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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米勒感受到比刚才更强烈的焦虑感，还伴随着深深的愧疚。
莎莎阿姨崩溃了。
联觉让米勒的世界从小就和常人不一样。最开始是多重联觉。襁褓中的拥抱，有温度、气味，还有柔软的颜色和轻快的音乐。震动的物体，不仅有声音，还有味道、颜色、触感。新奇的探索变成了思维的负担。打开字典，只想查一个字的读音，砸过来的却是本百科全书。越长大，世界越大。汹涌而来的感官刺激，如潮水般扑向米勒。他就像惊弓之鸟，蝴蝶翅膀扇动的清风，就能让他内心掀起风暴。
在急诊室那天，是他第一次体验死亡。那是沉入海底的恐惧，就像囚禁于幽暗密闭的空间，无人回应，无法逃脱。比死亡可怕的，是对死亡的恐惧。比恐惧更可怕的，是对恐惧的预期。
--
当发现自己有镜像触觉的能力后，米勒内心世界的边界开始模糊。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米勒对旁人的感知如此真实，心跳的感觉、心动的感觉，心痛的感觉，到底是他的，还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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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叔平静地躺在病床上。被子外的手臂，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包裹着。颧骨凹陷，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偶尔眨动几下，就像潮湿泥泞的水面上停留的蝴蝶在证明自己的存在。
豪斯知道，妈妈还是想解开爸爸的心结。他了解爸爸，自己爱过的人，即便时过境迁，也依然挂念。
车上，豪斯好奇地问米勒，“你怎么突然又愿意帮莎莎阿姨和李叔叔了呢？”
--
米勒没有说话，低头发了一条微信给豪斯，“因为这个电影。”
爸爸妈妈、豪斯、米勒，来到一所私立医院。莎莎阿姨已经在这里陪她爱人三年了。病房的条件很好，宽敞明亮，房间里的百合花也没完全盖住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
“是的。”米勒转身对她说。
握紧了拳头，浑身颤抖，她已经知道老李的选择。米勒如同爬在沙滩上，他已被怒吼的波涛打翻在地。他颤抖着等待另一波巨浪的袭击。然而，风息了，浪停了，一切突然变得安静，转而是一股强大而决绝的力量。
“那好，我安排时间。”豪斯放下手机，更加心疼米勒，他就像爸爸收藏的动画手稿《雪孩子》。明明是雪做的，却要奋不顾身地救火。
莎莎阿姨把他们送到了医院门口，一路都在感谢米勒和豪斯一家。豪斯爸爸了了一桩心事。
米勒静静地走了过去，握住李叔叔的手，就像握住了一根槁木。“阿姨，李叔叔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上次我们在急症室有个心肺复苏的没救过来，我就感觉米勒不对劲。”豪斯不想让米勒再次经历恐惧。溺过水，就不要再靠近海。
米勒转身看着李叔叔，“他听得见。”李叔叔闭上眼睛，这个无理取闹的女孩，他还是没有办法。
豪斯把电话拨了过去，“米勒，如果你不想，不用勉强。”
“你告诉他。他躺了3年，我伺候了3年。他要是躺5年，我就等他5年。躺10年，等10年。我要是死了，我就不管了。”莎莎阿姨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我都没放弃，他敢放弃！”
“小米啊，我其实就是想知道你李叔叔还想不想这样继续下去。”莎莎阿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豪斯妈妈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交给她紧紧地握着，“我和你李叔叔都是学医的，我们知道人的尊严比活着，更重要。”
--
“我们什么时候去成都？我安排一下时间。”12点，豪斯收到了米勒的微信。
豪斯妈妈给他发来微信，“你跟米勒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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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老李，眼神欣喜而坚定，如同高山流水，终于等到一个懂他的人。米勒的身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呼吸、心跳，甚至连血流都在毫无阻力的环境中畅快发生。
“阿姨，我觉得你这样和李叔叔相处的方式也挺好。”米勒开玩笑，“天天都能见着，还不顶嘴。回头把脑电程序安上，就当他是个网友。”
老李的眼神变得柔和，米勒的心绪也宁静下来了。
“李叔叔现在只能一直和自己的意识对话，他被困在了无人岛上，外界的每次刺激，就像远处经过的巨轮。他在大声呼唤，却没有回应。”
“你真的不想再治了吗？”米勒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遍。
“叔叔，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对吗？”
