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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春梅手脚很麻利,不过十来分钟,就热好满满两大碗菜,又舀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让陆宁送过去。

    陆宁一颗原本就因为烟花而兴奋的心,越发跳得厉害,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快乐和欢喜。

    两人匆匆出门,路过陆家时,陆宁飞快钻进家里,从书桌下将周家遇送的那箱烟花抱起来,对已经开始在沙发上钓鱼的方家两口子道:“妈叔,我去楼上放烟花了。”

    宋春梅一个激灵惊醒:“去吧,当心点,别烧着了。”

    周家遇将陆宁抱得更紧,昂头道:“我就是偏心,怎么啦!”

    陆宁从前也不爱过年,甚至还有些抗拒,因为一到这种日子,就更觉得自己想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但今年,因为有了家,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当一个的孩子,于是便觉得某个不能好好过年的孩子,好像有点可怜——虽然这话要说给周家遇听,势必会遭来他满不在乎的白眼。

    陆宁自认内心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但这会儿也被这欢乐气氛感染,变成一个真正的十七岁少年,抬起腿朝三胖跳过去

    “挺好的。”

    除夕当天,宋春梅和方志刚一早就起来准备年饭。

    一旁的周家遇笑道:“当心三胖的人肉炸\\弹!”

    三胖显然在家属院是个孩子王般的人物,他一发令,小鸡崽子们便乖乖排队站在一旁,等着烟花盛放。

    还没碰到人,便迎上叶军冰冷的眼神,和半抬起的腿,以及低低的一个“滚”字。

    “好啊。”

    陆宁缩回脑袋,沙发上的宋春梅打着哈欠道:“家遇回来了,我去给他热点饭菜,你去端给他。”

    陆宁试探道:“除夕串门是不是不太好?”

    陆宁小心翼翼端着三个碗,来到周家门口,用脚踢了踢门:“家遇哥,我妈让我来给你送夜宵。”

    五……四……三……二……一

    周家遇放开陆宁,抬腿应战。

    三胖跳起来抗议:“周家遇同志,你这是公然偏心啊!”

    周家遇似乎并不在意他这样问,耸耸肩:“一直都那样,这个冬天能过完就是万幸。”说罢,鼓着被饭菜塞满的腮帮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笑说,“你过年过得怎么样?”

    及至十点多,窗外才终于有了动静。

    小崽子们又兴奋又害怕,尖叫着挤在一团。

    耳边传来的温热气息,将陆宁稍稍来回神,他转过头,对上的便是对方在烟花映照中的一张英俊面孔。

    陆宁和周家遇两人各自抱着一箱烟火,咚咚上楼,在二楼时,遇到领着一群小崽子的三胖,一群人蜂拥往上跑。

    周家遇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低头凑在陆宁耳畔,在嘈杂中高声道:“赶紧许个新年愿望吧!”

    也不知吃了一顿美味可口的夜宵,还是因为身边有了个人在这原本顾忌的除夕夜陪伴自己,那种被旁人的热闹团圆所衬托出的冷清失落感,在这一刻悉数散去。

    他往前一冲,周家遇却从旁边横插进来,叶军也加入混战。

    陆宁昂头看到上空绽放的烟花,也本能往后退。周家遇就站在他斜后方,他这一退,便是半个身子靠在对方身上。

    因为这烟花就在上方,简直有种要落在头顶错觉。

    他自己先起身,从墙根处搬起一箱烟火,又想到什么似的,跑进卧室,陆宁目光不明所以地追随着他,待他出门,却见他换上了宋春梅送他的新衣服。

    时钟指在十一点四十,楼上忽然传来三胖的一声狼嚎:“周家遇!上楼啦!”

    周家遇拍拍陆宁:“走走走!”

    烟花从盒子里炸开,直冲云霄,一朵朵五彩斑斓的烟花,在黑夜中绽放开来,将黑沉沉的天空点亮。

    二三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争先恐后一路爬上五楼,穿过一道小门,便到了宽阔的楼顶。

    周家遇道:“在医院和我奶吃了医院的年饭,贼难吃。”

    叶军拿出打火机,走到摆放好的烟花前,弯身一口气先点了三个,然后退到一旁。

    引信滋滋。

    周家遇心想,自己这个弟弟确实是很好的。

    祖孙二人应该在医院陪爷爷,恐怕是要在医院除夕了。

    周家遇道:“待会儿放烟花吗?一起去。”

    三胖张牙舞爪嗷嗷大叫,张开双臂转移目标,甩动一身肥肉,朝点完烟花的大军扑过去:“大军哥哥——”

    只是陆宁的眼睛,还是时不时往窗外瞟,然而一顿年饭吃完,周家遇还是没从窗前经过。

    陆宁咧嘴一笑,跟着他进了门。

    周家遇转过头,笑着点头:“新年快乐啊!”

    砰!砰!砰!

    “新年快乐!”

