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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铁的烂信号。谈愿心里抱怨了一句,叶迷藏应该是因此误会了。

    从小在春城长大的谈愿在一旁听着,忍住要笑出声的冲动,偷偷向旁边看了一眼。

    高铁启动,谈愿带上耳机,放上轻音乐,开始看书。

    在她记忆里,父亲是做生意时被骗到传销团伙,在想要逃出传销窝点时,不慎跌下高楼身亡的。这部手机,应该是警方将传销窝点捣毁后,拿回来的。

    还附上一个猫咪表情包,是和谈愿之前给她发过的同一组里的。

    火车又停靠了一站,这回手机振动了好几下。

    “嗯,还是宝宝喂的葡萄更甜,我也喂你…”

    是不是大伯装的时候放错了?

    “宝宝想去哪里玩呀?我都陪宝宝去。”

    “当然,我带你去春城最地道的餐馆,尝尝正宗的东北菜。”

    按下电梯上楼。

    这条消息旁边的刷新图标一直转着,谈愿多点了几下也没反应。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地板上放着一个很大的纸箱,是大伯上次电话里提到的东西。里面大多是谈愿读高中时的书籍和笔记,还有和同学一起拍的照片、收藏的cd。

    周六一早,谈愿就坐上了回家的高铁。【若烟阁

    “一起去的人,能在一起一辈子。”

    抵达春城。

    看到手机的那一刻,谈愿感觉自己心里一阵强烈的震动。

    屋里的陈设都没变,熟悉的一幕幕扑面而来。

    老家离北市有近四个小时的车程,预计到达也要中午了。她这次回家主要是去老房子看看。那房子空置已久,没办法住人,谈愿就在附近定了酒店。

    一家三口去家具城挑选的沙发、小时候最喜欢的复古餐桌、十多年前流行的艺术挂画。

    感觉到火车开动,她反应过来。

    谈愿带着疑惑打开了它。

    又没信号了。

    2006年11月27日

    谈愿从口袋拿出钥匙,打开了房子的大门。

    这些年随着城市规划改革,年轻人的生活半径逐渐向新区附近迁移。这一片已不复往日喧闹,但仍能从街边一排排仿欧式的建筑里,读到旧时的繁华。商业街上的店铺招牌有些褪色古旧,但不远处飘来的炸鸡香气还是谈愿童年里熟悉的味道。

    “那你下次有时间,可以和我一起过来,”她诚挚地发出邀请,“我给你当导游。”

    *

    她翻看着高中时期的回忆,大伯一家、同学们都对她很好,回想那些温暖的画面,刚刚想起父母的悲恸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我在高铁上,信号不好。我以为消息没发出去,就多按了几次。”

    *

    她走进小区,找到熟悉的楼栋。

    母亲过世后,她怕触景生情,一直没有回来看过。过去了多年,谈愿以为自己已经是足以抵挡风雨的大人了,可还是在此刻动容失声。

    “那好,下次等你带我去。我还想去一个地方,在网上看了很久了。”

    “哪里?”

    “你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小说是英文小说的译本,翻译得不太好,弯弯绕绕的人名和各种专业名词,很快把谈愿绕晕了。她把书和耳机收起来,趴在小桌板上睡一会儿。

    *

    “宝宝,我们去慕鸿塔吧,我看网上说,一起去的两个人,能在一起一辈子。”慕鸿塔是春城郊区一个公园里的古建筑。近年来,当地政府为了搞旅游,将那一片重新修缮,拍了很多照片在网上大肆宣传,变成了很多周边游客前往打卡的网红圣地。

    叶迷藏肯定没听过这个说法,不然肯定不会和自己提想去这里的。

    停靠站台的时候一般会有信号,谈愿拿出手机看消息。新消息有两条,一条是他们几个人的小群里,蒋方音发的,@自己让回去的时候给他们带点特产。

    “不好意思,我下周工作有点忙,可能没时间见面了。”

    她没再试着睡觉,头靠在车窗上,开始遐想。

    谈愿心怀期待地点开消息。

    “那我们就去慕鸿塔,我要和宝宝一辈子在一起。”

    谈愿把还能用得上的东西收拣出来,装到另一个纸箱里。准备直接寄快递到北市,不再费力带上高铁了。

    谈愿感到一阵鼻酸。

    但比起叶迷藏从北市出发坐飞机都要三个多小时的老家来说,还是谈愿更方便一点。

    “当然可以,以大明星的时间为准。”

    另外一条是叶迷藏发来的。

    谈愿趴在桌上准备咪一会,但注意力完全被邻座的情侣二人所吸引。

    东西收到一半,她看到里面出现了一个铁制的盒子。盒子看起来很旧,边缘都已经生锈了。

    四个小时的车程,不算近了。

    “春城我没有去过,我在网上看那里有很多好玩的。”

    谈愿9岁那年,南下做生意的父亲谈新照传来了去世的噩耗,很多警察来到家里找母亲傅芸了解情况。警察来时,她被妈妈关在房里,只能从卧室门缝里偷听大人们交谈。

    这套老城区市中心的房子就是那会买的。

    “你坐高铁去哪里?出差吗?”

