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丹心碧血试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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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怔了怔，难掩的羞耻和恼恨铺遍瞳孔，因低着头无人能看破。

    我记得以前碰上的妖魔，高位者可是傲慢桀骜极了，绝不会这般言简意赅，竟有点重楼的影子了。

    景天从魔窟附近来来往往的小使魔口中得知，这位强大世界的魔尊是突如其来降临，把那些高位妖魔全部打服，在他们身上烙下了标记的。

    但缭绕他鼻尖的，是四处飘开的血腥味，如同地狱。

    景天所在的仙神族结构分明，若俘虏了妖魔，往往逼迫化为原型，或为奴宠，或为战兽。

    如今一朝翻覆、地位轮转，他再是自信洋溢，也自以为很有自知之明，只敢将重楼的温柔体贴，视为上位者的宽容风度。

    杀意便如刀尖，剐过那妖魔的脖颈，刺激出了一颗颗细小的疙瘩。

    月夜深林的相遇依旧美丽醉人，却蒙上一层看不穿的雾气，就像魔尊这个人。

    “唔……”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压力迫得跪拜下来，连头都难以抬起。

    景天回忆失去理智那段时间，把妖魔领地搅得翻天覆地，也被围剿得抱头虎窜时，偶尔偷听到的某些对话，自然猜到了惊鸿一瞥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下去吧。”他看了看老老实实待命的高位妖魔，觉得自己特别像是狐假虎威的狐狸。

    “……”结果，刚溜出内室，就在石窟甬道中撞见一位妖魔高层，令景天僵直了身子。

    甚至包括他的父亲，还有至高无上的仙神尊者。

    周围他少时发誓所守护的一切，除了最忠心的下属，所有高层都陷于雷火、满地打滚。

    有无穷无尽的绝望从心灵深处波荡而出，伴随着对强者根深蒂固的恐惧，逼迫他们只能叩头匍匐。

    他还是有些忠心的，哪怕心有疑虑，都强顶着压力怒瞪重楼。

    他看出来了，这些怨气不是不想附身，而是接近不了。

    可景天只觉得，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将自己从头到脚都扒了一遍。

    “你最好别看。”魔尊的身影一闪而逝，将动弹不得的他抱在怀里，声音细如耳语。

    “……红毛……”景天喃喃自语。

    但他并不知道，重楼看似平静的目光下，是强忍到极点才没笑出声的捉狭。

    “……是。”他低头应下，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只有重楼扬起的嘴角平了平，下一瞬便有压力陡然镇下。

    被心上人瞬间镇压又给予肯定，景天的面颊漫上一层绯色。

    是了，既然他们也有情报，知晓这位新统妖魔族的魔尊是异界来客，自己先前又为何始终没等来任何援救？

    一如那个夜晚，握住虎爪小心疗伤的温度。

    “哼，本座重楼。”他似是饶有兴趣，却又百无聊赖道：“这里太小了，可惜你的悟性，若放在我那儿，发展起来当不亚于我。”

    理清血脉后始终维持着的人形发生少许变化，虎耳和虎尾都出现了、固化了，也都被身后战无不胜的魔尊把玩着。

    受到触碰的大阵如遭鸟雀撞击的蛛网，漆黑烟气稍纵即逝，从他身畔缭绕而过。

    仙神尊者用眼角余光瞧见，这位修为不如自己的青年将军凭借一身傲骨，似雪中松柏劲竹般凌寒独立。

    哈哈哈想笑，忍住了，不然等神魂觉醒，景天非得追着打我不可。

    却见那妖魔对他行了个礼，继续往里走，不曾有半分阻拦。

    可景天说着时，也扫过仙神尊者等本族高层。

    这样的姿势，所能瞧见的只有魔尊那双血红色的靴子。

    他的亲朋战友都以为是被这居高临下的语气气得，只有重楼敢肯定，那更多是被夸奖的羞赧。

    ‘答应下来，牺牲你一个，救救整个仙神族。’他们也都用希冀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像是看救命稻草。

    “今日，白虎小将军为国尽忠而亡。”他抱着心爱的毛绒绒，肆无忌惮地薅着景天的

    景天暗中升起警惕，可直到他站在明明灭灭的缚魂大阵前，才意识到对方真没阳奉阴违，反而乖乖带自己一个出生仙神族的兽宠来了重地。

    他好不容易才决定暂时忍气吞声，满腔怒火自然向敌对方发泄了去。

    重楼发出的压迫力也就更大，令现场再无人能抬起头看他们。

    美极傲极，惊才绝艳。

    “啊啊啊。”笑语散漫之际，惊雷魔火爆发，惨叫声此起彼伏。

    自己失心疯了不成，怎么看谁都像那个魔呢。

    只不过，嫉恨还是爆发了，因为景天及其部属无一陷入危机，他们倒是疲于奔命。

    景天失神了一瞬间，随即哑然失笑。

    “有何指教？”这位高位妖魔停下了脚步。

    可是，也有不少人眼底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快意，像利刺般扎得景天将目光移开，再不愿面对了。

