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过往1：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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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比这样极度爆裂的感官轰炸后的废墟一片好得多。

    镜流装作思考：“是你说我吃屎那句吗？”

    那声音磨了磨牙，重新开口：“镜流、我的剑首大人。”

    但对于“镜流的学生”来说，景元也就是刚入门，就他所知，离他最近的一位师兄一位师姐，刚入门的年龄分别是25和23，前者牺牲在战场，后者移居别的仙舟，据说离将军之位已是一步之遥。

    “我不能来？”

    仙舟人的童年很长，生理方面，少年形态会维持30年，社会层面，一直到45岁左右才会被认为是成年，正式开始工作谋生。www.yanran.me

    镜流刚结束训练站在树边，鬓角发梢汗滴滴落下，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所以她能一直是剑首，而她甚至不是罗浮人。

    云骑所学甚多，先是识字，然后是工造司的理论基础，用兵械便必须了解其构造功能，再有是生物相关知识，以及一定的神学、占卜学，既要与神明眷属作战，就需得知己知彼。

    “狗屁吧，饮月倒是想用水困住它，但结果只是给人家做了个顶级按摩，幸亏计都蜃楼不能出声，不然，哈，它欲/.仙./.欲/.死的痛快呻////吟声你隔着半宇宙都能听见！”

    “这是、”他慢慢开口，“是丹鼎司做的酒？为了延缓你的魔阴身。”

    疑问还未成音，脑袋便被一股强力的眩晕摄住，颊边飘落的树叶倏忽间遮天蔽日，秋意浓稠如海洋把他裹紧，头顶稀疏的阳光突然闪耀如星星，眼前的老师也离得很近，好像融入身体又好像间隔千里。所有的感觉轮番放大在他眼前、耳边、鼻旁、皮肤上轰轰烈烈炸响，景元只来得及哼一声，便被训练后的酸痛击倒，整个人软软倒在桌前。

    “……”

    镜流嗜酒。

    隐约听见老师的笑声，紧接着是他腾空而起，他晕的厉害，下意识抓紧手边的人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遭受如此大的痛苦活下来，只是为了继续在生死之间捡回一条命吗？

    景元带着她到角落里桌上，又一一把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瞪回去，才道：“这里的酒好，你尝尝，不要总喝那个，不好喝。”迷糊中老师也不喊了，点了餐又起身，镜流提前开口：“你去吐吧，”声音难得带笑，“吐完会好受些，你第一次喝，人又年轻，最多明天也就没感觉了。”

    “「计都蜃楼」有多大？那可是个活体星球！我这么给你们说吧，建木见过吗？给计都蜃楼当牙签差不多。”

    景元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手拽着镜流便走，镜流只以为他还没缓过神，带了几分好笑没有挣扎。

    景元当时城府还浅得很，被这么一问脸都红了：“我、将军——”

    自己好像也变成了透明的，世界从他身上穿透而过，没有留下一丝一毫。

    景元跃跃欲试想问，目光灼热到镜流没法视而不见，只好在一次课后托腮看他：“腾骁没告诉你？”

    镜流没有为他解惑。

    景元被交到镜流手里的时候，刚过26岁生日，是少年中的少年。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时候他已经成年，但他已经猜出镜流的酒并非凡品，这样轻易的分享就显得格外让人震惊了。

    第二章

    镜流不理。

    镜流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齐刷刷代表恶心的声音。

    白珩不跟她客气，抢过酒壶连喝了三倍黑暗软团才停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元难受地深吸一口气：“可是为什么？不还有断情丹？只要吃了，你不再有七情六欲，也能继续安全。”

    “哦。”景元强忍着应了，小跑着去后面。镜流被一个人留下也不慌，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碧绿色带腥气和花香的酒，刚凑到嘴边便听见邻桌传来的声音：

    镜流不高，明明靠在树上被阳光直射，给人的感觉却是融进了空气的灰尘里，隐隐约约看不清楚，离近了又能体察到模糊的凉意，像一块透明的阴影。

    这个她记得名字的飞行士直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手指了指桌面：“这都是你买的？”

    失去了恨意，她的剑就不再有力量，一切都无所谓，为何还要拼死反抗搏斗呢？

    这次镜流抬头了，桌边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白色的大耳朵迁就似的垂了个尖，不大的一张脸上目如秋水微波，嘴唇也是湿润的，昏暗的灯光下也看清两颊的赤色

    镜流直接把酒杯放下了。

    镜流在他面前遮掩的很好，但日久天长，景元从一开始的恨不得昏过去，到后面开始能在训练中留有余力，他发现了，镜流会在指点他的间隙里，偷偷给自己倒上一两杯。

    “我试过清心绝欲，”镜流回头看他，“两百七十九年前与造翼者余孽那战，我唯一一次负伤早早回来，就是因为这个。断情绝欲能让一般的仙舟人延长寿命，但对于我来说，失去七情六欲，我也不再想活下去了。”

