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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照水见围观的人渐渐多了,便扯开了嗓子哭诉,“诸位评评理啊,我家公子贪色无度,家里女子看厌了,便瞧上小人的姿色……”这凄婉的哭声,几乎将秦公子当成了贪恋男色的无耻之徒。

    秦老爷是个玉石商人,每到一处就纳一个妾,这些年往家里带来的妾室没有十个,也有五六个,也亏得秦夫人管着,否则,就不是这个数了。故而,秦公子在外寻花问柳的,秦老爷训他儿子也没底气,但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哪怕秦老爷上梁不正,他也管得。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我的江南朱砂啊!梁照水看到盆栽梅摔了,当即踩了秦继珉一脚,也不哭喊了。

    “小姑奶奶,您怎么也跟着出来了。”今年梁老爷大方,给了秦夫人二十株梅花,都是树枝长得茂盛的,一株梅花都要四人抬,还有零碎的刚培植的,长在盆栽里的梅花,还不算在内。因跟着下人多了,也没有注意在这些人之中,混入了个身材消瘦,一身下人装扮的梁照水。

    二人沿着大街跑了一路,梁照水说自己口渴了,跑不动了。秦继珉便只能带这小姑奶奶去附近的茶坊歇歇脚。

    秦继珉蹲下来,帮她一起捡。

    曲子哀婉,歌声也哀婉。一唱三叹,令人唏嘘。

    秦继珉慌乱接过,一手紧紧抓住梁照水不让她逃脱,“跟我回去。”

    茶坊内坐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这个时节茶坊一般卖七宝擂茶、葱茶、馓子等。

    “快喝吧,喝完我们回府。”秦继珉催促道。

    “老爷不在,招待不周,那二十株梅是老爷临走时吩咐给姑奶奶留着,都已经仔细包得严严实实。”

    之后,围观的人也纷纷对秦继珉指指点点。

    “娘,儿子送送您。”秦公子扶着秦夫人上了马车。

    “公子,一模一样的曲子,很多年前,还有更好听的。”坐在秦继珉隔壁桌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看似一个文人,他长叹一口气道,“很多年前啊,我路经此地,也听过这个曲子,那女子啊在西湖孤山上用琵琶弹此曲,那听了叫人一个肝肠寸断。”

    秦夫人左右看望,“照儿呢,怎么不见她。”

    梁照水和秦继珉一坐下,一个茶博士过来,他的胳膊上搁了五、六个盖碗,一手提着开水。随后,熟练地拿下两个盖碗,行一次“凤凰三点头”。冲泡好茶之后,他分别将茶放在梁照水和秦继珉面前。

    “西湖孤山,梅妻鹤子。”

    “你这几天都来?”梁照水玩味道。

    还好还好,梅花的根系没伤到。梁照水瞪了眼秦继珉,“再敢摔我的梅,小心我剁了你的手!”

    梁照水看着那歌女入神,和她一般的年纪,但眼中是无尽的悲伤。

    秦继珉道,“大舅父推崇和靖先生,当年不会是不想娶妻生子吧。 你想,梅妻鹤子,那位和靖先生就是无妻无子,植梅养鹤为乐。”

    秦继珉知自己说漏了嘴,尴尬道,“曲子好听,曲子好听。”

    “你这推断极有道理,回头我跟娘说说。”

    秦继珉便不敢再说了,指着那弹唱的歌女道,“她叫梅娘,刚来这里不久,但这几天我来,她弹得都是这首长相思。”

    “谢公子赏。”

    梁照水说完,秦继珉揶揄她道,“这两年你书也看过不少啊。”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梁夫人一直送到门口,秦夫人道,“我家里事多,大嫂也知道,我家那个一日我不在,说不准第二日房里又添人了。”

    是和靖先生写得《长相思》。

    但凡跟梅相关的,梁照水哪有不知的,她道,“在我爹的书房里挂了一幅林逋的《山园小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还有我爹自己也亲手画过一幅孤山梅丹青。”

    抬眼,梁照水环顾四周,这一处茶坊挂着几幅画,瓶子上也插了梅花,前面的台子上,有一个歌女抱着琵琶轻弹:

    “不必等她了,照儿这丫头,都被老爷惯坏了。姑奶奶早些赶路,也可早些回到家中。”梁夫人知晓梁照水的脾性,她若不来,谁也劝不动。

    秦继珉赏了几十文铜币给茶博士,茶博士道了声谢退下。

    梁照水难得出来一趟,哪肯这么早回去,“喝茶哪有喝这么快啊,我还要品品这上等的西湖龙井。”

    玉石公子慌得摔了手中的盆栽梅,一把捂住梁照水的嘴,“别喊了,您老就可伶可怜我,我还没娶妻呢,这要传出去,我这辈子子娶不上妻,谁负责,你吗。”

    秦家的马车驶离,马车后面跟了丫鬟、仆妇,还跟了一群抬着梅花的下人。

    秦夫人出了钱塘门,秦公子就下了马车,准备换乘另一辆马车回梁家。

    人来人往的街上,一个蓝衣公子与下人的拉拉扯扯,便很容易引起旁人围观,玉石公子生气道,“看什么看,没看到本公子在管教府里下人吗。”

    “这位公子,自古阴阳天道,你这悖礼无行,会遭天谴的!”有个秀才模样的读书人看不下去了,出来骂道。

    “我不!”梁照水挣扎。

    忽然,他看到那群抬着梅花的下人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秦公子立马警觉,一把抓住她,将她拖了回来。

    梁照水手捧一株盆栽梅道,“公子,您家真是阔绰,栽梅的盆都是玉石做的,你说这到底是梅花贵,还是你家玉石盆贵啊。”钱塘城门是出不去了,梁照水气愤地将手中的盆栽梅丢到秦继珉手上。

    秦继珉哪敢轻举妄动,又怕揭了梁照水女子身份,便赶紧脱了外袍,包了江南朱砂梅,又用力一把抓起梁照水,从围观人群中落荒逃走。

    秦夫人回余杭之前,又与大嫂梁夫人长谈了一番,梁夫人对于这个姑奶奶也是极为看重的,且不说秦夫人给侄女添的那些嫁妆,就是秦夫人的为人,梁夫人也挑不出错来。说到梁四爷亲事,梁夫人连说自己没促成亲事很是惭愧,姑嫂之间也算相处融洽。

    “怕这丫头又在梅园睡着了。”秦继珉嘴上是这么说,但眼睛还是往四周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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