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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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芝替黎四九挽好了头发，又在从柜子里扯出一件红衣——当初她来到锦簇宫中的时候，还腹诽过这宫里备的衣物怎么都这么宽大，哪家姑娘能穿得上去？却没想到正好能给黎四九穿上。

    婉芝二人如获大赦，快步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她回想起刚刚黎四九将佛珠拿出来后，神色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似乎正在思虑着什么事情，然后才拿出那把刀子递给自己。

    太后点点头，把那串儿人牙项链扔到了常顺海手里，以手背撑额道：“好了，哀家累了，你们也回去吧。”

    第3章

    太后那张艳丽的面庞好似被涂满了墨水的冰块，又冷又黑，还往下滴着泥。

    婉芝脸色煞白，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发软，后背的衣服一下就被冷汗浸透了。

    郁修锦垂着头一声不吭地站着挨骂。

    的确……黎四九暗暗点头，也回忆起了自己偶尔看过两眼的宫斗剧中都是要给宫女太监送礼的。

    “你呀，虽然聪明，可还是见得太少了……”嬷嬷拍了拍婉芝的手：“你还记得，你想替他换衣服，他却不肯让你替他换吗？这不正说明了他是不好亲近的人吗？”

    郁修锦道：“朕知道。”

    黎四九收了手串后特意去找人鉴定了一下，说是什么沉香，其实只是普通的檀木；就连据说是亲手刻上去的六字真言其实也只是机器雕刻的。但这也是老两口的好心，闻着也挺香的，他就一直带着了。

    说着，常顺海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靖王。

    一走出房间，婉芝立刻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她扶着胸口长叹了口气：“唉……”

    婉芝觉得那笑好像是在笑自己一样，心头一惊，再也不敢乱看，忙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脚尖儿盯出一个洞来。

    郁修锦回头去看，见到太后眉眼有着淡淡的担心，她道：“一定要小心。”

    太后越说越生气，气得手都直哆嗦：“皇上，哀家昨天刚和你说过，黎四九在外打仗，手握兵权，你需恩威并施，不可让他太过放肆……你倒好，直接让他进宫了！胡闹，简直是胡闹！”

    嬷嬷又问：“你别不信，我问你，他最开始的时候想要送你什么？”

    婉芝答道：“佛珠呀。”

    婉芝从未见过如此狂野的穿衣方式，看得有点傻眼；听到黎四九问自己，连忙定了定神看向黎四九，接着，便是一愣。

    三人行了礼，转身朝外走。

    郁修锦知道他娘一直想营造出一个冷静得体又干练的形象，可偏偏她总是会遇到各种让她维持不了形象的事情。

    她坐在桌前，用阴冷的目光打量着桌上那串人牙项链，唤道：“常顺海。”

    等郁修锦走到门口的时候，太后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婉芝不解，立刻挽住嬷嬷的手臂亲切地讨教：“嬷嬷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年景点门口的无良商贩忽悠老两口这是顶级沉香做成的，上面的六字真言还是高僧亲手刻上去的，戴上可保佑佩戴者一辈子平平安安，老两口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也才五千，愣是花了三万块买了这根手串，千里迢迢地给黎四九背了回来。

    他平时怀里倒是揣着不少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只是今天进宫，为了揣那串送给郁修锦的人牙项链，占了不少怀里的空间，就把别的东西都取出去了。

    婉芝忙放下手。

    嬷嬷看着婉芝，语重心长道：“你的这个新主子，可不是个亲善的人啊。以后，可有你好受的了！”

    婉芝将衣服递给他，黎四九先将盔甲卸在一旁，然后抖了抖婉芝地给自己的衣服，在空中甩起一圈，将衣服穿到了身上。

    郁言礼觉得郁修锦被骂得挺可怜的，倒是有心替自己的侄子说个情，但他不得不承认，太后所说也正是他的想法。在朝堂上，他好有几次都以为黎四九要刺杀郁修锦，憋住了不知道多少声“来人，护驾！”

    婉芝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可……”

    太后道：“你刚才说，刚见面的时候，黎四九就给了靖王和你一个下马威，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下朝不久，太后就听说了郁修锦同意黎四九进宫的消息，派人将郁修锦和尚未走远的靖王郁言礼一同打包到了慈宁宫中，郁言礼这会儿已经听太后不重样地骂了郁修锦半柱香了。听到常顺海这么说，郁言礼苦笑着道：“也许是我们多心了，那并不是轻视。”

    郁言礼也跟着叹了口气：“是，皇上，请您一定要处处留心。”

    太后稳住情绪，瞪了郁修锦一眼，道：“靖王说得不错……既然皇上你已经允许他进入后宫，那就一定要处处留心，既然他想要当皇上的妃子，那皇上也要像对待妃子那样，多哄着、多宠着他，说不准儿他一松懈，就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意图了。”