    镜流对景元很好，好体现在挑不出错来，但她待景元并不亲近，别说一起生活了，连寒暄都没有一句。景元为此挺失落，还偷偷哭过，不过后来就好了——因为他发现了老师的一个秘密。

    景元想了想，端起酒杯仰头便喝完了，入口的液体是冰凉的，舌尖却没有触及半分辛辣，反而是酸苦厚重，他咽了一口，从舌根又泛起甜腻——

    景元咬着嘴唇点头，听见他老师推了酒杯过来：“尝一口吧。”

    声音截断，镜流歪头看过去，逮住对方僵硬的视线后，挑了下眉。

    有这些珠玉在前，景元拜师的时候是仔细收起了平素傲气的。

    镜流只是知道云骑上层的秘密酒馆，这倒是第一次来。她在罗浮没有家人，这么多年零星有过朋友都死绝了，剩下的只是同事下属，个个都把她当偶像看，当然不会把她带来这里。

    那个欢快昂扬的女声继续说道：“最后还是多亏了我，云骑书呆子们给的定位在计都蜃楼的第九复眼处，除了我就没有别人敢去，我带着镜流从侧翼过去，刚落地星槎就被脓液搅碎，我还尝了一口计都蜃楼的体&&&&液呢，那味儿，跟酿了十年的屎似的，我亲眼看着镜流也——”

    他很认真地低头称呼。剑首会不时出现在现役云骑的演武场上指点剑招，但那些人即使是被她教导也不能唤她一声老师。

    对面再也说不下去，安静了一会儿后，一个身影磨蹭着过来，镜流已经放下第七杯酒，没搭理这鬼祟。

    第一条线索是酒壶，镜流随身携带的只有一柄剑，但只要是她经常出现的地方，总会有不起眼的酒器。因为认了师徒，所以云骑专门腾出了一块地方用于授课，树下有桌，桌边总会有酒。

    “能来，当然能来，”白珩小声嘀咕完，才直起身看着她：“那个，我刚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那你们是怎么打赢的？我听说是龙尊用了秘法？”

    还是个孩子，被将军另眼看待，多番暗示未来将有大成就，骄傲和兴奋之余，难免有些“对别人不公平”的微妙歉疚。

    “喂……”

    那一战里，陪伴了镜流前半生的长剑[月下美人]损毁，此后她不再用兵械，一直到今天都使用手里凝化所成的冰剑。

    他专挑小路，熟练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带着镜流到金人巷，一家寂寞的古董店立在更加寂寞的街角，店员睡得正香，口水流了半张桌子。景元没管他，进了门朝左手边转，柜子后面是屏风，再往后一掀帘子，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两人都脚步一顿。

    他留了心，在镜流住所、办公地点、甚至她常登的星槎上，都能发现某个角落里放着的一小壶酒。

    剑首收徒是有政//治意义的，每一个都经过了云骑军和神策府的审核，前几位剑首都有力排众议选出天之骄子的传奇故事流传，镜流却没有，她平静地接受了每一位弟子，就如同她每次奔赴战场。

    镜流只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

    镜流会在教导他的间隙浅酌，会在战前稍饮，在胜后则是一饮而尽。

    镜流成为剑首经历了两任将军，战功全部写出来能盖住半边建木，在小小的景元心里，第一眼的老师不是和自己一样的仙舟人，而是一柄顶天立地、光辉灿烂的神兵。

    一般人这样学下来也该40岁了，凡有能在30岁之前学完所有课程的，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天才，景元更是寻常天才望尘莫及的存在。

    第二天他是在同僚的房间里醒来，当时云骑尚在训练，镜流随便找了间看得过去的房间就把他安置了。

    魔阴身，长生种不可避免的噩梦归宿，分为「残伤」、「垢染」、「嗔恚」、「他化」、「无记」五个部分，「残伤」对剑首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问题，镜流在战场所处的位置，意味着她只能全身而退的赢和尸骨无存的输两个结局。最麻烦的是「嗔恚」，毕竟，镜流已经1000多岁了，便是她天生冷情，如此多的过往也很难让人冷漠如初。

    镜流不在意地挥手让他坐下：“你既然被他选择，那就说明你有这个资格，以后不必有这些心思，与人与己都无益。www.qinshao.me”

    接受命令、听从，绝无二话。

    “老师。”

    这哪里是酒？！

    ——完全是喝醉了。

    镜流的手顿住了。“最恶心的其实不是它有多大，而是它很软。你们见过短生种老人没？计都蜃楼就是用那些老人的皮肉做成的一样，战舰砸上去也就是不大不小的一个褶皱坑，会发出肚脐眼里的酸臭味。”

    清醒后头倒是不晕、身体也不累了，但五感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极厚的布，看天不再是天，而是蓝色的平面，看人也不再是人，只是明暗的剪影，饭菜都无味，心里更是一层波澜都没有。走到镜流面前，景元终于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