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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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ep;秦堪起身，恭敬作揖：“愚侄在。”

    &ep;&ep;这就是明朝的规矩，古板严苛，可秦堪不得不服从，没有实力改变游戏规则之前，就只好遵从它。

    &ep;&ep;“族叔几天前不是不同意愚侄离乡么？”

    &ep;&ep;“以后我会还您的。”

    &ep;&ep;“‘嗯’是何意？”

    &ep;&ep;日落时分，绍兴府古朴高耸的城墙遥遥在目。

    &ep;&ep;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来天，秦庄的族长秦老汉终于再一次登了秦堪家的门。

    &ep;&ep;现在的秦堪，似乎没有资格提起“抱负”“理想”，因为在这些东西之前，他还要解决一个更实际更紧迫的问题，那就是生存。

    &ep;&ep;前世刚从大学毕业的时候，亦如现在一般一穷二白，后来不照样混得有房有车。

    &ep;&ep;秦堪一楞，眼见身前一道慌乱的身影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如风一般奔向远方，身后一名穿着蓝色长衫，面容娇好，显然女扮男装的女子一脸义愤之色，带着一股裹挟风雷的气势，奋力追杀而来。

    &ep;&ep;秦老汉黯然一叹：“‘嗯’的意思是，我若再不让你出去，怕是村里以后连一只打鸣的公鸡都找不出来了……”

    &ep;&ep;“你亡父给你留的三亩水田不能荒废了，既然你要出去，索性发卖了吧，不过只准卖给我秦庄人，不得卖予外姓，否则秦氏祖宗必不容你。”

    &ep;&ep;给自己鼓完劲儿后的秦堪踌躇满志的挺起了胸膛，他的脸上甚至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ep;&ep;秦堪转身看着全村父老，眼眶微微湿润。

    &ep;&ep;好在秦堪的手续很合法，尽管他没有功名了，可他只是从乡下搬到了县城，尚够不上“离居百里”的条件，路引这东西他用不着。

    &ep;&ep;第二天的秦庄流传着一个消息。

    &ep;&ep;厚脸皮的秦堪此时也禁不住感到面孔一热：“这个……咳，愚侄惭愧。”

    &ep;&ep;秦老汉吩咐村里后生套了一辆牛车，载着秦堪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秦庄。

    &ep;&ep;钱不多，五两银子用来租房，剩下的七两用来添置东西和吃饭，以自己现代人的智慧和手段，想必在银子花完之前成为一个万两户不成问题。

    &ep;&ep;三亩水田，每亩卖了四两银子，秦堪简单收拾了两套干净衣衫，怀里揣着十二两银子，在一个春雨如丝的清晨，孤身踏上了去山阴县城的路。

    &ep;&ep;秦堪感动的点点头：“感谢族叔和父老们的照料，堪必不负父老厚望，他日衣锦还乡，再来给祖宗祠堂磕头。”

    &ep;&ep;抱负，理想……

    &ep;&ep;首先要找房子住下，幸好出门前秦堪做了一下功课，若要想租房，须找牙行或牙子，即现代俗称的“中介”，不论买牲口，奴婢或是租房，只要付得起中介费，他们都会让顾客称心如意，当然，必须有个前提，顾客首先要有合法的手续，明律规定，离居百里以上，又无功名在身者，必须由当地县衙开具路引，牙行才敢给你介绍房子，“路引”，即俗称的通行证。

    &ep;&ep;“愚侄……惭愧。”

    &ep;&ep;很近，仿佛又很远。

    &ep;&ep;“全凭族叔做主。”

    &ep;&ep;一个聪明且脸皮不薄的男人，无论在哪里都饿不死的。

    &ep;&ep;昏黄黯淡的油灯下，秦堪坐在桌边，呆呆注视着桌上的二十八文钱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发出一声苦笑。

    &ep;&ep;秦堪拎着包袱，在人群推攘中，仿佛一叶海中的扁舟，不由自主便进了城。

    &ep;&ep;尽管相处时间并不长，可秦堪还是对秦庄产生了一种淡淡的依恋，全村老少的热情朴实，尤让他感动不已。

    &ep;&ep;秦堪笑了笑，贼偷儿这个职业，自古便存在，当然，抓贼这种事情，

    &ep;&ep;秦堪将他送到门口，直到秦老汉的身影在月色中消失不见，他才轻轻掩上柴扉，然后叹了口气。

    &ep;&ep;秦老汉仰头望着顶上的房梁，久久无语。

    &ep;&ep;二进的老宅子，秦堪已搜过一遍又一遍，米缸是空的，任何能吃的东西都没有，他在发愁，不离开秦庄，自己下一顿到底吃什么？

    &ep;&ep;幽幽的语气仍在继续：“那是全村最后一只打鸣的公鸡了……”