    晚上七点多,宋春梅掌勺的团圆饭上桌,一家三口整整十二道菜,鸡鸭鱼肉样样不少。作为孩子,陆宁不仅吃得满足,还收到了一个大红包。

    跟总想对陆宁下手的三胖不一样,叶军明明战斗力很强,和周家遇也能平分秋色,但绝不朝陆宁下手,就算陆宁主动撞他,他也会很绅士的谦让,跟他酷哥的形象很是不符。

    三胖及时稳住身子,大怒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

    周家遇很快从里面将门打开,看他跟表演杂技似的,赶紧接过来两个,见人杵在门口不动,不解地挑了下眉头:“进来啊!”

    到了三楼,便是等候在楼梯口的大军和几个孩子。

    大盒的烟花玩得差不多,小崽子们散开,开始玩自己带来的冲天炮和摔炮,你往我脚边扔一个,我往你脚边丢一个,追赶打闹,不亦乐乎。

    两个人穿着同样的衣服,在烟花映照下,这姿势实在是亲昵又暧昧。只是两人都沉浸象征跨年的绚烂烟花中,谁也没意识这过度的亲密。

    黑白电视机里春节晚会拉开帷幕,无论是这筒子楼小小的房间里,还是电视里热闹繁华的舞台,都象征着即将到来的1993年,必然欣欣向荣。

    周家遇弯起嘴角,斜眼看他,伸手摸了把他柔软的头发,嘴唇嚅嗫了下,想像往常一样玩笑两句,但话到嘴边,到底什么都没说,只安安静静与他并肩坐着,去看电视里热闹的小品。

    周家遇轻笑了声:“弟弟来哥哥家,算什么串门,赶紧进来。”

    这会儿离零点还有十来分钟,小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点燃手持小烟花追赶打闹。三胖将几盒大烟花摆在楼顶中央,朝闹成一团的小崽们一声大喝:“孩儿们,不要乱跑,都靠边站,不然会被炸成毛猴子我可不管。”

    陆宁不想大年三十还搞学习,但如今娱乐方式乏善可陈,除了看电视,就是从周家遇那里拿来几盒磁带,实在是无聊得很。

    三胖以为陆宁要用他那瘦身版跟自己正面对刚,正暗自窃喜,准备用体重全面压制,哪知陆宁跳到他跟前,就在他准备撞上去时,对方忽然一个漂亮闪身,让他扑了个空。而他因为用力太猛,这一扑不仅没扑到人,还差点一个趔趄跟地板来个亲密拥抱。

    陆宁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问:“那你爷爷他怎么样了?”

    “滚蛋!”周家遇一脚将他踹开。

    在花火升腾上天时,陆宁昂头闭上眼睛,许下心愿。

    周家遇似乎是真饿了,往沙发一坐,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

    周家遇幸灾乐祸大笑。

    原本已经看电视入迷的两人,蓦地一震。

    见几个小孩子开始玩斗鸡游戏,三胖也抬起他一只脚,盘在大腿,以肥鸡独立状,朝周家遇冲过来:“吃我一记!”

    周家遇嘴角噙着笑意走过来,抄起地上的烟花箱,“走吧,赶紧上去。”

    他早上起来,悄咪咪去了一趟周家门口,但家中显然没人。之后,回到家里等过年,每当门口有人经过,就会不由自主抬头看一眼。然而直到暮色将沉,无论是黎奶奶还是周家遇,都没从门口经过哪怕一次。

    三胖虽然体型占优势,但灵活度远不及周家遇,很快便只剩防守无法进攻,他也不恋战,干脆转移目标,朝一旁看热闹的陆宁撞过来:“小宁宁,三胖哥来了!”

    过了片刻,不远处响起零零星星烟花炮竹声。三胖抬起手腕看了眼电子表,朝叶军道:“就两分钟了,大军快去点火。”

    周家遇顺手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抱住。

    周家遇笑着点点头,又低下头继续干饭,不到十分钟就将三碗饭菜消灭得一干二净。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摸摸肚皮,往沙发一靠,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懒洋洋道:“你回去陪宋姨方叔,快十二点了我出来叫你,带你去楼上放烟花。”

    “咱俩现在看着是不是像亲兄弟了?”周家遇朝他挑挑眉头。

    叶军又点燃几个烟花。

    陆宁:“你今晚不去医院了吧?”

    “知道!”

    陆宁道:“反正都是看春晚,跟你一起看也是一样的。”

    对方眉眼含笑,眸中因为五彩烟花,而变得流光溢彩。

    几个人打闹了一会儿,累得满身是汗,气喘吁吁停下

    三胖站稳,转身嘿了声:“可以啊小宁宁,三胖哥小瞧了你,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周家遇点头:“我奶说我是孩子,在家守岁吉利。”

    两人这会儿穿着一模一样的棉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已经昏昏欲睡的陆宁,几乎是从沙发弹跳起来,跑到门后,将门打开,将脑袋伸到走廊,朝刚刚站在家门口准备的周家遇看去:“家遇哥!你回来了?”

    “行。”

    这时,三胖看到两人靠在一起,笑嘻嘻凑过来,往周家遇另一边肩膀一靠,伸手抱住他:“家遇哥哥,我也好怕怕!”

    陆宁:“你没吃年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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