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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魏如闻在想些什么,他不再开口询问,也不愿离去,就这样抱着腰刀守在少女的窗前,伫立良久,纹丝不动。

    确认再三无误后,十几个捕差在驿站内拎过长条木板,凉水泼在磨刀石上,开始给一行护卫磨刀擦槊。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少女半梦半醒间,听得窗外传来他独有的嗓音,“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百姓所耕之地,不足一成,却要缴十成之税。”

    “嗯?”魏如闻愣了下神,微微侧过脸,马车窗帘缝隙洒进的阳光照亮他清晰的下颌线,说不出的俊美。www.youzhi.me

    她笑得出来,窗外的男人却笑不出来,或许是杀手这行当所致,男人的第一反应就是,

    一夜无话。

    三百五十快骑,在官道上前后簇拥着刘初安所乘的马车,马蹄翻飞,踏碎了地上被压实的雪路,轰隆隆的奔跑共振,惊走了雪地中隐匿的豺狼鸟兽。

    或许是刘初安的解释让男人无法应答,又或许是男人认同了她的话,他站在窗外久久无言。

    所以我大汉每逢灾年,流民遍地,山匪聚啸,便是因此所致。”

    “无须全杀,”窗外的男人顿了一下,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狠辣的杀气,“师傅常说,杀一儆百,屠一户震一城。”

    窗外的魏如闻若有所思地‘嗯’的一声,说:“所以,他们只是人跑了?”

    “这就是我说的,今日之难,皆因乡绅豪门盘剥百姓所致。”

    讨了个没趣,刘初安也倦了,没兴趣再逗弄这个冷面杀手。

    仿佛刚刚那个发问的男人,不是往日那个冷面刺客一样。

    丰年还好,勉强糊口,可若是碰到灾年,乡绅豪门又不是善户,哪会白白给粮养着佃农?

    “当然。”少女拢起长发,随意在两侧耳旁扎了个团,“要么,是聚在一起研究怎么对付我,要么,是跑去找公孙瓒研究怎么对付我。”

    乡绅豪门大多有权,或是世代为官,或是传承已久,

    虽然损失了田地,但好在不用再交税,勉强也能混口饭吃,

    刘初安揉着自己的肩颈肌肉,手掌按处皆是酸痛难耐,这一路的车马劳顿确实将这金枝玉叶的大小姐,给折腾得快散了架。

    许是太过劳累,刘初安面对这种情况,都难以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只是半梦半醒地应了一声,“嗯?”

    你为什么要为了一帮未曾谋面的佃户,而去得罪与你相同的人呢?”

    “你方才说,拜我为将,纳才所用...”男人薄唇轻轻抿起,丹凤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又骗我?”

    “应该走不远,给我二十轻骑,我昼夜疾行去杀了他们。”

    眼见着今晚不给他解释清楚,自己是没法睡觉了,刘初安有些苦恼地再度起身,用手搓了搓娇嫩的脸,耐着性子解答。

    木窗传来两声敲击,随后,魏如闻清脆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临渝县有问题。”

    今夜是个大晴天,无风无雪,注定了明日是个赶路的好日子。

    “至于我为什么要铲除世家...那你不该问我,应该去问押送粮草的农夫,去问筑城修道的徭役,去问守土抗敌的将士,问问他们,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幽州十郡一属国,足足有九十邑,大汉这么多年来,养出的乡绅豪门不计其数,你杀得完吗?”

    “没用的,”

    看着他腰间挂着的木盒子,手里捧着的春秋经传,莫名地有一种违和感,刘初安哼笑了一声打趣着说:

    天寒地冻,昼夜行军,不少护卫的脸上手上都生出了冻疮,况且急行军消耗的不仅是马匹,更是耐力。

    车厢内的温度似乎都降了许多,刘初安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又顺势靠在车厢上,声音慵懒无力地笑着:“沾染风寒头晕目眩,脑子不是很清醒,将军勿怪。”

    月光透过窗上糊的麻纸,隐隐约约照亮少女憔悴的精致面孔,她长叹了一口气,

    话音刚落,窗前高大的影子闪动了一下,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不曾来过一样。

    夜朗星稀,万里无云。

    男人高大的影子映在窗纸上,他双手环于胸前,抱着腰刀,“县内几家高门大户,门前积雪足有尺深,我翻进院中也未找到人。”

    男人也不在意她话中带刺,而是平静地问:“那是为何?”

