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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乐你别说了。”余徽晓听到一半,眼睛已经通红,避开他,走到角落里,独自低下头。

    王娴上岗第一天,就收到了余徽晓的一份请假条。

    杨乐都明白,明白到心疼。

    “对不起啊。”余徽晓说。

    余徽晓没跟王娴多解释,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

    她猛然间抬起头,看见那人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跟自己脸上也有报告似的。

    但有时候一个人犯贱会上瘾。杨乐跟老师请了病假没去跑操,哪儿也不去,就蹲下来陪她。

    姥姥的病就像余徽晓心海里摇摇欲坠的灯塔,无论倒向哪一边,坠入海中,都是惊涛骇浪。

    在杨乐遇到余徽晓之前,她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医生说有希望、医生说没希望、医生下了病危、人又救回来了……

    她揉揉眼,看到杨乐一脸开心地跑过来,孩子气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这样的日子也没持续太久,六月初,小老板因为家里有事提出了辞职,今年马上要毕业的王娴师姐暂时接手这个职位,平时除了自己的课题,还要负责一些财务、试剂订购和人员安排的工作。

    “怎么了余徽晓?姥姥有好转啊。”杨乐跟过去,怔怔地看着她。

    但余徽晓摸着良心,她什么都没做。

    “有话说话,不许卖萌!”余徽晓瞪了他一眼。

    看到希望破灭,远比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更为痛苦。

    就余徽晓本人来讲,提高显而易见。

    杨乐的眼睛很好看,双眼皮,小桃花,楚楚可怜的,笑起来好看,哭起来更好看。现在含泪盯着余徽晓,活像个刚被夫家赶出来受了多大气的小媳妇。

    她哭,杨乐也学她哭,还哭得比她大声。

    余徽晓那个原本不被看好的课题也渐渐受到了重视。

    杨乐手里拿着一沓检验报告单和缴费单,一项一项地跟护士询问,这个指标是什么意思啦,那个图怎么看啦。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乔必行和余徽晓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相处模式,组会该提问提问,私下该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只是有时候看余徽晓太用功,实在心疼的时候,就叫小老板过去送送温暖。

    余徽晓是王娴的直系师妹,平时就很受师姐照顾,让王娴继续照顾余徽晓,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乔必行的算盘是这样打的。

    高中时的余徽晓还会躲着人小声哭一会,但现在的余徽晓,每一次呼吸都能克制得很好。

    特别是,不会对他道歉。

    彼时杨乐还无法完全理解余徽晓,但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

    王娴通过地很迅速,顺便多问了一句,“徽晓,你们这是去度蜜月吗?”

    “昨天就杀青了啊,我给你发消息了。”杨乐一脸难以置信,“余徽晓你高低看一眼微信啊。”

    看到满面泪痕的杨乐,只是眼睛有些发红的余徽晓被逗笑了一下。

    计划整理完毕,余徽晓已经开始按照进度条完成任务了。换了件衣服,让身上实验试剂的味道不那么重之后,余徽晓先去医院。

    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余徽晓开始整理假期要做的事情,去医院探望姥姥、看文献、整理图表、整理新剧本大纲,收拾家务……最后一条,才是跟杨乐去旅游。

    但看他认真的样子,也没有畏难。

    余徽晓愣了一下,度哪门子蜜月。他们现在充其量就算普通朋友。继杨乐上次对她遭到乔必行“骚扰”的冷漠反应后,余徽晓甚至觉得连普通朋友都不算。至少简宁的反应,就比杨乐好很多。

    杨乐被一句道歉吓了一跳。他印象里,除非搞砸实验、生命安全等重大问题,余徽晓从来不会道歉的。

    余徽晓计划的暑假在七月初,正好跟杨乐安排的出行计划能对上。

    但是那个点,余徽晓还在实验室苦战。

    余徽晓在原地站了十分钟,杨乐就问了十分钟。

    余徽晓说别管。

    杨乐嗫嚅了一下,也说不好看到她难过,自己为什么也会想哭,想了一会,杨乐很认真地问:“晓晓,我能抱你一下吗?”

    余徽晓收起笑,瞪了杨乐一眼,直接回班,一句话不说。

    医学博士生没有固定寒暑假,这是a大医学院不成文的规定。每个实验室的假期因个人实验而定。

    余徽晓过去的时候,姥姥正在熟睡,护工不在,给护工打电话也没人接。

    “正跟你说呢,医生说这次的化疗药可能有点效果,可以再观察一下。”杨乐拿出报告单给余徽晓看,把刚才那个护士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完全现学现卖,“这个最大的肿瘤比上次缩小了0.1c还有这个,也缩小了,这个是转移结果,也有好转……”

    上学期的实验收拾完毕,余徽晓的假期正式开始。低年级学生假期相对长一点,为期两周。

    她只是剧烈的喘了几口气,抬起头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强迫自己抬了抬嘴角,把眼泪逼回去,吞下去,咽到肚子里,然后,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

    “该我问你吧。杀青了?”余徽晓眨眨眼,低下头。

    但即使只有两周假期,余徽晓也坚持做计划的好习惯。

    乔必行收到杨乐的一记敲打,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天确实有些做过火了。【苏荷阁

    关心两句,帮打个饭或者讨论讨论课题之类。

    姥姥的血象已经恢复,可以开始新一轮的化疗。内科医生调整了化疗方案,今天正好满一周。

    直到有病房的病人按了传唤铃,叫护士进去了,杨乐才从一堆报告单里抬了个头,正好看到余徽晓。

    余徽晓有点着急,正打算去护士站问问姥姥今天的情况,远远地就瞧见护士站外站了一个好熟悉的人。

    从余徽晓肯答应跟杨乐结婚开始,就已经准备好面对死亡。这件事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但是现在这份决心被一份报告单打破了。

    他不是医学生,看这些专业报告结果肯定有困难。

    宽大的校服像两把大伞,他们举着伞,在伞下碰了个面。

    病不严重,但已经足够击垮一个经历过丧亲之痛的孩子。

    她盖着校服,杨乐也随她盖着校服。

    余徽晓打开微信,昨晚11点,杨乐确实给她发了一张到家的自拍,还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环境很差劲,刺得余徽晓的眼睛有点酸。

    后来从老师们的议论中,杨乐才知道,那些天余徽晓的姥姥得了重感冒,住院了。

    虽然只有一下,但已经足够让她觉得尴尬。

    王娴是硕士转普博,在实验室呆的时间比较久,对人员也熟悉。

    话一出口,余徽晓自己也觉得不适应,避开杨乐,换了个方向看着姥姥的病房,“姥姥情况怎么样啊?”

    这场景很像当年在高中,有一次大家都出去跑操,余徽晓没去,一个人躲在宽大的校服下,很小声地抽咽。周围没人,只有杨乐。不怕死的杨乐嘴贱,过去问了一句“怎么了?”

    早起累的昏天黑地,直接睡过去了,哪有工夫看微信。

    真关心你的人,才能做朋友啊。

    “我没事杨乐,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余徽晓转向杨乐。

    今日晚间的肿瘤病房安静地瘆人。大理石砖的走廊,绿白相间的墙,满屋子消毒水横飞的味道。

    为了赶假期,余徽晓没日没夜忙了几天大实验,也没顾上理杨乐,算起来,他们有两周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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