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Chapter 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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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聆台先开口了：“你想好今夜过后该怎么办吗？”

    “话说，哥。“张闻亭靠在白漆的铁栏上，就那样往布鲁克林桥下的东河面望去，“你这些年就是这么一直过来的吗？”

    谈到这个，张聆台罕见地红了耳廓，“我这么说过吗？我说的明明是节日快乐，你可能听错了。”

    .

    缓缓浮现出如出一辙的笑容，张闻亭说，“我也是这么想着，才接起了电话。”

    警车堵在桥头和桥尾，不知道什么时候行人都被疏散了，只剩了下两个嫌疑人站在布鲁克林大桥的最高点。繁华的都市在上桥口的两端蔓延，射线一样的灯火迸发，把重要的人围绕在中央。

    张聆台哈哈大笑，指尖的烟蒂抖了抖“我也是！我完全不知道你会和我同一时间行动！我打电话给你，只是想让你听到你爹的遗言。”

    陶迎不是不爱这个孩子，只是毕竟是试验品，偶尔想到的时候会倒胃口，就连张闻亭这个名字也完全是大哥家孩子的对立面。

    “我知道的。”

    说到这儿，就有警车呼啸着赶来。不知道是哪一个案件先露出马脚了，不过张家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两个唯一幸存的不被怀疑才怪了。

    “我要你同我结婚，生孩子。”

    “钱，权，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张席合靠着老板椅，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笑容温和，“只要你给我生一个孩子。”

    只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婚检报告下来的时候他们就领证结婚了，没有办婚礼，谁也不需要，或者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叔叔，她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

    闻亭有那样让他满意的脸蛋，不难的，不难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要爸爸和妈妈肯努力，孩子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陶迎陪男人，张席合陪女人，剩余的时候忙工作，大家都过的很不容易，可是没有谁会爆发，因为家的存在就是为了把利益相同的人集结。

    到这儿就好像把一切都交代清楚的，剩下的是怎么一回事儿，兄弟俩都心知肚明。站在空旷的天桥上，来往的车流闪烁灯光，擦着高大的身影一闪即逝。像是把人从黑暗里拖拽出来又给推回去，这么循环往复。

    张席合是通过照片见到的她，看到本人又说很满意。那时候陶迎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三线女星，从庸脂俗粉的外圈突围而出，以酷似安吉拉宝贝的优越混血样貌接到了几部小成本电影，甚至有一个大导演还朝她扔来橄榄枝。张席合通过经纪人和她见面，是某出手阔绰的公司股东。

    他的意思是张聆台经历了更多。

    张聆台不答反问，“你不是吗？”

    张聆台拿回自己的烟：“在大学的时候学的，咱们家这样的，想光明正大抽肯定不可能啊。”

    张聆台望着平静的河面，游轮的灯光把水映照成金光闪闪的天堂，有富人在里面觥筹交错把酒言欢。游轮从桥洞底下经过的时候，能看到合衣在桥洞地睡下的乞丐，不是没有坐过，也不是没有朝那些人扔过撒了黑松露的法棍。前者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后者却如获至宝。苦难永远只是一些人的苦难。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了？”张闻亭笑着把他嘴里的烟抢过来，想也不想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她以为张席合要玩她，没想到张席合是要和她结婚。陶迎听到的时候吓一跳。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下馅饼来，她收敛了妩媚的笑容，认真问张席合究竟要做什么。对方也很坦诚。

    一串串灯火落到好远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个恶人像是要被世界遗忘了，又像是要被烈焰的炼狱给包围在其中，烈火在

    没有事先商量好的计划，杀人都是临时起意，你对上我的暗号，我们莫名其妙开始了行动。所以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两个杀人犯现在走在大街上。一个把手插在自己的裤兜里，一个嘴里叼着一根烟。

    “我也有几年不住在这儿。”张闻亭笑嘻嘻地说，“我可耻，我当逃兵了，把你一个人留这儿。”

    陶迎当然对他严格，张席合严格十分，她就对张闻亭严格一百分，因为张席合说大哥对那孩子严格一千分一万分。陶迎原本以为言过其实，直到见到阴郁聪慧的少年，才知道这根本不是言过其实，这是言之凿凿。

    张聆台和张闻亭走在大街上。

    陶迎有时候会一边抽烟一边后悔，觉得当初鬼迷心窍，生下这么一个孩子而毁掉自己的人生。但是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孩子就不用在名利场上翻滚吗？到头来人上人也都是别人的奴隶。这么想着心里就好受很多，只是偶尔也痛恨一下孩子。

    张聆台不觉得自己的苦难大过这些人。其实他已经很幸福了，有富人区最大的私人宅邸、豪华到让同伴侧目的各种座驾、光鲜亮丽的爸爸妈妈……他还有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弟弟。

