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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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成的成品倒出来后，阿四才发现，居然是纯绿色的，类似抹茶的东西。

    姊妹兄弟们行酒令正到酣处，阿四却受限于自身微薄的文学知识和低矮的视角，跟不上她们的思路，逐渐觉得无趣了。长方案上与她高度齐平的只有琉璃莲花杯，阿四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落到内容丰富的茶汤上，杯中的茶汤和遥远记忆中的茶的相差甚远。

    周围的大人们见了，轰然大笑。年纪轻的宗亲不必像老一辈一样端着，兀自笑得东倒西歪，纷纷问起是哪个聪慧人的青枣，竟一跃而上，打败了一桌子奇珍异宝夺得魁首。

    不过，她是受益人之一，就不出头鸣不平了哈。

    三勒浆名为酒，实际上是用三种番邦的果子汁液混合而成，说是果饮也不为过。自传入大周以来，口感独特，颇受推崇。

    阿四眼睁睁看着闵玄璧被抱到自己的身边一起啃果子，闵玄璧好像很亲近她，试图粘过来：“姊姊~”

    玩法比阿四上辈子玩过的桌牌游戏差不多，多掺杂一点文化知识。

    周围闹哄哄的都是人，宣仪长公主特意打听过阿四喜好，拿出一个精致的玛瑙林檎置于案上，引得她旁边的安图长公主大笑，也从袖中抓出一把红玉樱桃。

    作者有话要说：①②行酒令和煮茶参考《唐人时代》

    宫人煮茶完毕，又取来茶瓶，笑与阿四解释：“二公主爱的是庵茶，这是最轻省的法子。只需将茶末放入茶瓶再冲滚水，就完成了。”

    听了两局，阿四觉得后世行酒令失传的原因就是玩法不够接地气，不然麻将怎么演变的那么好？

    载初二年七月十四日，艳阳高照，和去年今日如出一辙的好天气。

    闵玄璧懵懵懂懂地在大人们的催促下选了一件颜色鲜亮的玩具，之后抱着玩具玩得高兴，顺顺当当走完流程没有再哭泣。一旁的闵玄鸣松了一口气，让乳母将这个最会哭的弟弟抱下去。

    长辈和太子不在，自然而然就是姬赤华地位最高，孟乳母顺意抱着阿四入座。木匣中数十枚银涂金论语酒令筹摆放齐整，酒令筹正面刻有酒令文字，上半段选自《论语》，下半段为酒令内容，记载了行酒令的六种饮酒方法，如“自饮”、“伴饮”、“劝饮”等；还有六种饮酒数量，如“五分”、“七分”、“十分”、“四十分（四杯）”、“随意饮”等，另有觥录事、律录事、录事、玉烛录事等执事人。①

    宫人观小公主表情，与边上碾茶的同伴笑语：“看样子小公主不爱煮茶。”

    没想到吧，姬宴平是咸党！

    “善。”阿四端着脸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喜欢这种做法，简单好喝的才是最好的。

    据阿四的观察，姬难总与姬宴平有些不和。单单今天，兄妹俩已经吵了好几架了。

    阿四挨个捏了捏物件，偶然从堆中摸出一温软的圆物，举起来一看，竟是一枚青枣。小公主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捧起来放到嘴边就啃了一口，上下四颗乳牙拼尽全力，青枣勉强破皮，舌尖尝到一丝清甜滋味。

    闵玄璧的乳母笑眯眼：“小郎很是喜欢小公主呢。”

    盥浴换新衣——孟乳母念叨着祝福给阿四洗浴后换上的。就阿四个人来看，她七、八日就更换一件里衣，外穿的基本上不穿到第二天，这还是由于孩童肌肤嫩，旧衣亲肤的缘故。像她三个阿姊，一件衣服穿第二回都要被宫人、内官夸赞节俭。

    坐在姬宴平左手边的小郎笑话她：“我偏觉得煮茶滋味更好，三妹可别是为了躲罚生的借口。”

    外人如何议论纷纷，与宫墙内的阿四是无关的。

    桌上又罚茶一杯的姬宴平回过头来，嫌弃道：“我也受不了那个，换了庵茶来。”

    一看就是被人刻意教过的。

    好一幅生动的觥筹交错景象。

    姬赤华听了就笑：“今日是四妹妹生辰，不好落下她的。孟夫人便来与我们凑个数吧。”说完又点了两个内官，凑足十人，刚好坐满。

    内官带力士抬走了大案，换了一张小些许的长方案上来，照样是锦绣铺地、珍宝成堆。白嫩的男童被乳母从偏殿抱着进来，眼眶红红，抽抽噎噎地坐在长案上，眼泪滴滴答答。

    阿四磨磨蹭蹭在大周待满一年，周岁宴是少不了的，尚食局早半月就开始采买准备。

    “妈妈抱。”阿四迈开腿往乳母怀里塞。

    年长的宫人并不介意小公主的围观，一边含笑调整了姿势和位置由着她看，一边细致讲解：“茶叶要水初沸时放入，葱、姜、枣、陈皮、薄荷等与茶一齐入茶釜，至香味扑鼻、茶叶悬浮，便是煮好了。”

