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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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对于神兽大人来讲，他和黎南洲对自己的认知完全不同。

    “唉……”皇帝看他只知道扑上来撒娇，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心里也嘲笑自己想要得太多——既想这小东西依赖信爱他，又盼望他尽可能地懂人言、通人性。

    这让猫崽和皇帝之间一直存在着很大的信息隔离。而当云棠理所当然地正经起来，想和黎南洲交流、甚至想关心黎南洲的事情时，黎南洲只会完全不当一回事地拍拍他的头。

    他有机会一定要给那个小人渣黎南越一点教训——被迫得知黎南越如何欺男霸女、这次甚至欺负了一位不能得罪的世家公子后，云棠都后悔自己浪费了这么多安宁的、温暖的夜晚，没有躺在黎南洲身边睡觉。

    虽然也不排除有那几个驯兽师见猫可爱、故意纵容的缘故，但——

    但其实云棠本来也不准备夜里再出去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情绵绵裹住了他的心脏，又是宠爱满足、又是牵挂烦忧。

    作者有话要说：洗澡？听起来很危险啊……

    黎南洲不是没有察觉到，当他跟任何人谈起那场行刺时，云棠总是会竖起耳朵，瞪圆眼睛，神情格外的专注，就好像他能听懂一样。

    他不会把自己淹死吧？

    可国师进宫这一日，云棠蹲在皇帝手心里，陡然睁大的眼睛、静止专注的小身体、以及他们转移话题后焦急拍人的爪子——这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云棠，看到那只线团了吗？你去把它捡回来，然后送到朕这里，好不好？”

    看来他自以为的疑点不过是一场巧合罢了，不外乎小崽把“行刺”两个字的发音记住了，就此跟那场受冲撞的惊变联系在一起，加深了印象。

    “……？”被方才严肃的气氛感染到，难得耐心地等了半天的神兽大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干嘛？黎南洲疯了吗？

    可是黎南洲紧接着亲吻他的前爪，又把他轻柔地捧起来用脸贴着他、蹭他的额头——肢体能传达出最爱怜的珍视，肌肤相触会引发最让人愉悦的温柔。

    这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着。皇帝很快就发现，小家伙变得比先前更爱黏着他了。每当他刻意去找寻那个小小的身影，总能发现云棠就在他不远处睡觉、玩闹。

    云棠承认，自从行刺事件发生后，他就一直对黎南洲比较纵容。现在黎南洲变成这样，作为神兽大人的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他立刻就上去左右开弓给了黎南洲两爪子，希望还来得及补救。

    连续有小半个月的夜晚，他其实都在悄悄造访阮太后的寝宫。他想从另一个渠道获知消息——黎南洲这边已经无人再提了，可猫崽没法放弃对行刺案的追究。

    小毛球还很喜欢暗中观察。有时候黎南洲跟心腹秘密商讨，或是一个人在隐室中焚烧信报，他总能察觉到隐秘处注视他的视线——认真搜索就能发现角落里正藏着个小毛头。

    云棠从不去细想他没有来处、也没有过去这件事，因为他灵魂深处其实能感觉到——在被遗忘的记忆深处埋藏了一些他永远不愿重温的东西。

    让小猫看看

    云棠谨慎地往前迈了两步，然后抬起爪子拍了皇帝一巴掌，力道都比往常温柔了不少。

    黎南洲在这一刻感觉到一股难以自抑的心酸和爱怜，没忍住偏过头亲了亲那娇嫩的小爪子：他一时又沉溺于此刻一个暖毛球围绕左右带来的温暖环绕的快乐，一时又发愁等他不在以后，这小东西是否真的能过得好。

    “小笨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如烟雾般将皇帝微微浸润了。

    可欺骗自己沉湎于当下，完全遵从于小兽的身体本能，也会让他在偶然的、意识惊醒的时刻感到颤栗和不安，让他只能越发加倍地抓紧他愈渐喜欢、也越来越喜爱他的黎南洲。

    猫崽心里有一种难以阻挡的、柔软的感情，这时被黎南洲的情绪一手引发出来了，让他那透明的小爪尖都不由得收了起来，细幼的脊背不自觉发酥发软，让他只想完全倚靠在黎南洲有力的手掌上，想在面前这男人新冒出来的胡茬上用力地蹭，想抱住男人的头把整个身体完全贴在上面，用自己毛乎乎的面颊留下标记的气息，还想在这张讨人喜欢的蠢脸上咬一口。

    它连战斗力都是那么的微薄：它隔三差五抱着皇帝又踹又咬，小白爪有时候都快出了残影，好像搞得很激烈的样子——基本也就能在男人身上制造出一些很快消散的白色浅道、连抓破油皮的时候都很少。因此黎南洲一直拒绝接受，他家柔弱的小毛团曾在刺客喉上撕下一整条血肉。

