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明山喜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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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青便道，“‘简兮简兮，方将万舞’。真是个英姿飒爽的好名字。”

    新郎忙接话，“是。”

    雷辰一顿，随即开怀大笑，“是了。”那双蓝眼睛温和的看着丹青，波光盈盈，“姑娘同在下想的，大有不同。”

    丹青连忙上前还礼。

    便笑道，“我原本确实更高大强壮，”便也指了指陆吴，“大约就同他差不多的身量模样。”

    “还是自己本来的模样更舒服些。”丹青一本正经的瞎扯，“你们龙族化作人形，不也常觉束手束脚吗？”

    蔺轻尘笑道，“我又不看脸。你便是深海夜叉，有婚约在，我也照娶不误。”

    她便含笑仰头看向雷辰——她是凡人出身，生得又晚，同海外修士既无恩怨，当然也就没什么恶感。固然同雷辰初次见面，但友善的姿态还是能做得出的。

    却是雷辰若有所思，道，“白兄莫怪我交浅言深——能回报深情者，唯有深情而已。”

    蔺轻尘拈了枚朱果挼着玩，忽而问道，“新娘是你的故人吗？”

    偏偏丹青还没意识到，又诚恳道，“方姑娘体弱也不是什么问题，修界之大，有多少洗髓易筋的灵药？再让她修习几本延年益寿的道法，和师弟长相厮守也并非难事。”

    蔺轻尘看戏看得忘了虚伪，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来。

    虚中子居然也来凑热闹，“蓬莱亦有几味仙草，或可对症。”

    神州修士跟在丹青身后，海外修士跟在蔺轻尘身后，不觉也就泾渭分明的隔开了。

    雷辰先前见她待杂役童子都耐心温和，已对她颇感意外。又见她秀姿艳质，笑容剔透清亮，不觉便愣了一愣，脱口道，“在下雷辰，瀛洲人士。”

    蔺轻尘扭头看了丹青一眼，照旧抿唇一笑。

    只不过这样的场合，也不适宜彰显两界传统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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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是有些沮丧枯萎。几次想起话头，却都没说出来。

    丹青便岔开话题，道，“我记得新娘姓方？”

    丹青见她眼睛瞟着陆吴——这只酷爱八卦的开明兽正不知和谁聊得眉飞色舞——瞬间了然。

    丹青却问，“你娶她是为了回报她的恩情？”

    新郎显然没读过凡间诗书，略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微笑道，“她天生体弱多病，性情亦十分婉约温柔。待会儿见了她，师妹自然明白。”

    玄圃真人则已迎上前来。

    此言一出，四面一片寂静——修士寿命漫长，又往往比凡人更率真任诞。一眼合缘便走到一起，一言不可便一拍两散都是寻常。毕竟天地之大、玄妙多趣，男女情爱不过细枝末节罢了。能走到成婚这一步的，往往不是利益所驱，便是性情执着又情根深种的。

    “呃……”雷辰察觉失言，目光便有些飘忽，“昆仑不是以武论席吗？姑娘能夺得首席，我以为你会……更健壮，更强硬些。”

    玄圃真人笑呵呵的打量了丹青一番，道，“真是英雄出少年。”

    雷辰大受震撼，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磕磕绊绊的说了句，“原……原来如此。其实你是女子，也不必非要变回去啊。”

    雷辰身体不觉后仰，打量着丹青，难以置信，“……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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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青察觉到异常，正待忍着抗拒心补救，雷辰已横插到她和蔺轻尘之间。扭头同她说起话来。

    四面诸人纷纷道，“也是一桩美谈。”

    这新郎着实年少英俊，一表人才。然而看他言谈举止，怎么都不像是后者。

    片刻后丹青移开目光不再理他，开始打量婚宴布置。

    新郎道，“与其说是恩情，不如说是深情吧。”

    玄圃真人师徒也和蔺轻尘聊了起来。

    蔺轻尘抿唇轻笑，丹青知他品性——这是个靠脸就能让人破忍功的男人——干脆瞧都不瞧他。

    临门双喜，新郎纵使有意克制，也还是不由面泛红光。www.yuxian.me连忙敛衣下拜。

    便有人道，“白兄娶的竟是凡人，着实出人意料。”

    四明山是神州的洞天福地，这位老人见引荐的两个少年，却都是海外的人物。一个在蓬莱岛碧游宫执教。另一个不待玄圃真人介绍，便抢先说自己是“瀛洲雷辰”。看姓氏当是瀛洲的龙子，看样貌，大约是一条金龙。

    新郎白凌云还在志得意满之中，闻言忙道，“简兮是下界凡人。按着凡间风俗，礼成之前，新娘不见宾客。她不愿露面，修界又不讲这些虚礼，我便没有勉强她。”

    新郎忙道，“我若无深情，岂会娶个凡间女子？”一言既出，便觉出不妥，又道，“我心中自然也钟情于她。”