    可是，魔纹一直掌控景天的躯体。

    近处的下属们倒是听见自家将军骨头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想要抬手拉一拉，也想开口求魔尊手下留情，却什么都做不到。

    全是罪孽深重之辈，但出事者思不及，未出事者想不通。

    这个模样，越发接近昔年发号施令的神将飞蓬。

    “带我去阵法中枢。”景天敛去笑意，冷冰冰地下令。

    然后，漫天的期望化作绝望的深海，把景天沉溺了进去。

    同样是傲慢桀骜，唯重楼是凛冽耀目的骄阳，这些烧杀掳掠□□之辈，怎配相提并论？！

    连话语也是这样，是在景天身上极少出现的傲气外溢：“那敢问阁下屈尊降贵至此，所为何事？！”

    他被那些投到重楼傲然伫立身影上的恍悟表情，惊得心底一冷。

    可那妖魔确实不敢抗命，立马起身走人，完全不觉得将一个敌族丢在本族重地有何问题。

    但就在下一瞬，那点儿微不可察的欣喜自得，便化作了苦涩的毒酒。

    这大概是重楼在自己留下的印刻所致。

    好在景天还算稳得住，也想明白某些古籍里只言片语所言的洞天福地、三千世界、本源天地皆为真。

    “你一人，换他们无恙，如何？”魔尊含着笑意，目光一寸寸逡巡过青年的身体。

    魔尊看着这张比前几世都要成熟，越发显得酷似飞蓬的脸，还有眼底那不肯服输的郁闷不甘，眸中飞快地滑过笑意。

    自从来到魔窟，除了“伺候”这位从天而降的上界魔尊，他也就练练功、吃吃饭、喝喝酒、化化毒，几乎无所事事。

    沐浴在这激起战心的视线中，重楼勾起了唇角：“闲来无事走一走，看此地妖魔不顺眼，就收拾了一番，可现在嘛……”

    是的，兽宠。

    不用晨练了，不会下不了床了。他松了口气，细长的虎尾扒拉着被褥，从床铺上钻了出去。

    但既然今日难得有机会接近知情人，对方又小心恭敬，刚好能试探一二。

    那锋锐的目光便从未自魔尊脸上移开，瞧起来如同冰雪一般冷傲孤高，像是天寒地冻时盛开在枝头的腊梅。

    ‘不，现在是种族生死存亡之际，不是纠结个人得失的时候。’幸而有理智不停告诫。www.hailan.me

    “你放我下去！”白虎小将军拼命挣扎：“……父亲……琉璃……你松开我！”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一点魔光便落在仙神族阵营内：“本座也承诺，今日之后，除非尔等先越界，再不会主动挑起事端。”

    “你就是那个天外来的魔尊？”他只能咬牙抬头，仰视着也怒瞪着重楼。

    唯一的例外是景天。

    景天吓了一跳，慌忙看了过去：“尊上你没事吧！”

    若非从重楼处得知了一个极惊悚的真相，景天怕是要不思进取地赖在这儿。

    景天握紧了拳头，心里涌起朝他们要个说法的怒火。

    然而，景天的小腹浮现魔纹，身躯滚烫绵软，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不。”景天张开嘴，声音沙哑。

    哪怕白虎的皮毛厚重柔软，亦有不可言说的刺痛冰凉自四肢百骸涌起。

    “哼。”重楼眸色微暗，如视死人的眼神收回，罩在景天身上的视线虽是审视打量的，却有景天能察觉到的暖意。

    他挣扎着、推搡着，宁肯摔下去与他们同死，也不愿意再被这个温热的怀抱保护了。

    “是，我们这儿比不得上界。”他只深吸一口气，就压下了被夸赞的雀跃，语气仿佛自谦。

    前一晚梦见自己和重楼真正的初遇，景天清晨醒过来时揉了揉眼睛，发觉那魔居然不在。www.zicui.me

    彼时，景天刚击败妖魔头领，就被重楼一招击落尘埃。

    偏偏面对的是月夜失智、空余本能而悄然心动的那个人，简直是毕生最大的打击，远比青梅另嫁来得更让人沮丧。

    景天的脸上泛起润红，忍不住想到当年算不上交锋的一招之败。

    他飞快看过那帮作恶多端又遮掩功夫一流的仙神高层，周身气势再度大盛。

    “等等！”景天心中一动。

    他愣了愣，冷硬的眉眼有点不自在地抽动一下，偏头不与重楼对视。

    若非重楼那晚悄然相助，完全靠个人努力，适应觉醒期的时间会更久。到时候，他回来也木已成舟，还因证据慢慢泯灭，想申辩都无处可得。

    景天这才走上前，指尖缓缓蹭过丝丝缕缕的阵纹。

    “……不。”他挣扎着抬了抬全身唯一能动弹的部位，即手指，急切地扒开阻挡眼神的那只手。

    “噗！”仙神尊者当众喷出一口血，别说跪了，连身子都撑不起来，直接倒地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