    原来……原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在鬼门关前走过一次了！

    郁言礼硬着头皮道：“臣不知道黎将军有什么目的，可皇上的后宫绝非他玩弄权术之地。黎将军一旦进了后宫，那他的任何行动就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这样一来，不是更方便我们掌控他的行动？”

    嬷嬷把声音压得越来越低：“那就对了！从佛珠换成刀子，这暗示还不够明显吗？这不正是他在告诉你，他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吗？”

    黎四九拢着手站在婉芝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婉芝只觉得自己像只被鹰盯上的兔子——只有等死的份儿。

    婉芝隐约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回答道：“换成了小刀……”

    为了阻止这场杀生，郁言礼忙岔开话题道：“但……臣以为，皇上的做法其实很聪明。”

    郁修锦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

    黎四九可舍不得把这串珠子送给婉芝，却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个别的东西。他走到自己脱下的盔甲旁，从腰带下解下了一把巴掌大小的小刀。这小刀是黎四九在东倭将士的尸首上发现的，很是锋利精致，也很漂亮，刀鞘上一颗血一样的红宝石，颇有异域风情。

    她这儿子从小就特立独行，一张没表情的棺材脸下总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她这个做娘的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都被气到牙根痒痒。

    后来这串珠子跟着他来到了古代，更是成为了黎四九心里的一个寄托。

    郁言礼的话让所有人陷入了沉吟，半晌后太后点了点头，面色稍霁，她看了一眼郁修锦，见到郁修锦面无表情地垂着头，也看不出究竟有什么情绪。

    一旁的常顺海弱弱地应道：“奴才在。”

    就比如现在。

    若说穿着盔甲的黎四九还能给人带来一些正气，那么穿着红衣、将头发披在身后的黎四九就只剩下了邪气，婉芝看着他，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块被鲜血浸满的丝绸。

    大周最尊贵的太后所居住的慈宁宫，宫内的装饰却相当简单——她的宫内没有一点儿多余的东西，必需的那些东西，比如帐子、桌椅、茶具等也都是沉静的素色。

    婉芝、嬷嬷和黎四九三个人静默无言地在屋子里杵了半天，谁也没有一句话。黎四九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就挥了挥手：“你们都去忙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婉芝不敢再和他对视，慌忙将视线下移，突然注意到原来黎四九的下巴上原来有颗小黑痣，“好看”两个字刚一浮现在婉芝的脑海中，却瞥见黎四九的唇畔的笑意更加深了一些。

    系统提醒黎四九道：【好处！给她点儿，好处。】

    黎四九拢了拢衣襟，顺口问道：“怎么样？”

    这串佛珠本身的价值并不高，但花费很高，也很有意义。这是黎四九他爸妈去景点旅游的时候给他带的。

    黎四九在怀里摸了一把，只摸到一串佛珠。

    黎四九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看婉芝像是要替自己穿衣服的样子，连忙朝她伸出手：“我自己穿吧。”

    婉芝悚然地睁大眼睛。

    空气安静了

    太后捻着手指尖儿，磨牙冷笑：“多心？不见得吧！上朝前常顺海不是还特地让黎四九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吗，他旁边就有人端着托盘候着，也没见他把腰上的佩剑取下来啊？敢带着配剑上朝，都不叫轻视吗？还有这个……”

    婉芝连连道谢。

    他转身继续向外走，可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却又停住了脚步。他出声道：“朕，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防备他。”

    嬷嬷大惊：“你做什么呢！要是让……让屋里那个看见了，有你好果子吃！”

    郁修锦平静无澜地道：“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反正朕话都说出去了，黎四九现在也在后宫中了，骂朕也没用。”

    黎四九将刀送给了婉芝：“拿着。”

    *

    一提到这个，常顺海就委屈起来了。他难过地道：“当时，奴婢和三王爷在东昌门口等着黎将军，看到将军骑马过来，奴才就立刻迎了上去，还亲切地问了将军好。可黎将军他却不说话，盯着三王爷和奴才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是三王爷和常公公吗？’，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奴才就不说了，可三王爷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轻视呀？”

    太后一指桌上的人牙项链：“拿着这种东西送给皇上，这不叫示威的话，什么叫示威？”

    太后又捻了捻指尖，抑制住自己想打儿子的冲动。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太后想抽郁修锦。

    慈宁宫。

    黎四九也觉得挺满意的，他稀罕地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算起来，他都五年没穿过新衣服了，料子还挺滑溜呢。

    “对，他将那串佛珠从胸前拿出来，在你面前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你告诉我，他换成了什么？”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但……幸好啊幸好。

    连带着郁修锦在内，所有人都疑惑地望向了郁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