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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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此时的男人根本无心逗猫，他冷汗浸湿了后脖，浑然老鼠见了猫。

    阿布摇头，除了拿来点火烧饭这种讨打的答案，他实在想不出别的。

    赛姜脸上不见丝毫表情，也没发出任何抓人的指令，百无聊赖的端起茶杯想要润润嗓子。

    再一次，弱不经风的小摊子散了架。

    “你不明白！”赛姜抬起脚就想踹他，想到阿布才结结实实挨了三棍，又堪堪收住，恨铁不成钢地又拍了他脑袋一下：“你当账册是几张废纸吗？还重新抄一份，你来抄吗？”

    男人头似拨浪鼓，摇得停不下来，嘴里连声叫着“饶命”，“知错了”。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黝黑少年，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挪了过来，站在赛姜面前弯成了一只虾米。

    穿过一堆堆放货物的栈道，一艘大船停泊在岸。大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水上的船身漆色斑驳，水下的部分已经被水里的贝壳水藻满满覆盖。

    阿布蹭地站起了身，牵扯到屁股上刚挨的打，咧着嘴嘶了一声然后拍着胸部保证道：“别的不会，撬开人嘴的手段可是娘胎里带来的。”

    这时，桅杆下面的一个箱子后面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紧接着是半截身子，声若蚊蝇地唤了声：“在这”。

    阿布仿佛跟烫到一般，立即挺胸抬头，站直身体的他竟然比赛姜高了大半个头。可惜挺拔如松的体魄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气势，他挠着后脑勺皱着一张脸解释道：“办砸了事儿，心虚。”

    男人望着赛姜的背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眼角留下两行清泪绝望地跟了上去。

    众人齐刷刷看向桅杆。

    赛姜冷着脸，轻盈坐上了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那你知道这小子混进帮里偷账册的目的吗？”

    “出来！”赛姜呵道。

    她伸长脖子，往下看，这才发现箱子旁边躺着一个麻袋。麻袋里发出声音的同时还在不停蠕动。

    这让人无端想起了娇滴滴的懒猫。

    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口舌打了结巴，“大、大大大大大小姐……”

    阿布乖巧点头：“知道了。”他抬起圆溜溜的黑眼睛，欲言又止。

    赛姜所在的千水帮虽算不得头位，倒也赫赫有名，每年的漕运大会上总能占得一个席位，拥有大小船只数十，终年占据湘城的西码头。

    热包子，干果子，绣品，灯笼，仿若天女散花，登时整条小街叫骂声不断，呜呜哇哇乱成一团。、

    走了几步，又跟招狗似的轻快地朝男人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上。

    他入帮这么些年，早就看出漕帮互相之间只是表面和气，实则纷争不断。

    早年间千水帮帮主赛燃，因为读过几年书，比其他那些个匪气森然的帮主多了那么一股子儒气。他为人和气，做事也相对温和，千水帮因此籍籍无名，时常被人欺在头上。

    大小姐亲自上阵的十棍——众人不寒而栗，纷纷卷起袖子朝自己的弟兄毫不客气地招呼上去。

    他已经预想到自己血肉模糊，却求死不能的凄惨下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把，大不了就是一死。

    “有话就说！”

    “大小姐！”

    高高的桅杆竖起，江面上吹来的潮风将顶端的大旗呼啦啦地吹起，三个大字“千水帮”笔走龙蛇。

    “一人三棍，自己配对打！谁要手软，那就换我来打——十棍。”

    忽然，“叮”得一声脆响。

    男人不敢怠慢，手抖脚抖地过去，废了好大力气才把那嵌入砖缝的苗刀拔了起来，献宝似的，双手捧着呈了过去。

    哪里还有目标的影子？那男人早跑得连根毛都看不见了。

    那个男人浑身一僵。

    他们边奋力追赶，嘴里边恶狠狠地叫嚷：“给我站住，否则活剐了你！”

    “很好。”赛姜朝他勾了勾手指，男人畏惧不已却又不得不站起身来凑过去，然后肚子就被刀鞘狠狠戳了一下。

    这么一说，阿布立刻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越靠近码头，漕帮的人越多。见赛姜来了，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跟她打招呼。继而看见她身后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滩的男人，又见怪不怪地纷纷对其投以同情的目光。

    阿布一手捂着头，一手捂着屁股，委屈地蹲着不敢说话。世间万千个字里他就认识自己的名字和一到十，全然领会不到这些鬼画符合起来能有什么高深莫测的秘密。

    阿布痛得额角青筋凸起，硬是憋着一声不吭。直到三棍子打完，他才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蹲在地上捧了茶水凑上来。

    两处屋檐相错的缝隙里，漏出的光束映照出一个靠墙而立的女子。

    紧接着，又听见一声“噗通”，方才还在桅杆下的阿布已经消失了。

    赛姜嘴角牵起，孺子可教地点了点头：“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吗？”