    她没敢承认，那天张闻亭说是她自己毁了自己的人生，是的，她想说是的，但是又没有敢承认，她才没有毁掉自己的人生，自己现在要什么有什么，站在别人一辈子达不到的顶峰，她有优秀的丈夫和儿子，有美满奢侈的生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Wononthehills》

    陶迎是这样的女人。她跟着叔叔一起长大，爸是在萨尔温江边辗转的毒-贩子，妈是被骗去缅北做传销的厂妹，她是这样社会底层的女人。跟叔叔去国内上户口读书，监护人随便填不远不近的亲戚，反正也只读到初中就辍学去打工了。

    这下子轮到张闻亭脸红了。

    “没有。”张闻亭摇头，“完全没有，我就是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和原因。”

    陶迎没问凭什么。如果是随便一个男人这样无理的要求，她一定会这么问。

    “诶！”他紧接着反应过来，“话说今天晚上你是不是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啊？”

    但是他很快摇摇头，“这种想法是错的。”张闻亭看他，而他继续解释说，“哪儿都是炼狱，世界上没有天堂。每个人都是别人的炼狱，有心还是无心都是，有意的地狱事在人为，无端的地狱更可怕。”

    张闻亭很认真的点头：“我知道啦。”

    都这么爱他了，结果这逆子还天天叛逆期，天天和自己唱反调。陶迎不明白被老男人摸一下屁股怎么了，又不是要了他的命。陶迎自己是很没有廉耻的人，为了能往高处走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张席合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她情投意合。就是这样两个人怎么生出这么个胆小没用的东西？

    张席合在结婚后一年丧失了生育能力。

    后来陶迎会知道，张席合故意喝下那一杯亲哥下药的酒，因为没有什么好顾及的，那时候张闻亭已经生下来三个月了，已经能看出让人期待的长相。这时候让张君合放松警惕，反而能够掩护这个孩子好好长大。

    不知不觉间，他们又回到了这里——纽约时代广场。街口的警戒线还没有挪走，虽然尸体早就被运走了。张聆台用手指了一下那处，“你爹就是在那里被轧死的，是厢式货车。”他面色特平静，说话的时候嘴唇溢出淡烟雾，混着冬天哈出的热气一起升腾。

    她在最高处呢。

    是的，比起张闻亭，他在那个炼狱呆了更久，他经历了更多的事情。总是这样的。

    “你不是逃兵。”张聆台说出真心话，“看到你远离这个地方，我就会幻想那个幸运的人是我自己，靠这种想法挺过来的时候不是没有。”

    身为一个社会上的人，不可能再往低处走，想要不被别人踩死就要把别人踩在脚下；身为一个女人不可能不帮自己的丈夫，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就要利用上自己身上最大的筹码——美色；身为一个妈妈不可以让孩子在竞争中失利，想要得到张遗风的遗产，就必须让他老人家特别满意。www.bilian.me

    叔叔人很好，没有让她死掉。她人也不错，没有放任张闻亭病死，这不是爱他吗？这还不是爱的话，她真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张聆台又说：“你妈也是被我弄死的，但是不是大货车，我是找摩托飙车族去做的事情，一整个车队像疯狗一样轧上去。”

    男孩，你拥有别人所没有的，

    是这样吗？那她为什么气急败坏了呢？

    哥哥总是要比弟弟经历更多。

    两个人都有点累了。

    陶迎是真正过了苦日子的人，包装品流水线三千一个月的薪水她拿过，发廊小妹一个月八千的力气活她干过，外围野模一个月万把块的日子过了。叔叔说了一句话她很认同，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过上好日子的人是不会忆苦思甜的，只会想要更多更多。陶迎就是在那时候遇到张席合。

    你有完美笑容，让人为之动容。www.cuizhuan.me」

    但是张席合不行，因为对方无论是惊为天人的相貌还是声名显赫的家世，都不是自己这女人可以攀附的。她也没有问对方为什么，而是问：“那你能给我什么？”

    陶迎不考虑，凭借着本能答应下来。

    “逃不掉的。”他分外冷静，任由烟烧到了自己的指尖，“就算把他们杀了又怎么样？我们嫌疑那么大，肯定会坐牢的，杀了这么多人就是要坐一辈子的牢，牢里面的日子只会更让人难熬。”

    「她让我扼住整个世界的咽喉，

    真的只是偶尔。张闻亭生病的时候她会带他去医院，会给他煮粥喝。她自己很小的时候也生过一场病，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是叔叔带着她到市区里的正规医院。只会烤羊肉串的少数民族男人不懂汉语，也不是很会朝别人问路，叔叔在大厅忙了好半天才缴好了费，她得以吊上了药水。

    “说节日快乐的人是我！”

    “诶！那你就用一句节日快乐来搪塞我！你那时候怎么不说你也爱我呢？”

    陶迎自己都要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