莎莎阿姨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米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豪斯的爸妈也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泪。
“阿姨，你给他安个脑电设备吧，应该有便携的。之前我看过国外有人开发了专门的程序，病人可以利用这个程序来和外界进行沟通。那个患者在病床上还完成了大学的学业。我记得浙江大学第二医院的脑机接口技术在全球也是领先的水平。你也可以了解了解。”
他转过身，看着莎莎阿姨，“阿姨，我没办法转述这样的答案。”
米勒作为连接，回答了莎莎阿姨积攒了几年的问题。小到被褥舒不舒服，想听什么音乐，大到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有什么主意。
“李叔叔，你还想治吗？”米勒靠近病床，轻轻地问，声音里充满了怜悯。
“中风。”莎莎阿姨眼泪涌了出来，3年了，很多痛苦不会因为时间变得模糊，反而一次次变得更加刺骨，“他真的能听到外面在说什么吗？”
莎莎阿姨连“死亡”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泣不成声。米勒没有靠近安慰，他害怕自己也陷入情绪的漩涡。
--
“没关系，我可以的。”米勒声音有些沙哑。
米勒看着李叔叔空洞的眼睛，就像在茫茫的星空捕捉外星文明的信号。他突然感觉到头晕、恶心、目眩，几乎每一种不适的感觉充满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想呐喊，却被困在无人的荒岛，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一开始莎莎阿姨还以为是豪斯爸爸给他的心理安慰。随着问题越具体，发现米勒的回答无论是细枝末节的偏好，还是做决定的风格，都和老李病发前一致。莎莎阿姨才敢笃信，米勒是真的能听到他的声音。
李叔叔盯着米勒，几秒钟没有眨眼，似乎在拼尽力气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无声地重复“让我走，让我走”。米勒的眼泪决了堤，他抬头睁大眼睛。
] 此刻，米勒感受到比刚才更强烈的焦虑感，还伴随着深深的愧疚。
莎莎阿姨崩溃了。
联觉让米勒的世界从小就和常人不一样。最开始是多重联觉。襁褓中的拥抱，有温度、气味，还有柔软的颜色和轻快的音乐。震动的物体，不仅有声音，还有味道、颜色、触感。新奇的探索变成了思维的负担。打开字典，只想查一个字的读音，砸过来的却是本百科全书。越长大，世界越大。汹涌而来的感官刺激，如潮水般扑向米勒。他就像惊弓之鸟，蝴蝶翅膀扇动的清风，就能让他内心掀起风暴。
在急诊室那天，是他第一次体验死亡。那是沉入海底的恐惧，就像囚禁于幽暗密闭的空间，无人回应，无法逃脱。比死亡可怕的，是对死亡的恐惧。比恐惧更可怕的，是对恐惧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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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发现自己有镜像触觉的能力后，米勒内心世界的边界开始模糊。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米勒对旁人的感知如此真实，心跳的感觉、心动的感觉，心痛的感觉，到底是他的，还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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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叔平静地躺在病床上。被子外的手臂，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包裹着。颧骨凹陷，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偶尔眨动几下，就像潮湿泥泞的水面上停留的蝴蝶在证明自己的存在。
豪斯知道，妈妈还是想解开爸爸的心结。他了解爸爸，自己爱过的人，即便时过境迁，也依然挂念。
车上，豪斯好奇地问米勒，“你怎么突然又愿意帮莎莎阿姨和李叔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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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勒没有说话，低头发了一条微信给豪斯，“因为这个电影。”
爸爸妈妈、豪斯、米勒，来到一所私立医院。莎莎阿姨已经在这里陪她爱人三年了。病房的条件很好，宽敞明亮，房间里的百合花也没完全盖住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
“是的。”米勒转身对她说。
握紧了拳头，浑身颤抖，她已经知道老李的选择。米勒如同爬在沙滩上，他已被怒吼的波涛打翻在地。他颤抖着等待另一波巨浪的袭击。然而，风息了，浪停了，一切突然变得安静，转而是一股强大而决绝的力量。
“那好，我安排时间。”豪斯放下手机，更加心疼米勒，他就像爸爸收藏的动画手稿《雪孩子》。明明是雪做的，却要奋不顾身地救火。
莎莎阿姨把他们送到了医院门口，一路都在感谢米勒和豪斯一家。豪斯爸爸了了一桩心事。
