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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淮皱了眉,问他:“挑食?”

    可他趴在床沿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鞋,这才模模糊糊想起来,好像是那天晚上跑丢了。

    宴淮看着季安,季安就低了头,推了推面前的碗,继续说:“鸡蛋……”

    接着,便是灾祸。

    一碗细面,拿没油腥的鸡汤煮得软烂,细细撒着葱花,还铺着一层小青菜,季安馋得口水要留下来,偷偷看宴淮一眼,少爷没看他,他才乖乖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慢慢塞在嘴巴里,一点一点的吸进嘴巴里,连声音都没出。

    宴淮没舍得吓他,就这样靠着床看着,直到季安回过头来叫他。

    他被自己想到事情逗笑,不过既然季安已经醒了,他便不用再放轻手脚,过去摸了摸季安的脑袋,说:“你自己的衣裳没法穿了,我给你寻了一套,是旧的,先将就一下,过两天新做的衣裳就好了。”

    宴淮终于笑出声,抬手抹掉沾在季安嘴角的一粒葱花,答应他:“行,安安喜欢的话,明天也有。”

    他不敢穿那套衣裳,可也没有别的可选,正犹豫纠结,宴淮提着药箱回来了,看床上的人还没动,不由笑了:“撒娇呢?等少爷帮你穿?”

    小孩儿吃得很仔细,饿了那么久也不狼吞虎咽,但这不是教养好,是季安胆子小,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宴淮没说,旧衣服的意思,是宴淮穿过的衣服啊……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声叫:“少爷。”

    倒也不是,有些东西宴家也弄不来,可宴淮实在好奇小孩儿能挑出什么花样来,便纵容道:“什么都可以。”

    一件又一件的好事砸在头上,季安觉得眩晕,不敢确定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傻乎乎地跟宴淮确定:“什么都可以吗?”

    他当季安吃完了,想把人带过来切切脉,好最后定下来要不要用药,用什么药,没成想走过去一看,只吃完了一半,特意给他加的鸡蛋都没动。

    季安并不介意穿旧衣服,他是吃过苦的人,和娇气两字半点不沾边,但他望着宴淮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套衣裳出来,有些目瞪口呆。

    他半点规矩都不敢逾越,对宴淮说:“谢谢少爷。”

    季安这才看见不远处桌子上摆着的饭。

    他昨日已经让少爷半夜跑腿出去替他买吃食,今天早上变成了少爷伺候他用早饭,季安心如死灰地想,这已经足够让管家罚去扫牲畜圈了。

    又一个煎熬漫长的夜。

    床榻柔软,他之前睡得厢房自然是无法比的,且暖粥甜糕下肚,饥饿感也完全被平复,可季安却无法入睡。

    季安嘴角终于有了些弧度,被一颗鸡蛋哄得稍稍忘了些前一夜的恐惧,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这碗极其美味的面上。

    “不是!”季安难得声音稍稍高了一点点,又很快蔫巴下去,软乎乎地问,“我可以吃吗?”

    打死季安也不敢这样造次,只好抿着嘴唇老老实实穿了宴淮的旧衣裳。

    他又抓起筷子,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吃饭,乖乖将一整碗面都吃干净了。

    府上听话的下人也不是没有,可宴淮是真没见过这么乖的,语气就带了两分哄人的意味:“可以,昨天我还喂你吃了蛋羹,忘啦?”

    他心里有了主意,但只对季安说:“嗯,去吃饭吧,吃饱了再来回话。”

    季安:“!”

    宴淮正收拾药箱里的药,心里打算着该去药房带哪几样药材回来,听见季安巴巴的回话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衣裳穿在季安身上,除了袖子有些长,倒还算合身。

    他抠桌角,怕自己提得要求过了分,又很没底气地问:“行吗?”

    宴淮心念一动,觉得让管家去给季安置办的衣裳有些不妥,下人的衣裳实在有些埋没季安的长相。

    没有鞋,季安被困在了床上。

    宴淮想起来自己三岁的小侄子,尚不会自己穿鞋,每日起床了便这样坐床边,喊奶娘来穿鞋穿衣。

    衣料轻薄柔软,穿在身上都不闷,季安一辈子都没摸过这样好的东西,套在身上的时候忍不住多摸了两下,然后才穿了鞋下床,站到宴淮身边汇报:“少爷,我穿好了。”

    季安又想起来了那一段记忆,手心冒了冷汗,对宴淮说:“再吃一次就……就可以了。”

    可季安并不敢奢求太多,生怕自己过了界,就像之前在辛府,少爷许他去私塾识字,给了他天大的恩赐,可接着……

    宴淮坐一边看,慢慢生出来一种老怀宽慰的感觉——小孩儿胆儿那么小,还好没给吓太狠,起码吃饭的胃口还是好的。

    他甚至不敢合眼,怕一睡着就会梦见令他胆战心惊的事。

    宴淮其实早就整理好了药箱,一直在瞧季安吃东西。

    碗底竟然还藏着个鸡蛋!

    季安艰难地等到天色蒙蒙亮,外头有下人早起收拾洒扫的声音传过来,他才终于敢动了动已经发麻的双腿,想要起床。

    紧接着,宴淮端着放了荷包蛋的面从外面进来,轻手轻脚的,怕小孩儿体力不支还睡着,却看见小孩儿光着白嫩细瘦的小脚丫坐在床边,两条小细腿一晃一晃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季安抿着嘴,小声说:“还,还想吃面。”

    他这样想,便下意识问:“晌午想吃什么?我让厨娘给你做。”

    半碗面吃下去,季安又瞪大了眼睛。

    烛灯熄掉,季安缩在床上望着宴淮提着装了空碗的食盒出去,又轻轻替他掩上了门。www.baiwenzai.com

    季安小细腿不晃悠了,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宴淮,听见宴淮很随意地吩咐他:“换好衣服去洗个脸,再不吃面要坨了。”

    竟然不敢吃,宴淮差点笑出来,这要是藿香那猴儿崽子,早给吃得一干二净了。

    吃个饭也乖成这样,辛弛到底怎么舍得给弄成那个样子。

    季安觉得少爷是不是端错了碗,盯着那颗蛋又想吃又不敢吃,小脑袋再度悄悄转过去看宴淮,被宴淮抓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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