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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安排得提前计上日程,这一次,他要提前将一切隐患斩灭。

    裴临唇边戏谑,他道:“蠢人的亲缘,还是不要为好。”

    “富贵……险中求,”裴焕君的话音夹杂着危险的意味,“这位小兄台,竟是想和我一起做着掉脑袋的买卖了?”

    裴焕君原本以为裴临只是一个有点功夫、打算卖弄拳脚,用这种新奇的方式投奔他这个刺史的武夫。

    他是不是裴肃亲子,而那幼子又是不是裴肃的血脉。若裴临想查,前世就可以查清楚了。

    “我同裴刺史乃是本家,”裴临亮明了身份,单刀直入,“德宗杀郜国、诛其拥趸,实则是为了什么,想必裴刺史很清楚。”

    “哦?”裴焕君似乎来了兴趣,他的眼神中透露着微妙的精光,“怪不得我瞧阁下眼熟,原来竟是自家子弟。”

    窗栅的罅隙间,隐约可见昏黄的光,一个虔诚的人影匍匐在地,像是在祭拜他的神明。

    唯独二门外还守着两个家丁,裴临一眼扫过去,便知这两人都是练家子。

    裴临却根本不答裴焕君的疑问,他只是继续道:“当年的郜国余党,流放的被流放,杀头的被杀头,在下也很好奇,裴刺史当时不过是长安城中的一个散官,怎么就和郜国公主有了牵连,又怎么逃过那劫的呢?”

    裴焕君呵呵笑了,狭长的眼睛扫向裴临,“阁下单枪匹马都胆敢闯入,我在自己的府宅中,又有何好怕的?阁下何方人氏,有何见教?不若我们去前厅,喝上一杯再说?”

    他一个鹞子翻身从檐外跃下,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踹开了面前紧闭的门。

    莫说只是救人,这一世,姜锦就算真的对旁人动心,与旁人亲近,他又有何理由指摘?

    元松有些感慨,“原以为到底有血脉亲情在……”

    裴焕君抬眸,对上裴临的眼睛,瞳孔中一片死寂。

    毕竟他当官这么多年,什么也都见过了。

    郜国公主的第一任丈夫,是杨贵妃三姐褫国夫人之子裴徽,第二任丈夫是玄宗宰相之子萧升,女儿萧氏嫁给太子李颂后,郜国非但不知收敛,反倒继续勾结世家子弟。

    重来一次,裴临从未如此清醒地认识到,此情此境,他甚至连恼怒的的情绪都不配有。www.kaiyiwenxue.com

    “元松,有两件事交给你,”裴临话锋一转,吩咐道:“查一查这座书院,看看裴焕君这些年都往长安送了哪些人,方才那个被打的书生,他的底细,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顾舟回……

    裴临暗自记下了他们把守的位置,没多在意,疾而无声地越过屋顶的脊兽,一路潜行。

    “谈不上见教,”裴临没有和他敷衍的兴趣,他开门见山:“我只是很好奇,裴大人身位朝廷命官、一州刺史,为何……”

    翻涌的情绪霎那蛰伏,裴临很快便收敛好了情绪,心下有了更明确的谋算。

    ——

    “后事情败露,太子李颂为保全自身,杀了萧氏。而郜国公主被冠以厌胜邪术诅咒皇帝的罪名,被圈禁后病死在了真元元年的冬日,似乎,就是在腊八前后。”

    毕竟,他只是一个被嚼过一回的鸡肋,如何劝她重蹈覆辙?

    世事未必尽如他预料,重来一世,太多的事情都有了变数。

    可他的脸色犹被密布的乌云笼罩,叫人看不清背后的神采。

    天色不早了,前院里人声飘溢,显得内院愈发冰冷。后院的女眷、廊下洒扫的仆妇、守角门的小厮,全都去前院吃酒吃席去了,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他只是不在乎这点单薄的亲缘,更不在意自己身上到底流着谁的血。

    夜风阵阵,气氛紧绷。

    裴焕君艰涩地站起身,他低下头抖了抖袖子,仔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摆,淡淡道:“阁下今日前来,到底意欲何为?是要告发,还是要挟,不妨开门见山,坦诚相待。”

    听到掉脑袋三个字从他嘴里说来,裴临的眉梢微微一顿。

    屋外迷蒙的光照了进来,裴焕君略眯缝起眼,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声音喑哑地开口:“想必阁下,便是日前飞剑传书的那位吧。”

    可听到“叛逆”两个字的瞬间,裴焕君的脸色,倏地一下就变了。

    极度的安静下,裴临的话音格外明晰,裴焕君道:“阁下的意思,我竟有些不明白了。”

    裴临不紧不慢地继续道:“郜国公主,肃宗之女,初嫁河东裴徽,裴徽死后改嫁兰陵萧升,萧升后亦亡故,郜国公主再度守寡。”

    ——身后,画像上的女子依旧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他背着光,睥睨着挂像上的女子,“你祭拜的,是那场叛乱的主使,郜国公主李函姝。”

    “建衷二年,郜国公主之女萧氏被选为太子李颂的太子妃。郜国公主私生不检,表面勾结太子詹事李昇等多人为其入幕之宾,暗地里,筹划的却是谋朝篡位之事,妄图拥李颂上位,颠覆朝廷。”

    他话音一顿,继而道:“为何会在此,祭拜十余年前,那场叛逆的罪魁祸首呢?”

    元松觑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道:“那些刺客的人头,按您所说,送去裴肃那里了。近日肃州安分了不少,不曾再有什么动静。”

    像刺史这么大的地方官,别说雇几个会武的家丁,就是私底下豢养私兵的也不少见。

    是年冬末,腊八。

    裴焕君的反应在裴临的意料之中。

    裴临抬手一挥,示意自己无事。

    这些人站在一起,站在了太子身后,皇帝自然无法心安,自然要削弱他们的势力。

    因为上辈子,此人的脑袋便是由他亲手斩下。

    顾舟回的突然出现倒是给了他一个警醒。

    扣在阑干上的指节用力到关节发白,发出了咯吱的声响,元松微吃了一惊,下意识问道:“怎么了,可是哪处伤口被牵动了?”

    “裴肃色厉内荏,不足为惧,吓一吓他也好,免得再给我们添麻烦。”裴临波澜不惊地评价着自己的父亲。

    裴临单手把着剑柄,他双手抱臂,堂而皇之地跨过门槛,道:“正是在下。裴刺史既然看过了书信的内容,知今日有人要取你性命,如何还敢孤身在此?”

    裴临知道,裴焕君祭的是谁。

    话刚至半,裴焕君的神情已然渐渐冷凝下来,幽深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他只道:“长安旧事,知道的人不知凡几。阁下若想以三言两语便挑动是非,怕是有些好笑了。”

    裴临低笑一声,道:“裴刺史想要继承郜国公主的遗志,恐怕还需细细谋划。”

    他问元松:“近来冀州可有异样?”

    有上辈子的经历,裴临轻车熟路地潜入了裴焕君的府邸。

    “另外,还有方才那个救人的女子,盯住她,务必让她腊八那日脱不开身。”

    门闩应声落地,跪在冰冷地上的裴焕君幽幽转身。

    厌胜只不过是俗套的借口,太子李颂杀死太子妃萧氏亦是一种站队,这是他在向皇帝低头,示意自己与世族划清了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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