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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个孩子,被将军另眼看待,多番暗示未来将有大成就,骄傲和兴奋之余,难免有些“对别人不公平”的微妙歉疚。

    一般人这样学下来也该40岁了,凡有能在30岁之前学完所有课程的,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天才,景元更是寻常天才望尘莫及的存在。

    自己好像也变成了透明的,世界从他身上穿透而过,没有留下一丝一毫。

    “那你们是怎么打赢的?我听说是龙尊用了秘法?”

    景元被交到镜流手里的时候,刚过26岁生日,是少年中的少年。

    “喂……”

    声音截断,镜流歪头看过去,逮住对方僵硬的视线后,挑了下眉。

    这次镜流抬头了,桌边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白色的大耳朵迁就似的垂了个尖,不大的一张脸上目如秋水微波,嘴唇也是湿润的,昏暗的灯光下也看清两颊的赤色

    有这些珠玉在前,景元拜师的时候是仔细收起了平素傲气的。

    ——遭受如此大的痛苦活下来,只是为了继续在生死之间捡回一条命吗?

    景元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手拽着镜流便走,镜流只以为他还没缓过神,带了几分好笑没有挣扎。

    “狗屁吧,饮月倒是想用水困住它,但结果只是给人家做了个顶级按摩,幸亏计都蜃楼不能出声,不然,哈,它欲/.仙./.欲/.死的痛快呻////吟声你隔着半宇宙都能听见!”

    “老师。”

    隐约听见老师的笑声,紧接着是他腾空而起,他晕的厉害,下意识抓紧手边的人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齐刷刷代表恶心的声音。

    景元带着她到角落里桌上,又一一把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瞪回去,才道:“这里的酒好,你尝尝,不要总喝那个,不好喝。”迷糊中老师也不喊了,点了餐又起身,镜流提前开口:“你去吐吧,”声音难得带笑,“吐完会好受些,你第一次喝,人又年轻,最多明天也就没感觉了。”

    疑问还未成音,脑袋便被一股强力的眩晕摄住,颊边飘落的树叶倏忽间遮天蔽日,秋意浓稠如海洋把他裹紧,头顶稀疏的阳光突然闪耀如星星,眼前的老师也离得很近,好像融入身体又好像间隔千里。所有的感觉轮番放大在他眼前、耳边、鼻旁、皮肤上轰轰烈烈炸响,景元只来得及哼一声,便被训练后的酸痛击倒,整个人软软倒在桌前。

    景元咬着嘴唇点头,听见他老师推了酒杯过来:“尝一口吧。”

    那个欢快昂扬的女声继续说道:“最后还是多亏了我,云骑书呆子们给的定位在计都蜃楼的第九复眼处,除了我就没有别人敢去,我带着镜流从侧翼过去,刚落地星槎就被脓液搅碎,我还尝了一口计都蜃楼的体&&&&液呢,那味儿,跟酿了十年的屎似的,我亲眼看着镜流也——”

    “我试过清心绝欲,”镜流回头看他,“两百七十九年前与造翼者余孽那战,我唯一一次负伤早早回来,就是因为这个。断情绝欲能让一般的仙舟人延长寿命,但对于我来说,失去七情六欲,我也不再想活下去了。”

    所以她能一直是剑首,而她甚至不是罗浮人。

    “……”

    对面再也说不下去,安静了一会儿后,一个身影磨蹭着过来,镜流已经放下第七杯酒,没搭理这鬼祟。

    云骑所学甚多,先是识字,然后是工造司的理论基础,用兵械便必须了解其构造功能,再有是生物相关知识,以及一定的神学、占卜学,既要与神明眷属作战,就需得知己知彼。

    景元想了想,端起酒杯仰头便喝完了,入口的液体是冰凉的,舌尖却没有触及半分辛辣,反而是酸苦厚重,他咽了一口,从舌根又泛起甜腻——

    景元跃跃欲试想问,目光灼热到镜流没法视而不见,只好在一次课后托腮看他:“腾骁没告诉你?”

    剑首收徒是有政//治意义的,每一个都经过了云骑军和神策府的审核,前几位剑首都有力排众议选出天之骄子的传奇故事流传,镜流却没有,她平静地接受了每一位弟子,就如同她每次奔赴战场。

    “「计都蜃楼」有多大?那可是个活体星球!我这么给你们说吧,建木见过吗?给计都蜃楼当牙签差不多。”

    第一条线索是酒壶,镜流随身携带的只有一柄剑,但只要是她经常出现的地方,总会有不起眼的酒器。因为认了师徒,所以云骑专门腾出了一块地方用于授课,树下有桌,桌边总会有酒。

    镜流装作思考:“是你说我吃屎那句吗?”