    阿四挣脱开孟乳母的怀抱，自腿上滑下去旁观宫人煮茶。

    诏书自紫宸殿出，入三省审查签署，正式宣旨刚好是皇四子周岁。www.qingbi.me

    自宣仪长公主打头，一个两个都拿出自己准备的玩意往案上放。眼见长辈们各有准备，就连两个阿姊都各自掏了东西，年龄最小的姬宴平没经验，从细心的内官手里接过木盒，取出里头四个栩栩如生的陶俑。

    看着那一锅比记忆中的奶茶还要复杂的咸口茶汤，阿四恶寒地抖了抖小身板，皱起眉头。

    开始的时候，她也觉得叫乳母为“妈妈”很奇怪，但垂珠她们也叫孟妈妈，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

    宫人净手剥开龙眼，去核、撕开果肉喂给她，哄着她从大案上下来，慢慢吃。

    阿四才晓得自己和闵玄璧是同一日先后出生的。大约是鬼差前脚把她丢下去，后脚闵玄璧就跟着被踹下来了。

    阿四笑嘻嘻地指着龙眼喊：“吃。”

    大案上的东西越堆越多，下脚的地方都被挤兑没了，阿四慢慢悠悠看了一圈，小胖手一会儿搭在玛瑙林檎上，一会儿又推一推拳头大的明珠，眼睛往哪儿看手往哪里放，就要引起一片欢笑，一圈人围坐大案，目光紧盯着她的动作。

    物件都是赠礼，宫人取出两件给闵玄璧玩耍，部分珍玩封存起来属于孩子的私产。这一头东西拿下去，另一边美酒、酒具、茶釜、酒令筹等就被抬上来。

    除开陪玩的孟夫人和内官，其他的少年人玩起来并不因身份推让，桌上的琉璃莲花杯很快满上温热的酒液和茶汤。一群身份尊贵的少年人凑到一处去，内官也并不敢上烈酒，而是取用了波斯酒三勒浆。

    无论是酒还是茶，都是要煮出滋味来才好入口。宫人搬来的小炉和茶釜正用于此，小炉煮酒，茶釜烹茶，再送到长方案上由贵人们取用。

    “小公主真是聪明，”宫人本不在意阿四是否能听懂，眼见她小大人一般应答，笑弯了腰。

    一颗颗青枣浑圆饱满，白玉泛清晖一般，诸人分食，赞不绝口。www.yuqing.me

    最绝的是，茶汤居然要加盐！

    觥录事是众人推选的，毕竟其余都是宗亲，彼此推让，最后落在“外人”闵玄鸣头上。由闵玄鸣决定抽筹次序，指定剩下三个执事人。觥录事长官酒令旗和纛（羽旗），负责决定对违规者的惩戒。②

    阿四一听她们要行酒令，连龙眼都顾不得吃，眼巴巴地往案上凑，抱着孟乳母脖子大喊：“阿四玩。”

    孟予看出阿四是不喜欢闵玄璧，抱起她到另一边继续吃。

    姬赤华、姬宴平、闵玄鸣、姬若水加上其他宗亲，一共七人入座。成年的用琉璃莲花酒盏，年幼者以茶代酒，自有宫人煮茶汤。

    小孩口角是常事，姬赤华打个圆场，“哪有做兄长的总促狭妹妹的，来来来我们继续。”又接着行酒令。

    其实她也可以理解姬难的各种小情绪，同为长公主之子，宣仪长公主的女儿是皇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之一，安图长公主的男儿却要第一头，正式场合见得低头见礼。两个长公主同样的尊贵，孩子的落差就源于性别，是谁都要难受一下。

    这是个阿四见得比较少的堂兄，名姬难，他比姬宴平大一岁，是安图长公主的独子。因是男儿没资格养于宫中，并不与公主们一起排序齿。姬难算在姬若水后面，旁人多唤一声公子，但他似乎不喜欢被尊称公子。

    阿四扒拉旁边宫人的手，才发现她在把茶饼捣碎再磨成粉，怪不得刚才倒进去的是茶粉末。

    阿四尚小，姬羲元没有大办的意思。宾客多宗亲，两代女帝清洗下来，宗室老的老小的小，少酒多茶，图个热闹。宴乐前，殿中大案上铺满锦绣，摆上弓矢纸笔、珍宝服玩，阿四被放在正中间，要拭儿。

    孟乳母等阿四啃够劲儿了，才接过手和往常一样用长柄勺刮着给她吃。随年龄上涨，阿四的胃口也渐渐大，一颗青枣犹不足兴，孟乳母又取来瓜果碟给她加餐。

    临近正午的日光透过窗照在闵玄璧身上，他不像阿四时常往外跑动，不见天日的孩童白的耀眼夺目，可怜眉宇间一片红。闵玄鸣虽不耐烦，在外倒也有长姊的模样，利索地摆上自己带来的礼物，耐心与闵玄璧分说，主持幼弟的拭儿。

    高坐上首的皇帝体谅孩子们，带着宗室长辈和太子一并往隔壁去，留下空间给一众半大不小的少年玩乐。

    赤黄色锦衣消失在转角处，姬赤华当即令宫人用锦布将物件一包，单独留下绷竹席的长方案。

    好不容易笑够了，二公主姬赤华从大案中提出一包果物分与同辈姊妹，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崖州进贡的鲜果，岂是阿堵物能比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