    “今天一下午都没睡，你怎么还这么精神？”皇帝的下巴能感觉到小崽的耳朵正一抖一抖的，好像很不耐烦他时不时出于故意的触碰。

    其实皇帝甚至有低头咬一口那大耳朵的冲动——云棠圆乎乎的小脑袋会显得他耳朵格外得大，奶白透粉，薄处近乎透明，轻轻抖动时别有一种天真娇憨的精灵。

    “云棠，”皇帝将手边的东西统统摆成一排，“来，我们来做一场很简单的游戏。这里面——你能不能告诉朕，这里面哪一个是笔筒？”

    刚把这小东西带进宫时，皇帝对他还没那么上心，曾试图交代宫中的驯兽师教会这“祥瑞”听从他的指令。而小祖宗跟驯兽师大战了三百回合，把所有简单的任务做得一团糟。

    —

    云棠起先被这称呼叫得生气，感觉黎南洲对他还是不够尊重。

    云棠酣睡，挑食，捣蛋，随心所欲地疯玩和奔跑。他好像觉得现在的世界、现在的生活虚假又没有意义，充满了一种野兽式的、浮皮潦草的快乐跟放纵。他对他睁眼后看到的一切都没有特别的喜欢和留恋。

    是他忍不住对它投入了太多感情，甚至构造出一些荒唐的幻想。

    幼猫的世界实在乐趣无穷。云棠正处在一个看空气里有杨絮飘过、都觉得它正在勾引自己的生理周期中。

    猫咪的冷淡厌烦总会突如其来，猫咪的喜欢却也没有顾忌、无所保留。

    天渐渐冷了，黎南洲每次都会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小毛贼捉起来——云棠完全没有偷听偷看被发现的不好意思，他总是会像这样顺着皇帝的手爬进他的领口，先在里面串串悠悠地鼓捣一会儿，有时候咬两口男人内衫的扣结，玩够了再从人家衣领那里探出头。

    他都有点想黎南洲了——云棠选择性地忽视了自己才被皇帝亲手放在枕头上、两人分开了不到一刻钟，而在此之前他们刚在一起待了一整个白天和晚上。

    他们两个就像是天地间最正常、最有秩序地按照身份活着的生物。可他们实际上已经在孤注一掷地向对方输送情感、又在感受到对方的情感回馈后，不断加深这因果混乱的联结，将彼此隔绝于生活的荒漠中了。

    皇帝在桌案上左右看看，发现有一只彩色的毛线球正躺在一摞奏章后面，应该是小崽先前叼上来玩的——他唇角微勾，又有了新的主意。

    第十章

    云棠目瞪口呆地看到这个男人把他的线团一把丢了出去，然后指着躺在地上的线团，挂起一脸蠢笑：

    好在黎南洲多年的礼仪素养仍然在发挥作用。

    ——云棠跳下床，决定还是亲自去瞅瞅。

    尽管小家伙招人喜欢，可站在人类的角度看，这能疯能闹能打皇帝的神兽着实没什么灵性。黎南洲日日见着这“祥瑞”跟线头都玩得起劲儿，其实也一直觉得这就是个漂亮的小傻帽。

    黎南洲回内殿后便挥退了众人，一时间什么都没做，捧着同样安安静静的云棠看了很久。半晌，他才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把小猫团轻轻放到身前的桌案上。

    黎南洲刚才说要干什么去来着？沐浴？

    但他此刻真喜欢黎南洲。

    最近云棠总是白日陪在黎南洲左右，半夜却溜出去跑酷，耗尽了体力才回来，一身寒气地砸上黎南洲胸口。皇帝拿这小祖宗没有办法，只能像今日下午这样，想办法让他尽量醒着玩耍、迂回地消耗他的体能。

    云棠两只前爪挂在皇帝的领口上，毛簇簇的下巴枕着龙袍的盘扣，两只嫩粉色的后脚在人衣袍里抻得很长，正舒服地在男人炽热的体温里晃晃悠悠的。

    不过皇帝的手很快就兜了上来，隔着衣袍捧住云棠乱晃的小脚，“朕要去沐浴了，你先回去睡吧，今夜寒冷，别再到处跑了，行不行？”

    云棠按捺着性子却夜夜只听到那纨绔王爷的鸡鸣狗盗之事，烦得要死，却无奈暂时看不到查清行刺案的苗头。

    他从没想过，在皇帝心里他其实是很傻的，每天只知道吃睡玩闹和撒娇。云棠认为，他跟黎南洲最起码就他神智天成这一点是达成了共识的，尽管他确实不爱答理黎南洲。

    过去黎南洲从没产生过类似的怀疑，毕竟云棠我行我素得厉害，对人类的话很少做出反应，几乎都当作耳旁风。

    大部分时间，当黎南洲对他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些话云棠听见了，但就像听蜜蜂嗡嗡一般，完全没过脑——

    “黎南洲！”云棠想——“黎南洲！”

    皇帝一把捉住那小爪垫摸了摸，心里倒说不上太失望——他觉得可能是刚刚的问题有点太难了。

    “你……？”皇帝罕见地感觉到词穷，他该怎么测试小家伙是不是比他原本想象得更聪明？

    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赶巧，阮英环有日子顾不上谋划黎南洲的性命了。她一直刻意忽视着的亲生子黎南越惹了大麻烦，阮太后每天夜里确实都不睡，却在忙着解决安王惹出的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