    &ep;&ep;“秦堪啊……”

    &ep;&ep;一个手上只有十二两银子的人，所谓“理想”离他委实太遥远了。

    &ep;&ep;秦老汉颤巍巍上前，拍了拍秦堪的肩，语重心长道：“在家百日好，离乡日日难，既然你决定要出去，一定要活出个模样来，不能让我秦氏一族蒙羞。”

    &ep;&ep;不就是赚钱吗？不就是从零开始吗？

    &ep;&ep;“咳咳咳……”秦堪只好弯腰咳嗽。

    &ep;&ep;秦老汉这回显得很淡定，看着秦堪的眼神也比以往复杂多了。

    &ep;&ep;一个受人尊敬追捧的前任秀才公，变成了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蟊贼，秦老汉至今仍处于适应阶段，前后反差太大，老头儿实在接受不了。

    &ep;&ep;秦老汉踏着月色气哼哼的离开了。m.chunfengwenxue.com

    &ep;&ep;反对的理由很可笑，但是在这个时代却一点都不可笑，因为失了体面，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ep;&ep;秦堪大感意外，不由抬头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ep;&ep;秦堪是个聪明人，不但聪明，脸皮也不算薄。

    &ep;&ep;秦老汉坐在堂屋里，伸手捋须沉吟：“嗯……”

    &ep;&ep;那是对生活充满了信心的微笑。

    &ep;&ep;刚才秦堪只隐约表示了想离开秦庄，出外务工糊口的想法，便遭到了秦老汉的强烈反对。

    &ep;&ep;秦堪所在的秦庄位处西面，正属山阴县所辖。

    &ep;&ep;秦大的家里丢了两只鸡，秦二的家里丢了一条看门狗，秦三的家里丢了两只鸭……

    &ep;&ep;打发赶牛车的秦庄乡亲回去，秦堪拎着一个小包袱，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下，仰头看着眼前这座雄伟的古城，心中涌起难言的感慨。

    &ep;&ep;秦老汉领着全村老少一齐到村口为他送行，大伙儿的表情有些复杂。

    &ep;&ep;一个拥有着现代人灵魂的年轻人，走进了一个古老陌生的年代里，未来会是怎样？该实现怎样一种抱负，体现怎样一种价值才不枉两世的离奇际遇？

    &ep;&ep;接下来的几天更令秦庄愈发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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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ep;绍兴府，位处江南，人杰地灵，时有文人赞曰：“会稽山阴，天下繁剧”，宋人魏了翁诗云：“山阴坐上皆豪逸，长安水边多丽人”。

    &ep;&ep;手伸入怀，秦堪感受着怀里十二两银子的温暖和坚实，心中莫名有了几分底气。

    &ep;&ep;治安良好，夜不闭户，堪称明朝文明典范村庄的秦庄，居然有贼偷东西。

    &ep;&ep;府城西门，行人来往进出如梭，一辆辆满载着生丝绸缎茶叶瓷器的牛车马车夹杂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缓缓进出着城门，护城河外，大大小小的简陋食摊前，坐满了各地的客商杂役，端着碗胡乱吃喝，犹不忘抽空抬起头，与同桌的陌生客人交流货物有无，汩汩流淌的护城河两岸，好一派欣欣繁华的盛世景象。

    &ep;&ep;毕竟再找一个能默许他偷鸡摸狗的安乐净土很不容易了。

    &ep;&ep;人才，在哪里都如金子一般发光发亮且引人注目的！

    &ep;&ep;绍兴府城由会稽和山阴两县的县城合并而成，整个绍兴府城以一条纵贯南北的府河为界，河西为山阴县辖内，河东为会稽县辖内。

    &ep;&ep;不得不说，秦堪对这个时代“阶级”二字的认识还很不够，他不知道读书人和普通百姓之间的区别有多大。

    &ep;&ep;“除了惭愧，你还能说点别的吗？”

    &ep;&ep;秦堪肯定不会窝在这个小乡村里当什么教书先生的，谈判最终破裂。

    &ep;&ep;秦老汉欣慰笑了笑，接着又板起了脸，幽幽一叹：“……昨晚我家丢了一只鸡。”

    &ep;&ep;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秦堪刚迈出了第一步，便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撞得瘦弱的他踉跄几步，还来不及感慨人生第一步的不顺，便听到身后有个娇脆的声音大喝道：“抓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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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ep;秦老汉大手一挥，遥遥指向远处，语气豪迈中又带着几分释然：“……到县城祸害别人去吧！”

    &ep;&ep;类似的案件在秦庄每天上演着，平静的村庄变得不平静了。

    &ep;&ep;“收拾收拾，去县里吧，我准了。”

    &ep;&ep;秦堪很郁闷，打工糊口跟读书人的斯文有个毛的关系，读书人难道不用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