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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司淮没有多问,只随手在包里一摸,拿出一听可乐、递给她。

    “……”

    总之,处处都透露着破旧与落后。

    她轻咳一声,稳住心神,含含糊糊地开口问道:“你想问什么?”

    梁可樱一一给他做了解答。

    确定梁可樱已经看清后,他才继续说:“我是来这里做建筑课题的大学生。同学,你是这里的居民吗?有时间吗?方不方便问你几个问题呢?关于这片区域房屋规划。几分钟就行。可乐请你。”

    烈日下,斑驳的墙面、发霉的木窗框、裸.露的电线……一切都无所遁形。

    是方便又秀气的妹妹头造型。

    梁可樱避开他的目光,明显不想多说。

    说不出话来。

    梁可樱:“不客气。”

    她陡然升起万丈勇气。

    可乐是易拉罐包装,金属入手,比之前那瓶酸奶更加凉,像是刚刚从冰柜里拿出来没多久。

    人跟着唐司淮往前走去。

    “……”

    ……

    现在,为了节约时间画画,也怕平日在画室头发被颜料弄脏,梁可樱早就将长发剪短了。

    唐司淮拿笔做了标注。

    空隙让两人显得陌生而疏离。

    哪怕刚刚被周宁这样骂了一顿,也只是委屈心焦而已。

    梁可樱用力眨了眨眼睛,点头,“好。”

    “……嗨。”

    唐司淮侧了侧脸,从包里摸出一本很厚实的笔记本,又拿了支笔出来。

    底下摆两条长凳。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梁可樱,抬了抬眉,“希望我的说教不会成为你今晚的噩梦。再见啦,小姑娘。期待未来在嘉南大学见到你。”

    两人面面相觑。

    班上女生八卦时,梁可樱曾经听过一嘴,知道唐司淮家非常有钱、且有一定社会地位。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给他身上这种桀骜嚣张做出合理解释。

    如果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团代表生命力的火焰的话,在梁可樱眼中,唐司淮身上的火焰,比黑暗中的月光还要明亮。

    他应该根本不记得。

    而唐司淮则是在石板台阶下,位置不远不近。

    厨房是一栋楼公用。

    梁可樱拿过那本笔记本,仔细看了看。

    这种喜欢,是具象化的,拥有一些厚度的。

    修改后,唐司淮又问了几个问题,不算细节,都比较生活化。如他们一栋楼一般有几户,燃气、自来水和电路之类。

    他一定是学过速写的。

    而唐司淮是为她指明前路的灯塔。

    终于,唐司淮全数写完,合上笔记本。

    【建筑设计-唐司淮】

    唐司淮抬了抬眉,坦然一笑。

    她摇摇头,小声答道:“不认识。”

    “……高中。”

    梁可樱愣愣地看着他。

    他没认出自己。

    这里是海城的城中村,因为市政规划还没划到这里,这些老破小才保留到现在,尚未拆除。

    没动。

    唐司淮:“无论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想要走出现状,依靠任何人都不如依靠自己。高考就是一个机会。虽然这个规则在小朋友们看来好像没什么道理,但却是相对而言最公平的机会。”

    周宁一巴掌甩过来,力气太大,把马尾辫弄散了。

    怪不得那天会出现在画室里。

    唐司淮朝她摆摆手,转身,从树荫中、踏入阳光下。

    她人生得瘦,平时并不十分怕热。

    ……

    唐司淮和梁可樱并肩坐到长椅上。

    唐司淮干脆将可乐放进她手心,比了个手势,“找个树荫?”

    自从他从附中毕业、考入嘉南大学后,梁可樱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他。

    语调不急不缓,耐心同她解释起来。

    点头,“重要。房屋翻新需要绕开这块区域,且不能改变变电站的走线。”

    唐司淮记录下来。

    梁可樱动了动唇,回应。

    她也没再扎起来,干脆披散着,孤魂野鬼一样。

    梁可樱明显感觉到、自己额上浮起一层薄汗。

    仿佛连气息都勾缠到一处。

    她将可乐贴在脸颊上消肿。

    而且,现在正值暑假。

    想了想,又从口袋拿出嘉南大学学生证,给她看。

    自从周宁和梁介鑫离婚后,周宁便带着梁可樱搬出了大房子,搬到这里。

    神志从混沌变得清明。

    梁可樱快步回到自己家。

    上次在学校里、她挨打时,还是长发。

    梁可樱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不,或许也不仅仅只是发型缘故。

    海城是东部沿海城市,夏日阳光灼得人焦躁,地面像个蒸笼,又闷又湿,一阵阵往上冒着火。似乎连空气都能让人流汗。

    唐司淮:“你是认识我吗?”