    她披着被子坐起身,思量了片刻,随后说道:

    一行车马狂奔,换马不换人,过六股河穿燕山山脉,沿渤海而行,两日便赶到了辽西郡的临渝县。

    坐了两日的马车,刘初安背僵得如同一块铁板,每次腰背稍有弯折都会钻心地疼。

    若是带着所有钱财赶路,辎重难以在雪地前行,不消半日便会被县内轻骑逮回来。”

    “道理不错,”刘初安轻叹了一声,接着解释道:

    “百姓种地耕田所收,往往还不够交税的,越种地,便越穷苦,

    人都是多面性的,刘初安没兴趣了解他的内心,何况是在如此劳累的时候。

    刘初安摘下挂在车厢上的水囊,拔出塞子喝了一口水润喉,随后微微紧着眉,“你随我一同去俊靡?”

    被窝里的少女伸了个懒腰,酸胀的骨骼一时间‘噼啪作响’。

    ‘咯,咯’

    以权谋私,土地兼并之下,豪门田地占九成,却皆不缴税,

    解下华丽的狐裘大氅,盖在自己的身上,将头倚在身后木质的车厢上,轻轻合眼,假寐养神。

    说到此处,少女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总不能是隆冬腊月,一起出去玩了吧?”

    魏如闻又顿住了,过了三两息,才试探着答道:“因为他们聪明?”

    还好有县尉带来的捕差,三五十人从深夜给马匹填料加水,修补马掌,又将车队一行人的干粮水囊补足。

    车外寒风呼啸,卷起荒野里的积雪四散飞舞,半冰半雪的雪花硬如米粒,拍在马车上发出‘飒飒’的声响。

    况且他们家业在此,那些老貔貅可不会舍得这万贯家资。

    过了许久,少女躺在火炕上刚刚要睡着,半梦半醒之间,才听得男人再度开口:

    “可敌人太多,一来是他们未必会怕,二来是总有几个不怕死的,愿意挑这个头。”

    “笑话,”少女‘哼’了一声,“天下聪明人那么多,怎么不见每个都是豪门子弟?”

    夜朗星稀,偶有几只寒鸦掠过,沙哑的鸦鸣声穿透力极强,久久回荡在这片空旷的夜幕中。

    刘初安微微抬了下眼,问道:“魏将军喜读诗书?”

    “毕竟,只要扳倒了我,他们就可以继续过他们的潇洒日子,甚至更上一层楼,可若束手就擒,他们便一无所有了,凡有血性之人,都会搏一搏的。”

    少女睁开蒙眬睡眼,有些无奈地说道:“魏如闻,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乡绅豪门,为何能比普通农户有钱?”

    “刘初安,你为什么要得罪他们?”

    魏如闻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虚弱到坐不稳的模样,也不再深究,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古书,小心翼翼地翻看。

    男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惜字如金的冷面杀手,单手捧着书,目不转睛地研读起来,“春秋。”

    见窗外的男人又不说话了,刘初安便幽幽地说道:“我父仁义之名大汉谁人不知,我二弟侍奉皇上殚精竭虑,我三弟戍边抗敌屡立战功,我刘初安案比量田,门生故吏哪个不是清官良善?”

    “临渝去年便已案比,没有路引他们跑不掉。

    魏如闻看得颇为入神,并未搭理少女的打趣,而是逐字逐句地细细品味着经史子集中,文字所带来的魅力。

    许是天公作美,这段路格外的好走,稍有颠簸的路段也被车夫驾驶得如履平地,马车不再摇晃,假寐中的刘初安便深深地睡了过去。

    迫于无奈,刘初安只能在临渝休整一日。www.jingyou.me

    刘初安刚刚睡熟,驿站里的人却忙了起来,临渝的驿站也不算大,驿长带着两个驿卒是忙不过来的。

    索性便将田地卖给乡绅豪门,然后自己去当佃户谋生,

    魏如闻的声音变得有些异常,轻飘飘的从窗缝中飘进来,带着一丝不解和困惑,

    驿站的火炕上,温暖的热气慢慢熏烤着少女疲惫的身子,如同火舌舔舐冰块,一点一点融化她的疲倦。

    见那道宽肩窄腰的影子还映在自己的窗上,少女顿了顿,接着说道:

    “相同?”少女笑了,“何处相同?”

    临渝县令连夜凑出三百余匹快马,喂足了草料,又填补上车队一行的物资消耗,以备急行军之用。

    清粼粼的月光洒在雪白的刀身上,映出的寒芒照亮了院内大片的土地,‘吱吱呀呀’的磨刀声细小有力,更给这清冷的夜色下添上了一分杀气。

    刘初安笑着摇了摇头,又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皆因,乡绅豪门盘剥百姓,所敛财之财,皆为百姓的血汗钱。

    “可你刘家是宗亲,你父亲是州牧,弟弟是将军,你手掌大权,门生故吏遍布幽州,按理来算,你才是幽州最大的豪门啊。

    “没想到将军还是文武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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