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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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既然能怀疑她，她怎么不能怀疑他了？

    浮桑察觉到黎珩盯着自己，眼眸微沉，也往这边看来。

    一见她动作，另一边的洛禾便上前来请，还示意黎珩一起来。

    可不知为何，压在心中的唯有沉闷钝重，不知是不是原身的情绪，令呼吸也有些滞涩。

    换上飒飒战衣的簌棠伫立在擂台上，台下是魔族子民的兴奋叫好声。

    “簌棠……你原是真在怀疑我。”

    “簌棠。”黎珩察觉到了浮桑的视线，没转头。

    人声鼎沸中，她的声音微乎其微，但浮桑还是一下察觉，“……何事？”

    高台看下方，一览无余，无比清晰。

    簌棠观察着他的神色。

    果然，黎珩皱眉，但眸中并无疑色，只是困惑她还要等什么。

    她将近时，他的前爪往前了一步，又顿了顿，没再动作。

    “不是我。”他蓦然打断簌棠的话，语气森冷。

    她抿紧唇，不管他为何只守不攻，长鞭泛着点点金光，凝上灵力，招招往他身上落。

    黎珩盯着她看，久未出声。

    黎珩一双乌眸瞬间沉了下来。

    “你我也很久未过过招了，不如趁着今日……比试一番吧。”

    反观黎珩，他却呼出口气，敛目，再不还手。

    实际她心里有点慌了。

    簌棠垂下眼，掩住眸间的怔愣，什么邪妄？她竟丝毫没有记忆。

    这次生出赤红发尾，簌棠很坦荡，没有什么要遮掩的。

    好似方才说出如此讥讽话的人不是他。

    他乌眸间闪过一丝怒意，却还是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率先求和：“……消退邪妄之气，唯有我。”

    簌棠微一颔首，示意他，“今日这般热闹，待看完斗法大会再说吧。”

    朝阳已升，沉涩雾气散去，三千浮光落满高台。

    两人的视线甫一在空中交锋，就似凝出实质的凛凛杀意。

    血色将玄衣染为深色，只是这样隐晦深沉的衣色几乎难以看清他的伤。黎珩拂袖离去，台下的嘈杂呼声中，簌棠忽地也有些茫然，轻皱眉，收回金鞭，复上高台。

    但她一直心知，黎珩次次试探，显然对她有疑。

    簌棠蹙紧眉头，手臂上的刺痛令她不再分神，长鞭疾舞，手下没有半分留情。

    簌棠眼也未眨，一挥鞭，破开道道寒冰。

    簌棠与他对视着。风轻拂，她的青丝飘荡在空中，发尾凝结着象征极强魔力的赤红色。

    黎珩目光黏滞在她发尾，少顷又落回她脸上，他语气沉寒，一字一顿，“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可以怀疑任何事。可你…怎能怀疑我呢？”

    半晌，他发出极沉重的一声哼，仿佛在笑她，又似乎怨她。

    可她真的不知道魔祀大典除了祭天外，还有什么要做的。

    “阿浮……”她轻声唤他，音色隐有倦意。

    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薄唇抿成一条线，眸中情绪越发冷淡。

    黎珩顿了好一会儿，一时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抿唇应是。

    笃定且隐忍怒气的回答，簌棠怔了怔，一道寒光因此打在了她的手臂上。

    一拂袖，阵术骤然放大，如盾，又似刃，裹挟着冰寒之气，袭至簌棠面门。

    不过，不急……

    “认得？”簌棠没否认，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你觉得……”她毫不在意地与他对视，“是他们可恨，还是…我可恨？”

    晨间的薄雾散去，白猫在不远处目光灼灼望着她。而近处，黎珩阴沉幽深的目光也如附骨之疽，紧紧盯着她。

    簌棠将白猫重新放回木案上，站起身来，阳光洒落她周身，为明艳红裙渡上一层晖光。

    他一说完，簌棠眉角微抽，略偏了点头，诧异看了他一眼。www.cuiyun.me

    手握执鸣金鞭，看着同样身着战衣的黎珩一步步走上来，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寒，她到底有些紧张。

    一瞬间，她捕捉到他眼底的诸多情绪，愤怒，隐忍，还有茫然……

    黎珩并未留手，伤处顿时鲜血淋漓。

    “黎珩，还记得那年在仙魔战场上么？”比起心中紧张，她漫不经心笑着。

    *

    她看不明白。

    “阿浮。”忽然，簌棠轻唤他。

    虽是问句，却是陈述命令的语气。

    浮桑阖着眼，尾巴甩得很烦躁，但到底没在此处发作。

    眼见赤红的衣袖向他拢来，幽香裹挟着她手臂上伤痕的血腥气，他身子一僵，本能想要躲避她的触碰，最终却仍是站在原地。

    他往后退了半步，又扭身运法，数道凌厉阵术生于掌心。

    他狠狠皱眉，眉角一动，长鞭迎面而来，如灵利扭转的灵蛇，张着令人胆寒的血盆大口。

    冷面的男子顿了顿，眉角轻皱。

    台下发出惊呼声，众魔议论着，似乎没明白事情为何会到这种地步。

    浮桑正伫立于桌案上，静静看着她。

    高台上的浮桑蓦地直起身，目色幽深，往此处看来。

    ——因为，她是如假包换的魔尊簌棠。

    “疾阳查出袅袅有异，似是仙族细作。她指认，一切由你授意。”簌棠道，紧盯着他，“由你授意开启护阵大殿，由你授意事先告知锁灵笼方位，更由你…授意她与仙兽结契，好让魔兽投奔仙……”