    “我的暑假研修课题,有一个关于老城区改造项目。啊,并不是说要改造这里,只是一个课题。在不推翻重建的基础上,如何重新设计。我画了这片区域的地形图,你看看对不对?”

    和之前相差甚大。

    以及,这里的主要居民类型,生活方式和习惯等。

    一下子,掌心燥热被驱散。

    周宁还在家中忙碌。

    老式平房连绵,目光扫过去,陈旧又破烂。

    两边都是齐齐一刀,剪到耳垂下一点点。

    梁可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

    空调是窗式,夏天开起来,会发出“吱呀吱呀”的悲鸣声。

    唐司淮见到的就是她散着头发、鬓角和刘海挡住大半张脸的样子。

    梁可樱偷偷瞄了一眼那本本子,发现他的铅笔字和他的脸一样,也十分漂亮,还有那么一点点行书的洒脱味道。

    那会儿,梁可樱头发很长,披下来能到腰上半寸,发质很好,又顺又亮。但她留着刘海,盖到眼睫,两边还剪了半指宽的鬓角。平时上课就束个高马尾,满头长发一把抓起来,柔顺地坠在脑后。

    她是学画画出身的,只要一眼、就知道唐司淮美术功底很强。

    母女俩挤在20来平的房间里。

    梁可樱往后看了一眼。

    这般乍然见面,还是在这种尴尬场景下,实在叫人不知所措。

    毫无疑问,他身上是在发着光的。

    对梁可樱来说,那瓶珍藏在心底的酸奶,大概只是唐司淮生活中细小插曲,随手那么一给,压根不值得一提。

    梁可樱回过神,指了指图中某个位置,“这里有个小型变电站……这个重要吗?”

    早些年,每逢盛夏傍晚,住在这一片区域的老人就会齐齐出动,拿着扇子,到树下纳凉、聊天、下棋。

    眨眼,他已经站到梁可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巴掌印再次无所遁形。

    梁可樱讶然,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短发。

    所以,唐司淮怎么会在这里?

    此刻,梁可樱就站在铁门口。

    许是因为梁可樱脸上惊讶太过明显,唐司淮明显迟疑了一霎,停在原地,开口道:“嗨。”

    见她进门,随口说了一句:“星星回来了。”

    【嘉南大学建筑学院】

    梁可樱心跳得很快,砰砰作响,好像能穿透骨骼,从胸腔深处传出来一样。

    现在老房子大多被出租给外乡打工人,大家每一天都是匆匆忙忙,也没有人再来这里聚集了。

    “现在的忍耐看起来没什么意义,过后就会感激自己了。”

    思及此,梁可樱觉得心酸。

    铅笔手绘房屋和地形线条,虽然听起来很简单很基础,但要想画得漂亮,且不借助工具,却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功夫。

    但只和唐司淮这么一照面,身上好像就冒了汗。

    “谢了。”

    周宁是老海城人,外婆曾经就住在这里。到周宁妈妈辈,一家人搬进新公房,这套老破小就闲置下来,一直留着。

    直到此刻,梁可樱才能确信,自己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他。不再是因为两年前那惊鸿一瞥,那个举手之劳带来的错觉,或是唐司淮对青春少女自然而然散发的吸引力,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流于平庸。

    但却已经是有史以来的最近距离了。

    学生证上头贴了他的证件照,底下清晰地写了两行字。

    怎么看,他都不该出现在穷人区。

    唐司淮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迈开步子,往台阶上跨了两级。

    梁可樱有些愣。

    他个子高,这个地面高低落差恰好能让两人视线持平。

    他开口:“脸上没事吧?”

    路尽头有一棵大树。

    唐司淮低低笑了声,“你是还在上学吧?高中还是初中?”

    中间隔了一段,大概有半个人那么远。

    唐司淮:“有什么错误吗?”

    表情看起来比烈日还要灼目,眉宇间都是一派青春少年气。

    这种厚度让她心甘情愿地陷入一场暗恋之中,并愿意为之付出无穷无尽的努力。

    “嗯……没事。”

    梁可樱倏地反应过来。

    此刻,梁可樱就像一艘行驶在风浪中的夜航船,漂泊无依。

    但又好像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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