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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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轻轻将倒地的猫崽扶起来：“别躺在地上啊，”男人又试图把那四只乱扑腾的小脚放到地面，“怎么还突然耍驴呢？来，穿着新衣服往前跑一跑，让朕看看合不合适。”

    他真是世界上最棒的小毛球了。

    黎南洲似有所感，立刻回过头搜寻小毛球的身影。

    甚至小丫头连皇帝宠祥瑞宠成什么样了都没有具体概念，还惶惶于祥瑞的举动会冒犯皇帝、惹来陛下的厌斥恶恼。

    巴掌一捱，皇帝松了口气。

    可皇帝陛下又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顺着他。

    皇帝其实已经非常不嫌弃这小家伙了——

    嘬完了爪子上的水，淘气包子又把罪恶的小手伸进皇帝杯里掏。然后他重复了几回以上的行径，动作看起来连贯又自然，好像已经非常熟悉这一套流程，让人不由怀疑这小崽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但眼前这一幕——云棠的小爪子在人家杯子里掏了两下，便伸到嘴里嘬水珠。猫崽吮得津津有味，那样子可爱极了，正是黎南洲平日百看不厌的毛球啃手！

    “你这小东西，给朕吓了一跳。”黎南洲捉住手边的小爪子，用指腹摩挲了两下，“你这是玩的什么新花样，嗯？”

    黎南洲点了点那披风下面露出来的小肚皮，“怎么了，小坏蛋？不喜欢这件衣服吗？”

    云棠被黎南洲推着小屁股，迫不得已往前走了两步，刚离开男人的手指，又是就地一躺。

    第十五章

    黎南洲怎么呆住了？他傻站在那儿看着我干什么？

    若不是今日正逢小桃来呈递御锦房送来的小衣服，刚好留在殿中，这一幕这丫头也不会撞着。

    用器玩具等等更不必说了，便只是这祥瑞用的水——其实和皇帝、太后喝的水一样，都是每日破晓前由专人快马从云顶山尖取来的泉水的源头，原只给那两位最大的主子，后来又填了祥瑞的一份，每日都会从清平殿统事嬷嬷那里拨到小桃手中。

    所有人，包括云棠自己，都只看到黎南洲好声好气地将喝完水的猫崽抱起来，和颜悦色地摸了摸那还透着湿的小毛爪，然后声音温柔地问了一句，“怎么跑去喝朕剩下的茶水呢，杯里的水太凉了吧？”

    小桃摇头又点头，神色终于慢慢好一些了，“奴婢……奴婢自然知道祥瑞得陛下看重，只是却也没想到……”

    云棠住的地方是在国师主持下重金改建的灵犀园，工部专门为此调拨了一笔不小的款项，无数的奇石、玉料在圣教的支应下千里迢迢从江南运往京城，而建成后，小毛球从来没正经在自己的园子里待过，反倒日日黏在黎南洲身边，霸占了皇帝陛下的龙床。

    “天越渐凉了，朕怕入冬后你会冷，穿件小衣服会好些。”皇帝的手指从上到下慢慢梳理着猫崽细软的毛毛，“穿上很难受吗？应该也没那么不舒服吧。起来跑跑试一试，好吗？”

    不——云棠根本就感觉不到冷，那一身蓬蓬的软毛在秋天还足够温暖，让他感觉自己的火力是很旺的！

    猫崽每日吃的是御膳房选取最精嫩的肉排烹制的小灶，尽管他挑食又娇气，在吃饭这一件事上就让皇帝操心不少、累得半个御膳房的掌厨都被折腾得没脾气。

    一人一猫的脑电波完全对不上，但在彼此的思路里都把这件事消化得很好。

    皇帝只好极贤惠地半蹲在原地，亲自将那几件精心设计却惨遭嫌弃的小衣服一件件仔细收好——尽管没得到正主的欣赏，这些小东西也和云棠那些玩厌了的玩具一样，在黎南洲眼里都自带一种柔化过的光环，让他目之所及时心情都会变得更好。

    皇帝惩罚教育的念头还未开始就立刻被自己打消了，速度之快，甚至都没让任何智慧生物察觉到一丁点微弱的苗头。

    小桃姑娘忍不住地发出半声惊恐的闷声，大半憋在嗓子眼里了，剩下的那点尖锐余音还是被正贤惠持家的皇帝听到。

    黎南洲挠了挠指腹下软绵绵的小肚子，盯着这小祖宗看了一会儿，发现云棠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给皇帝陛下两分薄面的征兆。

    一点都不难找。这小坏蛋就大摇大摆蹲坐在他的桌案上，那天天在地上跑来跑去捉虫逗鸟的小爪子正伸在皇帝的茶杯里掏啊掏。

    他走上前，把这显然正在卖乖的小坏蛋拎了起来，本来想照着那小屁股拍两下——可是这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正亲昵又懵懂地盯着他呢，皇帝纵有一颗铁石心肠这时也要化了，根本就下不了手。

    黎南洲看着对面那巴掌大的小毛头，看着那轻轻抖动的大耳朵和扑闪的眼睛，眉头渐松。

    猫崽发现男人在看他——

    云棠很亲昵地用脑袋蹭蹭这蠢瓜，美滋滋地想——没关系，本座也不嫌弃你剩的水啊。本座就是这样一尊平易近人的神兽。

    “棠棠，快。”