    他专挑小路,熟练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带着镜流到金人巷,一家寂寞的古董店立在更加寂寞的街角,店员睡得正香,口水流了半张桌子。景元没管他,进了门朝左手边转,柜子后面是屏风,再往后一掀帘子,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两人都脚步一顿。

    镜流不在意地挥手让他坐下:“你既然被他选择,那就说明你有这个资格,以后不必有这些心思,与人与己都无益。www.qinshao.me”

    那声音磨了磨牙,重新开口:“镜流、我的剑首大人。”

    “哦。”景元强忍着应了,小跑着去后面。镜流被一个人留下也不慌,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碧绿色带腥气和花香的酒,刚凑到嘴边便听见邻桌传来的声音:

    第二天他是在同僚的房间里醒来,当时云骑尚在训练,镜流随便找了间看得过去的房间就把他安置了。

    他很认真地低头称呼。剑首会不时出现在现役云骑的演武场上指点剑招,但那些人即使是被她教导也不能唤她一声老师。

    景元难受地深吸一口气:“可是为什么?不还有断情丹?只要吃了,你不再有七情六欲,也能继续安全。”

    失去了恨意,她的剑就不再有力量,一切都无所谓,为何还要拼死反抗搏斗呢?

    魔阴身,长生种不可避免的噩梦归宿,分为「残伤」、「垢染」、「嗔恚」、「他化」、「无记」五个部分,「残伤」对剑首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问题,镜流在战场所处的位置,意味着她只能全身而退的赢和尸骨无存的输两个结局。最麻烦的是「嗔恚」,毕竟,镜流已经1000多岁了,便是她天生冷情,如此多的过往也很难让人冷漠如初。

    但对于“镜流的学生”来说,景元也就是刚入门,就他所知,离他最近的一位师兄一位师姐,刚入门的年龄分别是25和23,前者牺牲在战场,后者移居别的仙舟,据说离将军之位已是一步之遥。

    镜流只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

    镜流不理。

    镜流的手顿住了。“最恶心的其实不是它有多大,而是它很软。你们见过短生种老人没?计都蜃楼就是用那些老人的皮肉做成的一样,战舰砸上去也就是不大不小的一个褶皱坑,会发出肚脐眼里的酸臭味。”

    镜流直接把酒杯放下了。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时候他已经成年,但他已经猜出镜流的酒并非凡品,这样轻易的分享就显得格外让人震惊了。

    总比这样极度爆裂的感官轰炸后的废墟一片好得多。

    接受命令、听从,绝无二话。

    镜流没有为他解惑。

    镜流成为剑首经历了两任将军,战功全部写出来能盖住半边建木,在小小的景元心里,第一眼的老师不是和自己一样的仙舟人,而是一柄顶天立地、光辉灿烂的神兵。

    镜流会在教导他的间隙浅酌,会在战前稍饮,在胜后则是一饮而尽。

    镜流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我不能来?”

    仙舟人的童年很长,生理方面,少年形态会维持30年,社会层面,一直到45岁左右才会被认为是成年,正式开始工作谋生。www.yanran.me

    镜流在他面前遮掩的很好,但日久天长,景元从一开始的恨不得昏过去,到后面开始能在训练中留有余力,他发现了,镜流会在指点他的间隙里,偷偷给自己倒上一两杯。

    镜流刚结束训练站在树边,鬓角发梢汗滴滴落下,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留了心,在镜流住所、办公地点、甚至她常登的星槎上,都能发现某个角落里放着的一小壶酒。

    景元当时城府还浅得很,被这么一问脸都红了:“我、将军——”

    镜流不高,明明靠在树上被阳光直射,给人的感觉却是融进了空气的灰尘里,隐隐约约看不清楚,离近了又能体察到模糊的凉意,像一块透明的阴影。

    “这是、”他慢慢开口,“是丹鼎司做的酒?为了延缓你的魔阴身。”

    镜流嗜酒。

    这哪里是酒?!

    这个她记得名字的飞行士直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手指了指桌面:“这都是你买的?”

    “能来,当然能来,”白珩小声嘀咕完,才直起身看着她:“那个,我刚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镜流对景元很好,好体现在挑不出错来,但她待景元并不亲近,别说一起生活了,连寒暄都没有一句。景元为此挺失落,还偷偷哭过,不过后来就好了——因为他发现了老师的一个秘密。

    第二章

    ——完全是喝醉了。

    镜流只是知道云骑上层的秘密酒馆,这倒是第一次来。她在罗浮没有家人,这么多年零星有过朋友都死绝了,剩下的只是同事下属,个个都把她当偶像看,当然不会把她带来这里。

    白珩不跟她客气,抢过酒壶连喝了三倍黑暗软团才停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一战里,陪伴了镜流前半生的长剑[月下美人]损毁,此后她不再用兵械,一直到今天都使用手里凝化所成的冰剑。

    清醒后头倒是不晕、身体也不累了,但五感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极厚的布,看天不再是天,而是蓝色的平面,看人也不再是人,只是明暗的剪影,饭菜都无味,心里更是一层波澜都没有。走到镜流面前,景元终于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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