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娘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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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默自始至终对今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诧异不已，在良妃撞壁而亡的那一刻更是惊得连呼吸都停了。

    真是悲催。

    良妃凄凄惨惨，连带环抱着上溪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他怎么会……

    从前上溪一辈子没见过爹娘，孤苦伶仃怪可怜的，就在她以为自己这一世会快快乐乐地承欢膝下时，娘亲却死了，就死在她眼前。

    关于是否要将公主带下去这个问题，王上没有给出答案。

    上溪立马意识到这暴君是真的不打算要自己的命了。

    上溪本就替自己觉得遗憾，哪能听得他在这里落井下石，索性连装都不装了，闭上眼睛谁也不理。

    冷漠的语气令良妃有些心惊，很多年之前，商扶伶是从来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的。

    这是他选择的路，他不后悔。

    这样，应当算是安全了吧。

    良妃一手环抱住她，一手抬起来拭去眼泪，继而从地上起身，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

    可这次不一样，死去的是她的娘亲。

    上溪暗暗松了口气。

    等到王上的身影在兰轩中消失不见，李默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垂下头来温柔地注视着锦被中呼吸绵长的小公主。

    一声阿姐，听起来虽夹杂了些许温情，可细细品来却让良妃心底升起一阵深不见底的寒意。

    “倒是有些像孤。”

    商扶伶冷冷瞥了那侍卫一眼，仅是这一个眼神，竟然叫他有些招架不住，狼狈不堪地避开了视线。

    一连串的变故仅仅发生在转瞬之间，李默不由地看得呆住了。

    商扶伶默默注视着良妃抱着孩子一点点顺着墙面滑落到地上的身影，眸色微黯，却也固执决绝。

    “莫要忘记你对先王的承诺，”他轻笑着开口，言语轻缓，“阿姐。”

    先王厌女，听了此话自然欢喜，顺理成章地给出了赐婚的旨意。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

    伸手的那一刹那，商扶伶觉得很是错愕。

    “你不该来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上溪突然觉得面颊处落上了一颗豆大的水珠，温热过后紧随而来的是一片冰凉。

    上溪合上眼睛在心底里轻叹，默默埋怨着老天爷。

    直到王上冲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强打起精神，走上前去从香消玉殒的良妃怀里将公主抱了起来。

    透过指尖的那抹温存，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血脉间微微的震颤与搏动，这是生命的力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生的渴求。

    想来也是，公主才多大呀，估计压根儿就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吧。

    先王如此，如今的商扶伶也是如此。

    原来有些时候，一个眼神就是诀别。

    随着李默一步步走回来，商扶伶将视线转向锦被中包裹的小丫头，眉头紧锁，目光似夏夜波涛滚滚的江海，漆黑暗涌，深不见底。

    “李默，送公主回宫，再差个好的乳娘去。”

    老天爷，还好你手下留情，没把我也给玩进去。

    方才接到命令要将公主带下去处决的侍卫此时进退两难，一时间拿不准王上的意图。

    商扶伶眸光一闪，猛地缩回了手。

    “王上，还，还带下去吗……”

    商扶伶却兀地轻笑一声，用手背缓缓贴上了她的脸，意味深长。

    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个父王非但不是个好父亲，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杀人不眨眼那种。

    轻而凉的触感不由地让上溪愣了愣，刚要睁开眼跟他对视时，这男人却已经背过身渐渐走远了，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嘱咐。

    这一刻，她恍然意识到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她身边牙牙学语的小弟弟，而是整个宸国最尊贵的王。

    她从前不是没见过死人，别说死人，就是腐烂的妖魔鬼怪她都见过，也并不觉得怕。

    经此一遭之后上溪愈发不敢妄自猜测男人的心思，索性一直盯着抱着自己这位公公的下巴，白净流畅，倒是很好看的。

    这个人间来的，真是有些亏。

    “你母妃都死了，你还不哭？”

    上溪有些不明所以，她并不了解这些人的前尘往事，只知道这个父王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虽冷，却已没了开始时的凛凛杀气。

    还不等男人纤长白皙的手缩回去，上溪早已经眼疾手快地用自己的小爪子将他的指尖包裹在了掌心里。

    抬眼看去，竟是娘亲在落泪。

    只是这样也好，不知道也好。

    商扶伶对侍卫将良妃尸体拖走的场景没有任何反应，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很是淡漠。

    娘亲死了。

    从今往后，这王宫里终于有公主了。

    她是撞墙死的。

    原以为是权宜之计，却不曾想他竟然当了真。

    多灾多难的公主啊，您总算是逃过了第一劫。

    愣怔了片刻之后，李默小心翼翼地看着身前还未回过神来的王，轻声唤道:“王上。”

    十年前她不顾所有人反对执意要嫁给不受宠的七公子商扶伶，为了讨得先王欢心不惜说出若是为王室生了女儿便亲自杀了她，否则就三尺白绫自我了解的豪言壮语。

    上溪愣怔着，这个前一秒还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女人现在已经停止了呼吸，她的血液温热，染红了她的锦被。

    直到娘亲抱着她一点点滑落到地上的时候，上溪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柔软温热的触感传来，商扶伶眼底的杀气一瞬间不知该往何处放置。

    不是已经安全了吗，娘亲呀，你哭什么？你难道没有意识到这男人已经不想杀我了吗？

    赤色的血迹在雪地里蜿蜒弥漫，宛如一片片逆风绽放的红梅，象征着一个女人永远的凋零。

    回宫，乳娘。

    男人啊，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女儿吧，是不是很温暖很听话，你为什么要杀她呢。

    一个出色的帝王，总是能将自己的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哪怕前一刻还在思绪翻涌，下一刻也能轻而易举地应付即将到来的风霜。

    商扶伶似乎意识到被包裹在锦被中的小东西在看自己，并没有在意，而是将视线冷冷转向了跪在地上的良妃。

    小公主的脸色在寒风中有些红，越发衬得琉璃一般晶莹剔透，此时躺在他的怀里呼吸平缓，眼神澄澈，似乎并没有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吓到。

    她的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液。

    时隔十年，他又一次唤了自己阿姐，却是在逼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