    赛姜顿了一顿，强压下被这一嗓子掀起的咚咚心跳，斜着眼睛骂道：“咋咋唬唬的干什么？少整这些有的没的，嗯？——阿布人呢？”

    直到赛姜过了十四，做人做事雷厉风行，一把苗刀又使得咄咄逼人，成了一道利刃，短短两三年时间就让千水帮名声鹤起。

    追赶者仿佛茫茫汪洋里的可怜小舟，瞬间被沸腾的人浪裹挟得动弹不得。几经沉浮后，才艰难地从混乱中探出头来。

    赛姜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揉眉心：“你给我站直了！好好说话。”

    然而水涨船高，地位高了，树敌便也多了。

    只差一步，只要他跑得再快一步，刀尖就会刺透他的鞋袜，插入他的脚背。

    只见他面前的砖石缝里，斜插着一把半人高的细长苗刀，刀柄上刻着一只尖嘴獠牙的猛虎，正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朝他猛扑过来。

    而缓缓睁开，轻飘飘看过来的双眼，却大而明亮。炯炯有神的眸光里，依稀可见纯真懵懂，足可见少女年纪不大。

    她唇瓣刚贴上清凉茶水，就听到下方很近的地方传来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他说完，缓缓转过头，瞄了那个不久前还在疯狂逃窜的男人一眼。

    阿布是渔民出生，岸上功夫一般，到了水里她还真没见过谁能让他吃瘪。

    男人被光亮闪了一下，停住脚步，定睛一看，小腿肚子顿时不听使唤，忍不住发软还颤抖起来。

    阿布：我是大小姐的小迷弟

    眼见后面的人没有追上来，男人喘着粗气，庆幸自己功夫了得，且狗屎运极佳，竟然真得能够逃出生天——只要转过前面那道弯，就是官府管辖的范围，漕帮势力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官兵眼皮子底下抓人。

    呜呜咽咽，嗯嗯啊啊。

    少年深吸一口气，：“阿布不明白，那小子不就偷了几本账册嘛。帮主那不是还有一份，找人再抄一次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抓他呀。”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惊恐——大小姐万般交待要逮到的人，竟然让他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赛姜：底下一帮废物，真心累。

    一道白光晃过，伴随着一阵嗡鸣之声。

    “抓个人，这么简单的事，还得我亲自出马。”

    她召来一个手下，伸出食指朝下一指，“这是什么？”

    他因饥饿而脚下踉跄，跌跌撞撞间不知推搡倒了多少个无辜行人，转过身又掀翻了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位。

    因为少年那阴恻恻的眼神，恍若山里饿了好几日的孤狼，令人后背发凉。

    赛姜收了刀，转身离开。www.qingshen.me

    刚踏上艞板，船上就涌来四、五个汉子。他们汗涔涔地站成一排，在赛姜一只脚挨上甲板的一刹那，齐声高喊。

    她肤色白皙，唇却红得如饮血一般妖异。下巴小而尖，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狐媚子才有的脸型。

    摊贩刚刚回过神，骂骂咧咧扶正七零八落的摊位，还没来得及将撒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又边跑边吼地撞了过来。

    赛姜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头上狠狠拍了一下，又转向那一排汉子：“还有你们，加起来一共六个人，居然抓不住一个！”

    百姓将这些在江湖河海跑船的民间帮派统成为漕帮，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漕帮内部还大大小小地分化着数不清的帮派。

    他强忍呕吐的冲动，捂着肚子战战兢兢地看向赛姜。

    五大三粗的汉子们齐刷刷低下了头。

    男人见倒塌的摊位成功拖慢了追赶者的脚步，于是变本加厉，卯足了劲儿左突右撞，连抓带踹将道路两旁的摊子顺溜掀翻。

    赛姜道：“他不可能是一个人。一定是有人指使而且不怀好意。”

    正是方才在小街上追人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汉子。

    她啧了一声，不耐烦道：“刀。”

    赛姜懒懒散散应了一声，低头把弄着刀鞘上镶嵌着的一颗墨玉，声似银铃漫不经心地问：“你还跑不跑的？”

    男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一股带有鱼腥味的馊气，正没命地朝人群拥挤处逃窜。www.lurou.me

    赛姜接过杯子，掀开茶碗盖，碧绿青透的茶水里茶叶渣子已经被滤了出去，杯底还躺了一颗酸溜溜的青梅子。

    她怒气散了一半，将茶杯放到一边问道：“知道错了吗？”

    果然，就算是赛姜手底下养的狗，也不能是吃素的。

    旁边守着男人的汉子一个恍神，就见一个脑袋撞了过来。他眼冒金星地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噗通”一声，男人跳船逃了。

    阿布不懂账本里那些复里复杂的文字会引起怎样的波澜，但他脑子活络，一点即明。随即懊恼地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