    是叶迷藏。

    “宝宝你吃不吃葡萄,我喂你。”

    就看到床上的那只半人高的玩具熊,这是她父亲出国带回来的。谈愿对它爱不释手,每天都要抱着睡觉。读高中时搬去大伯家住,不好再带上,就留在了这里。

    *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放你鸽子表示抗议。下周确实没时间了,临时的工作有点多。再下一周行吗?8号我确定有时间。”

    “宝宝,等一会儿到了春城,你要带我去哪里玩呀?”

    *

    谈愿到达酒店后,稍作休息,就步行去了老房子。

    上车后,谈愿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的座位靠窗,旁边两个座位没人,可能后面的站才上来。

    坐上去酒店的出租车后,她打开微/信查看消息。

    赭红色大门上,还是那副熟悉的春联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

    盒子里面放着个牛皮笔记本,旁边是一只黑色的旧款诺基亚手机,还有配套的充电器。

    她笑着,回复了一个“好。”

    应该是回复自己,下周哪一天有时间。

    *

    谈愿小学时候,父亲的生意做的红火,家里条件很不错。

    谈愿赶紧收回目光,又回到趴着的姿势,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定析站,到了。”

    长时间无人居住的这栋房子,依旧整洁。应该是大伯他们前两天放东西时,将家里打扫过。

    谈愿想起叶迷藏16岁就来了北市,每天忙于工作,应该很少有机会出去旅游。

    让她想起,自己上次摸这部手机,还是小学求着父亲让她玩贪吃蛇的时候。

    谈愿拿起手机,翻看里面的短信记录。大多数都是父亲发给母亲的。

    “没关系,那等你忙完了,我们再约。”

    上次回来,还是今年过年的时候。以前读大学时,寒暑假会在春城呆上一阵再回学校。如今毕业工作,不出意外会一直留在北市生活。以后回家乡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了。

    这是她父亲生前用过的手机。

    “怎么了?”

    刚一下车,谈愿就感觉到手机在振动。

    时间接近中午,小情侣开始吃东西看剧,不再聊天,谈愿能享受一会儿安静。

    谈愿走进自己的房间。

    叶迷藏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两个人没再说话,原来是已经亲上了。

    谈愿把手机拿到书桌前,充上电,按下开机键。

    谈愿在自己记忆中搜索了一遍,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盒子。

    怀旧的开机音,经典的握手画面。

    火车继续开动,再停一个站就到春城了。

    “慕鸿塔。”

    叶迷藏工作性质本来就和普通上班族不同,谈愿当然可以体谅。同时作为朋友,她非常希望叶迷藏能多接到一点工作,但此刻内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这一站谈愿旁边的乘客上车了,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男生高高瘦瘦的,皮肤有点黑,女生娇小可爱,一直叽叽喳喳地和男生说话。

    谈愿记得,父亲刚走的那年,母亲话非常少,人也变得情绪化。过年时候,坚持不让谈愿换新的春联上去,为此母女俩还大吵了一架。她看了看春联已翘起的边角,刚想动手撕下,犹豫了一会,手又放下了。

    “我回趟老家,春城。”“哦,你是春城人,那很近。”

    “真的吗?”

    她在火车上很少吃东西,包里只带了水和一本科幻小说,用来打发车上经常没有信号的时光。

    两人互相以宝宝称呼着,这甜腻的气氛让谈愿恨不得当场消失,心中有写信给铁路局提议取消三人座的冲动。

    谈愿听到这个答案不禁失笑,高铁上那两个小情侣的对话还犹在耳边。

    感觉没过多久,耳边传来站内喇叭播报的声音,谈愿感觉火车车身停顿了一下。

    自己不开心?虽然谈愿对叶迷藏下周没空有些失望,但还没到不开心的程度。她拉了下前面的聊天记录,发现刚才那句以为没发出去的话,给叶迷藏重复发了好几条。

    谈愿打下字,按下发送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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