霍成朴,片刻后,他才仅仅攥着手,转身对着母亲跪了下去。

    她捏了捏手心,又轻轻松开,目光复杂地看向了霍成朴。

    林绣姑的声音忽然哽咽。

    崔云昭现在想来,他身上没有伤痕或者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坐在院子里那棵枣树下,安静看着院子里玩闹的家人。

    没有震天动地的大嗓门,也没有那么随意乐呵,有一种恰到好处的严肃。

    换而言之,他觉得自己被霍成朴拖累了。

    林绣姑垂眸看着他,声音重了两分:“回答我。”

    可这天地下,从来就没有一味退让的出路。

    而霍成朴却太过羸弱懦弱,他什么都不说,就连同母亲,同兄长都不会诉说痛苦。

    到底还是个孩子,或许在霍成樟心里,他牺牲了自己的玩乐的时间,陪着弟弟一起上下去,陪着他吃饭,就是很好的照顾了。

    崔云昭确实想不到,在教导子女的事情上,林绣姑会这么清醒。

    她这话一说出口,霍成樟先是有些喜悦,但很快,他面色就沉了下来。

    “阿娘,阿兄,我会努力的,不会堕霍氏名声。”

    “你说我害十二郎?那你呢?”

    在武学里摔摔打打是正常的,霍成樟自己身上都有不少伤痕,他从来不往心里去。

    林绣娘瞧着面色也缓和不少。

    他的事情办完,林绣姑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林绣姑抿了一下嘴唇,声音放松几分:“阿朴的事情一会儿再说,你的惩罚还没有说。”

    霍檀一直都很忙。

    就连现在有些小毛病的霍成樟,以后也成为了少年将军,国之栋梁。

    相反,这个看似粗心的女人有着自己的智慧。

    可他每日都陪霍成朴一起吃饭,却从来都没发现他身上的细小伤痕。

    林绣姑看着二儿子痛苦的表情,忽然说:“跪下。”

    眼看二儿子满心都是怨恨和委屈,她忽然伸出手,拦住了要说话的长子。

    不知是对他们失去了信任,还是等待谁去主动救赎他。

    而霍成朴也缓缓抬起头,用那双羞怯的眼眸看向母亲。

    他们必须要改,也必须要管。

    林绣姑看向霍成樟,又看了看霍檀,见他对自己点头,才对霍成樟开口:“十一郎,既然你想去李氏武学,那明日我就去张氏武学给你请辞,后日你就随我去李氏武学。”

    林绣姑却缓缓坐直了身体。

    林绣姑说:“你们父亲去的早,我总是沉湎在他的故去之中,没有教导好你们。”

    崔云昭没有去看霍檀,她认为霍檀不会为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而生气。

    二弟从小就活泼开朗,他看谁都是笑嘻嘻的,霍檀从来都没有发现,霍成樟的性格里还多了几分自私。

    “你们父亲故去得早,以后阿娘还要靠你们,阿娘老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再为你们操心。”

    她脸上的和煦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母亲难得的威严。

    “这件事最大的错误,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用心,我没有发现你的委屈,没有发现十二郎的痛苦,是我失职了。”

    在崔云昭的记忆里,林绣姑总是笑着,高兴着,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生过气,短暂的相处岁月里,她看起来没心没肺,日子过得总是很高兴。

    字字句句,都说得很诚恳。

    他望着林绣姑,忽然卯足勇气开口:“我想去,娘,阿兄,我想去!”

    片刻后,霍成樟哽咽着说:“我同阿朴一起上学,却不知他被人欺负,太过自大和粗心。”

    霍成樟顿了顿,旋即弯下腰,对林绣姑磕了个头。

    “阿娘,那阿朴怎么办?”

    只是不知道,他会用这样的字句去形容努力养家糊口的长兄。

    但林绣姑此刻的面色却很难看。

    崔云昭忽然就明白了霍檀的想法,夫妻两个对于两个弟弟的想法是一致的。

    崔云昭动了动耳朵,偏过头去看他。

    崔云昭看到,林绣姑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十一郎,你已经十三岁了,你去藕花巷里看一看,有多少十三岁的少年郎已经开始为生计奔波。”

    她没有挑动家中孩子们之间的矛盾,直接就事论事,话里话外都把责任担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可他却没有想过,因为害怕,霍成朴很少会选武课,他上的最多的是文课。

    霍檀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回望向她。

    “咱们家因为你父亲的阴庇,所以你不需要出门营生,所以你可以舒舒服服在武学里学习。”

    他生的虎头虎脑,人也开朗活泼,所以崔云昭同他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话。

    崔云昭不知道他是否真心悔过,但此刻,他一定是很难过的。

    家里的事,他自己从来都没有操心过。

    就连霍新柳和霍成朴都跟着哭起来。

    小少年坐在椅

    她问霍成樟:“你方才说你想去李氏武学?”

    霍成樟喊到这里,忽然红了眼睛。

    “十一郎,你不小了,你应该长大了。”

    林绣姑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用霍檀去对比,她把责任担在了自己身上。

    霍成朴紧紧攥着手,低着头不敢吭声。

    霍成樟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看着母亲,然后又看了看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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