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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厂是正规的国营单位,又不是家族企业,必须劳动局下批文才能招人,我这样硬塞进去,哪有好岗位给我?”

    一个瘦弱的太婆坐在餐桌旁的小凳上,将纸盒捆扎打包。华英喊了一声阿姨,太婆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第二天早起,董翠芬上班去了。华英将钞票藏到衣柜棉袄的内袋里,然后,又从床底拖出箱子,把课本装入一只大口袋。

    “你不会还想复读吧?”董翠芬明白了她的心思,霍地站起身:“你这伢,怎么不听劝。上了大学又怎么样?我们厂里分来一个大学生,还是清华毕业的,上学的时候瞎闹腾,参加这活动那活动。厂长把他打发到车间干活,工资还没有学徒高!”

    唐倩吃的是一颗话梅糖,酸得她吸了一口气,鼻子皱在一起。

    吴姐通知她们,本期订单做完了,今天散伙结账。

    霸凌和掠夺,在悄无声息中发生。对面,玻璃隔断内的吴姐正在看账本,不知道工作间发生了什么,或者她根本就知道,装作没看见罢了。

    不能和董翠芬明着刚,但是母女之间的暗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华英不吭声。

    董翠芬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想嫁?别傻,英子。我在周围看了一圈,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心意的女婿。你看他,人也长得不丑,又会讲话,还有个高干老爹。”

    “你过早了吗?没过的话,在我家里吃点,稀饭是我妈昨晚熬的,酸豆角也是我妈自己腌的。”

    华英左顾右盼,也拈了一颗圆柱形的椰子糖,丢入嘴里。

    “你外婆说得对,女子无才便是德,安分守己过日子,才能长长久久。要是读多了书,想法也多,指不定怎样张牙舞爪地折腾。”

    突然,汪玲探身伸手,从郝彩霞的工作盘里,抓起一把糖果,丢入自己的工作盘。

    华英再次试探:“妈,你觉得,刘子金那个人……”

    “好。”华英低头,钻入窄小的门内。

    “我把课本放在你们家,免得被我妈给卖了!”

    唐倩从屋内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绿豆稀饭,稀饭上面堆着一簇酸豆角。

    “好的。”唐倩扒了一口稀饭,酸豆角在她的牙齿间,发出脆脆的响声。华英的腮帮涌出酸水。

    唐倩的妈其实并不老,和董翠芬差不多年纪,但是,艰难生活的摧残,在她的外形上,留下更加沧桑的刻印。

    郝彩霞还是正襟危坐,双手不停歇。她左旁的汪玲,屁股像是坐在搓板上,不停地摇动胖大的身体。

    “也是,等机会吧。”

    女工们敢怒不敢言,纷纷低下头干活。

    大部分女工都看到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声张。

    也许今天是最后一天的缘故,女工们心情闲适,一边工作,一边小声聊天。

    郝彩霞摇晃了一下身体,没有作出反应,汪玲再次张开她的肥手,抓起一把糖果,扔在自己的盘子里。

    中央的折叠餐桌上,放着一只用冷水浸泡的锅子,锅子里有绿豆稀饭。餐桌的中央,一大盘酸豆角黄灿灿,冒着油光。

    从另一个维度,华英理解了董翠芬。她握住母亲的手,小心翼翼地说:“妈,我没去米厂上班。”

    一方面,王春兰给她洗脑,女儿要为家庭做贡献。另一方面,她有自己的家,有儿有女,她也希望给他们买衣服,买好吃的,可是她手里,只有那么多钱。

    这一闹腾,华英睡不着了,大睁着眼,眼望窗外。漫天的星辰也在注视着她。

    现在,刘子金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她必须顺利复读。只要考上了大学,离开这里,就能把刘子金甩出视线之外。

    不对,也不能全怪刘子金,谁让她任凭他人主宰了自己的人生?

    华英赚了12块6角钱,虽然数目不值一提,但是,这是她重生回来,第一次凭自己双手赚的钱啊!她的心里,充满了劳动获得成果的喜悦。

    “唐倩!”

    英子,妈妈也难。m.julangge.com”董翠芬的声音哽咽。自从结婚,她的生活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在糖果厂做了一个星期,合计下来,唐倩包了15000多颗,华英12000多。

    的确,刘子金让华英衣食无忧,同时,也在她胸口扎下一把软刀子,让她心如死灰,仓促离世。

    两边的拉扯中,她的精神受到挤压,又无处倾诉。

    我的天!这是明目张胆地抢劫啊!华英碰了碰唐倩的胳膊,唐倩也看到了。

    “现在没有合适的岗位,他们让我当搬运工。”华英撒了个谎。

    董翠芬的背后,还有个王春兰。母女两人铁了心,要终止她的读书生涯,推她嫁入“高干家庭”,坐享其福。

    她背着大口袋,去了唐倩的家。

    现在,她必须把课本转移出去。

    “那哪成?女伢怎么能干男人的活?”董翠芬生气了,嗓门不由得提高:“刘子金没帮忙吗?”

    “琼瑶小说,我也看了几本,你别听她哄骗小女伢。天底下没有完美的男人。刘子金这样的,就不错了。”

    她们跟前的工作盘,堆放着最后领到的糖果和糖纸。两人相视一笑,唐倩从盘子里,拈起一颗糖,放入嘴里。

    董翠芬说完,气呼呼地起身走了。

    董翠芬烦躁起来,不耐烦地说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个刘子金,能够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顾得了娘家,顾不了儿女;顾了儿女,王春兰又不依不饶。

    浓稠的米粥凉凉的,夹杂粉糯的绿豆,香喷喷,入口即化,再配上脆脆的酸豆角,真爽口!两人吃完早饭,结伴去糖果厂上班。

    “怎么啦?”

    这还没完,郝彩霞歪斜身体,想挡住汪玲。汪玲站起身,伸出肥胖的拳头,捶在郝彩霞的肩膀上。

    华英咯咯咯地笑。

    门内,就是一个20多平米的空间。靠墙放着一张床,床边一张长条桌,桌上堆满了杂物。

    唐倩给华英添了一碗稀饭。

    这句话,符合食堂师傅董翠芬的本色。揭开所有事件的面纱,一起都是利益为本源。

    硬硬的糖块在牙齿间碰撞,香甜的椰子味,盈满口腔,华英心情愉悦,仿佛忘却了一切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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