    丹青便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怎的又来一遍，却还是接话道，“……在下颜丹青，昆仑弟子。”

    “……”许久之后，雷辰才颇违心的说了句，“也，也没那么……束手束脚。”

    丹青道，“昆仑以武争席，你应当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称我师姐吧。”

    蔺轻尘却又不紧不慢道，“四明山上若无灵药，可往海外求取。海外求不到，便来找我吧。难得如此深情之人，想来白道友也不会轻易放弃。”

    丹青道，“我不过据实相告，谁知他反应这么大。你和我有婚约，都不见为此受什么打击。”

    海外岛民却依旧和修士混居。且海外多天生异能的族类，岛民和修士之间并无清晰界限。谁也压不过谁，便衍生出无数纷争，也分出了诸多派系。

    新郎便道，“她是凡间孤女，眼中唯我一人。她为我付出良多，我却不能为她做什么。她想要一个名分，我想要给便给她最好的。便禀明师父，定下了这桩婚事。”

    闲话说完，便引着众人往内殿筵席上去。

    几句话的寒暄之后，这位老人家便让了身位出来，将两个青年才俊引到丹青身前，道，“我便托大替你们引荐一番吧。”

    丹青火冒三丈，心中却已在反省——看来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的。

    落座在丹青身侧之后，终于还是寻了个由头起身，向着陆吴的方向落荒而逃。

    蔺轻尘便在丹青身侧坐下，摇头感叹，“瀛洲难得出一条正经龙，你何必戏耍他？”

    一时间繁花锦簇，风光无比。

    白凌云感激不尽，长揖道，“先替内子谢过诸位道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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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云称蔺轻尘为仙尊，虚中子为仙师，雷辰为道友。偏偏称丹青为师妹。固然意在显示他们同为神州教派，关系亲近。却也未尝不是欺负丹青初出茅庐，看轻于她。不料被她看似无知，实则更为强硬的怼回去，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这些面上功夫做完，玄圃真人才招手令自己的真传大弟子——也就是新郎白凌云上前，将他引荐给丹青。

    其中金鳌岛因是通宇真人的道场，算是超然在上的圣域和名义上的共主。蓬莱岛碧游宫是早年通宇真人讲学传道之处，至今仍负责传承道统，是海外修士共同的祖庭。至于瀛洲龙族，则是海外异族中最强盛的势力。

    “有何不同？”

    如此场合，四人自然不可能令他难堪，纷纷道贺。瀛洲龙族财大气粗，那个雷辰居然当场便取了一套深海琳琅做贺礼。四方前来观礼的修士也纷纷上前祝贺。

    丹青含笑同他们各自见礼。蓬莱岛的那位虚中子冷淡且自持的还礼，瀛洲那个雷辰倒是颇为热情，然而眼角瞟过蔺轻尘，却又克制住了。

    玄圃真人已经活了几百岁，比他们长一辈。以修士的寿命来说，实则不过是中等偏长的年纪，却是一副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模样，令人不由自主就生出尊老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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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云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个师弟的称呼，道，“我已为她遍寻灵药，但愿能为她稍延寿数吧。”

    玄圃真人这一番引荐，倒是引荐得面面俱到。

    丹青便也凑脸过去，笑着回敬，“我也一样。哪怕中途你死了、残了，我抱着你的尸首也要把婚结了。守五百年寡也甘之如饴。”

    神州早已绝地天通，凡人和修士分处不同境界，基本互不相扰也互不相害。在神州修界，昆仑独尊。

    众人让丹青和蔺轻尘在先，两人不得已比肩而行，肩头相距……也就半艘蔺氏不系舟吧。

    道，“修界劫难后，各处都人丁单薄。我等老朽也不得不暂舍道法，继续困顿于门派俗务。如今你们这一辈少年终于长成，我等身上重担也是时候卸去了。婚礼之后，老朽打算将白水宫掌教之位传给凌云。我这不肖徒儿，日后还烦请诸位多加看顾提点。”

    他们对视着，面上笑意盈盈，眼中杀气腾腾。

    丹青满脸诚恳，“真的。那次师尊教我们变化术，我一时调皮变成了眼下的模样，谁知就变不回去了。至今我还在找解方，想变回本来高大有威严的模样呢。”

    说话间已来到山上，玄圃真人和蔺轻尘当前，新郎自觉谦让了半步，丹青便没来得及回话。www.piaoyu.me

    玄圃真人将他扶起后，他又向在场四人一一见礼。

    这就是当场传位了。

    蔺轻尘笑道，“深情厚意无以为报，也只好努力活久些，和你长相厮守了。”

    雷辰扭头道，“不用找你，瀛洲龙宫应有尽有。”

    唯有丹青没有遗忘自己来此地的初衷，四处寻望了一番，便问，“怎的不见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