    随着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黎南洲在云棠那儿混得越来越好了，亲也亲过几次，睡也每天睡在一张床，黎南洲更是天天把猫放在怀里抱着。这小毛球在皇帝眼里快要连尾巴尖尖都可爱，几乎能达到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溺爱程度！

    事实上，自从云棠这“天降祥瑞”进宫以来，因为担着这一桩美名，他的一应待遇配置在梁宫中都算最高的。

    他怎么还不过来抱我起来？

    小桃肯定不会短缺了祥瑞一丁点吃喝的需求，可是——

    ——可是你对我撒娇我也不会从的啊。神兽大人没好气地想。

    云棠一点都没发现自己被人嫌弃了，毕竟那是每天早上趁他迷迷糊糊时都会轻吻他手爪的黎南洲。他饮过了口渴，就把人家的杯子推到一边，优雅地蹲坐下来抬起头。

    又来了——显然这小家伙是听见了他说话的，甚至大概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只是当作耳旁风罢了。

    黎南洲的脸色隐隐发青。他开始不由得回想自己之前喝水的情形，努力回忆他有没有在贴身太监换水不及时的情况下饮过杯中残水——白日肯定不会，但夜里就很难说了，毕竟皇帝自来的习惯就不许宫人入夜后留在寝阁范围内伺候。

    “祥瑞……祥瑞方才动了陛下的杯子。”小桃面色苍白，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指被她自己捏得发青，“是奴婢没有把祥瑞照顾好，奴婢有罪！”

    不细想还好，男人认真回忆起来，越想越感觉之前喝的水好像是有些奇怪的味道。

    “陛下最看重祥瑞，为祥瑞花费诸般心思，满宫城恐怕都知道，”秦抒还觉得奇怪，“喏，那几件小衣服还是你今日刚递上给我的呢。陛下这般疼爱祥瑞，难道你察觉不出吗？”

    她话未讲完，侍书女官已经明白了她想说的。

    这边皇帝正在许多隐晦的、不可置信的余光里亲自操持细务，那边那位挑剔的大爷已经跳上内殿的桌案：云棠渴了，跑去黎南洲的桌上找水喝了——

    但是算了。这梦她做做就得了。没看天真憨直的小桃丫头都在小心眼的皇帝不自觉地影响下，越来越减少了跟祥瑞相处的时间，更罕有在祥瑞陪伴陛下左右的时刻侍奉在殿中。

    ——而且这小家伙刚才掏水喝的样子也可爱极了，不是吗？云棠知道杯子口狭窄，自己的小脑袋伸不进去，还知道用他的小毛爪子掏呢，多聪明啊！

    他用自己的毛脑壳轻轻撞了一下黎南洲的手指，转身从皇帝脚边跑走了。

    ——它只是个很小很小的小毛崽，它喜欢朕才从朕杯子里喝水的。它根本什么都不懂。黎南洲想。

    皇帝低头看着云棠，而猫崽正专注地扑抓着他的手指，一副天真无邪状。

    方才惊恐出声、以为自己要大祸临头的小桃也被秦女官领出去了，此刻正如劫后余生般瑟在殿外发抖。

    云棠可爱巴叽、感觉自己魅力满满地一歪头。

    ——只是没想到皇帝给的早不单单是宠爱，而已是心甘情愿的忍让了。

    毕竟谁不想多亲近亲近那团迷人的小绒毛。

    这一发甜蜜暴击兜头打中了皇帝，让他从此刻疯狂回忆的怪圈中稍微脱身了一点。

    事实上，小桃还是祥瑞刚进宫时被陛下随手指派来贴身伺候的。这小姑娘的职级不高，性子里也没几分精明稳重，叫秦女官来说，就是陛下那时还真没有太把祥瑞放在心上。

    男人的手指灵活地绕过小毛球的下巴，解开了虎头小斗篷松松系着的绳结，将那件精致鲜艳的小玩意从云棠身上脱了下来。这件小衣裳真是皇帝的得意之作了——那老虎头既威武又可爱，黎南洲有点遗憾地摸了摸虎头上坠着的两颗粉色东珠。

    皇帝这回瞧出了几分端倪，不由笑了：“哦，你这是跟朕耍赖呢？”

    侍书女官有点奇异地打量了这幸运的小丫头半晌——

    皇帝想了想，好声好气地跟小毛球解释起来——他已发觉这小崽越来越通人性了，很多话它好像都是能听懂的，端看他想不想搭理你：

    等后来陛下对那小宝贝越来越着迷了，祥瑞的一切皇帝都不假手于他人，恨不得吃喝拉撒都由他亲自照料。也不知陛下有没有再考虑过，当初给祥瑞指派的宫人并不稳妥，但他显然也没有再安排哪位心腹接替这活计的意思了——甚至陛下现在都恨不得把小祥瑞始终揣在自己衣兜。

    不得不说，职级高如秦抒女官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要是陛下指定她去负责祥瑞该多好。

    其实黎南洲已经很习惯于对云棠妥协了。只是这回他还有点不想放弃，于是又做出了一点努力：“不喜欢吗，棠棠？是不是不适应啊？”

    “陛下并不会为这点事惩治下人，亏你还是近身伺候祥瑞的宫侍，怕成这样做什么？”秦抒神色淡淡地问她。

    “要不再试试别的？”皇帝犹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