    不远处备了换衣的场地，有法术换起来不过一瞬间的事，只起一个隔挡作用。

    下一瞬，数道更强的冰之阵生于他周身，他轻呵一声：“你在怀疑我？”

    几招过后，无人察觉台上微妙的气氛，簌棠紧握长鞭，问他：“你可认得袅袅？”

    还替浮桑报了那次的仇。

    高台下，魔桁军正在疏散密集聚拢在一处的人群，他们要清出一片场地，为接下来魔族子民们自发的斗法大会做准备。

    “尊主。”黎珩虽喊她，目光却投向了案几上端立的白猫，“养上这么一只睚眦必报，居心叵测的魔兽后，你已然鬼迷心窍，连记忆都被夺舍了么？”

    簌棠调整好神色，呼出一口气，压下音色中的慌乱，唇角轻启：“天色尚早，暂且不急。”

    “何出此问？”黎珩唇角轻翁。

    她似乎顿了顿，倏尔勾唇，“先前答应过要给你个交代，我要兑现了。www.huanying.me”

    簌棠的手顿时僵了僵。

    黎珩转头，看着她。

    浸润在簌棠寝殿与她袖角的雪松香。

    簌棠轻抬起手，让黎珩也一并坐去席上，她则神色自然，顺手将自己的猫揽进怀中。

    “仙族忌惮我族已久，纵使我族如今休养生息，也总被他们以无端理由挑起战争。”长鞭一甩，发出飒飒之声，“你说，他们是不是极其道貌岸然？”

    日光与晨雾氤氲高台，红衣女子的一丝轻笑也似染上极温暖的色调，越发明艳。

    台下的大会好生热闹，魔族人分出数个擂台，两两比试的有，三两结伴对擂的也有，簌棠看得津津有味，时而不由轻拂过浮桑的头顶。

    当说今日是好日子。

    “尊主莫不是真忘了，魔界举行魔祀大典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浮桑身子僵了一瞬，毕竟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可比之祁以遥周身陌生之极的气味，本能令他更亲近熟悉的幽香。

    簌棠仍含着笑，看着黎珩，“请吧，大祭司。”

    半晌，见她久久不语，黎珩抿唇。

    她显然有言外之意，黎珩不知她的用意，微皱眉，便听她继续道。

    簌棠数着，一道两道，直至十三道……正是浮桑受过的伤痕数量，她才停下手。

    “什么？”她下意识问。

    此刻若还茫然无觉追问，只会显得她可疑。

    “回宫做什么？”

    浮桑还没反应过来，忽听她扬声喊道：“大祭司。”

    “你……”另一边，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能在一众无知无觉的子民面前发怒的簌棠。

    黎珩微顿，“……自然记得。”

    “嗯。”浮桑应了她一声。

    黎珩这时候有耐心了，语气无澜，又复述了一遍：“何时启程回宫？”

    不能骤然翻脸的原因还有一个——黎珩显然话中有话。

    冰刃中藏着浓浓森冷的气息，瞬然袭来。

    簌棠笑意仍在唇边，却不如方才那般纯粹，她看向高台下，启唇：“今日正是好日子，你见我魔族的战士们都多么骁勇……”

    无论是疑心她为何要养魔兽，还是疑心她是否还是从前的原身。

    招式并未留情，他掀起眼皮看她，狭长眼中酝酿着浓重的情绪，幽深不见底。

    本来，她觉得她该是有点得意的，这阵子闭关修炼的成果终于验证，她能与黎珩对上手。

    既然做出生气的姿态，套出他话后，立马转变态度，反而可疑。

    今日她就要将他的疑虑全部消除，让他好好看着——她是如假包换的，那个恣意张扬，不容他人置喙多言的魔尊簌棠。

    他只是紧盯着簌棠的伤处，凝视好了好一会儿，冷笑，笑意讽刺，“我倒真看不出，你也会看重起来兽族。它们投奔便投奔了……昔年你不在意，如今却在意了？”

    簌棠冷笑一声，此时不回答才是最明智的，只佯装着生气，冷冷看着他。

    “簌棠——”他咬着牙唤了声她名字，却没得到她回应。

    黎珩收回视线，面上依旧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