米勒静静地走了过去，握住李叔叔的手，就像握住了一根槁木。“阿姨，李叔叔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上次我们在急症室有个心肺复苏的没救过来，我就感觉米勒不对劲。”豪斯不想让米勒再次经历恐惧。溺过水，就不要再靠近海。
米勒转身看着李叔叔，“他听得见。”李叔叔闭上眼睛，这个无理取闹的女孩，他还是没有办法。
豪斯把电话拨了过去，“米勒，如果你不想，不用勉强。”
“你告诉他。他躺了3年，我伺候了3年。他要是躺5年，我就等他5年。躺10年，等10年。我要是死了，我就不管了。”莎莎阿姨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我都没放弃，他敢放弃！”
“小米啊，我其实就是想知道你李叔叔还想不想这样继续下去。”莎莎阿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豪斯妈妈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交给她紧紧地握着，“我和你李叔叔都是学医的，我们知道人的尊严比活着，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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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什么时候去成都？我安排一下时间。”12点，豪斯收到了米勒的微信。
豪斯妈妈给他发来微信，“你跟米勒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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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老李，眼神欣喜而坚定，如同高山流水，终于等到一个懂他的人。米勒的身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呼吸、心跳，甚至连血流都在毫无阻力的环境中畅快发生。
“阿姨，我觉得你这样和李叔叔相处的方式也挺好。”米勒开玩笑，“天天都能见着，还不顶嘴。回头把脑电程序安上，就当他是个网友。”
老李的眼神变得柔和，米勒的心绪也宁静下来了。
“李叔叔现在只能一直和自己的意识对话，他被困在了无人岛上，外界的每次刺激，就像远处经过的巨轮。他在大声呼唤，却没有回应。”
“你真的不想再治了吗？”米勒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遍。
“叔叔，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对吗？”
莎莎阿姨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米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豪斯的爸妈也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泪。
“阿姨，你给他安个脑电设备吧，应该有便携的。之前我看过国外有人开发了专门的程序，病人可以利用这个程序来和外界进行沟通。那个患者在病床上还完成了大学的学业。我记得浙江大学第二医院的脑机接口技术在全球也是领先的水平。你也可以了解了解。”
他转过身，看着莎莎阿姨，“阿姨，我没办法转述这样的答案。”
米勒作为连接，回答了莎莎阿姨积攒了几年的问题。小到被褥舒不舒服，想听什么音乐，大到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有什么主意。
“李叔叔，你还想治吗？”米勒靠近病床，轻轻地问，声音里充满了怜悯。
“中风。”莎莎阿姨眼泪涌了出来，3年了，很多痛苦不会因为时间变得模糊，反而一次次变得更加刺骨，“他真的能听到外面在说什么吗？”
莎莎阿姨连“死亡”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泣不成声。米勒没有靠近安慰，他害怕自己也陷入情绪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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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可以的。”米勒声音有些沙哑。
米勒看着李叔叔空洞的眼睛，就像在茫茫的星空捕捉外星文明的信号。他突然感觉到头晕、恶心、目眩，几乎每一种不适的感觉充满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想呐喊，却被困在无人的荒岛，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一开始莎莎阿姨还以为是豪斯爸爸给他的心理安慰。随着问题越具体，发现米勒的回答无论是细枝末节的偏好，还是做决定的风格，都和老李病发前一致。莎莎阿姨才敢笃信，米勒是真的能听到他的声音。
李叔叔盯着米勒，几秒钟没有眨眼，似乎在拼尽力气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无声地重复“让我走，让我走”。米勒的眼泪决了堤，他抬头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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