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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处编审粮差，于条鞭之外重派里甲，系有司任情坏法，扰
张诚是很会接话的，往往朱翊钧说东，他能接西也能接北，能接朝阳也能接落日，这是他的一大专长。
“伏望皇上深惟邦本，俯察迩言，念民穷财尽之时，当未保国恤民之计，特霈德音，大加减省，一以昭受言之美，一以弘惠下之仁，如此则宗社幸甚，臣等不胜激切恳祈之至。”
“前此各部钱粮颇有赢余，各处库藏颇可搜括，亦未如近年之匮乏者。”
“确是近来南北异常，水旱特灾报日闻，小民流离困穷，殊可矜悯，譬如陕西亢旱，江南大水，江北又有蝗虫，河南一带又被黄河衝决，委实灾伤重大。”
申时行见皇帝问起正事，赶忙回道，
“自该如此，还请先生拟旨，今时受灾地方，着令有司发帑遣官，多方赈救，先年不时徵取，一切停罢，务求理财裕民，为朝廷分忧，毋事空言。”
他看了申时行一眼，不置可否地道，
虽然知道这些均是颂圣的套词，朱翊钧仍是被申时行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朱翊钧那时往榻下望去，却见张诚匍匐在锦榻与粉墙形成的一块犄角阴影中，暖阁的满室金光照不到他，他像是屋里多余的一具摆设，没了主子的目光，连属于自己的影子都不能有。
“故臣等亦以裁减数目为便，查得万历四年题派，该科臣有言，奉旨减去三分之一，万历七年题派，又以科臣言奉旨减半织造。”
朱翊钧试探了一句，又唯恐其中有甚么曲折，先一步表明态度道，
万历帝恨毒了张居正，只要祭出张居正，万历帝必定会反其道而行之。
朱翊钧听出申时行话里话外是在劝谏自己远离声色，不禁心中苦笑。
朱翊钧想了一想，觉得申时行的话似乎没甚么问题，于是应允道，
朱翊钧被唬了一跳，他原还以为只有渭北一带饥荒严重，没想到万历十五年有那么多地方受灾，
朱翊钧听到王锡爵为了让皇帝减派织造，竟然把张居正推出来救场，终于发现自己接手的大明已经成了个外强中干的大麻烦。
党争攻讦，便是“张党”曾经反对的现在一定要赞同；反例正用，便是“张党”曾经赞成的现在一定要反对。
“庙享崇重，朕自应亲行。”
申时行回道，
可那会儿朱翊钧坐在榻上，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奴婢等近见孙侍郎题奏，尔今渭北大饥，百姓食不果腹，黄河以北饥民食菜与草木，陕西富平蒲城同官诸县百姓已是‘采石为食’。”
人生到此，前世的家人故旧已不再是牵挂，生死大事亦不过是灵魂移了肉体，自己既已将身后功名置之度外，又为何甘愿将自己沉溺在这些微不足道的满足里呢？
张诚的接话技能在朱翊钧的沉默里突飞猛进，没了问话的蠢主子，他也能当个回话的好奴才，
“上月皇上又以文书官李浚传免经筵，臣恭问起居，始知圣体连日动火，时作眩晕，臣等不胜瞻恋。”
朱翊钧松了口气，他抬起眼来，为着将目光终于能平视前方而感到轻松，
“事关民生，还请卿等深思详议来行。”
就在那一刻，朱翊钧的动摇转了方向，
此时坐在文华殿中的朱翊钧仍能记起自己在坐直了身子后的那股颤栗，那颤栗是一片如捶鼓擂钟般的黑沉，从周遭的金织玉堆里缓缓流入心尖，是要把方寸熬化样的冰冷。
“今前项织造至十二万有余，费以数十万计，欲取之户部，则户部之岁出已多，欲取之工部，则工部之兴作方急，欲派之民间，则饥寒困苦难以复加，欲括之府库，则十处九空，无从挪借。”
朱翊钧知道这时该问一句“石头？甚么石头？”，问的时候最好在语调里带上一点儿贵人专属的无辜，以便让张诚把对话进行下去。
朱翊钧这一发话，申时行立即心领神会，
“仰惟皇上春秋鼎盛，正精神充溢之时，臣等以为，皇上惟在清心寡欲，养气宁神，自然邪症不侵，真元益固，若夫药饵之进，过多或至于伤脾，轻试或难于对症。”
朱翊钧将三位辅臣叫起，
朱翊钧一怔，心道，这万历皇帝怎地如此不体恤小民？
“朕听闻陕西频年饥荒，至以石为粮，朕甚悯念，《书》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若民生不宁，国计何赖？”
“随该文书官李浚口传圣旨，‘昏夜人集，遗长随三人护视’，臣等及祭毕驾回，又该司礼监太监张诚传奉圣谕，‘先生每辛苦，钦此’。”
“有劳先生挂念，尔今见贴膏药，火邪已降，今日方可议政矣。”
“伏望皇上顺乘时令，慎节起居，倍加慎重，专以静摄为主，于凡食息动作之间，常存保护珍调之意，似迓纯嘏，以慰群情，臣等不胜祈望之至。”
“你把孙丕扬的折子给朕拿来瞧瞧罢。”
明朝的庙礼一年行五次，系以孟春、孟夏、孟秋、孟冬四时，以及岁暮举行的大祫之礼。
当然申时行的小心也是事出有因，万历十四年时，万历帝因病连日免朝，且未亲祭太庙，礼部主事卢洪春当即上疏谏言，言辞激烈，又质疑万历帝是因为试马伤额，故而引疾自讳。
“朕不过是偶有微疾，盖因肝肺动火，服凉药过多，下注于足，故而朝讲暂免。”
根据朱翊钧的研究经验，在“倒张”运动后期，张居正出现在各路大臣们的奏章里无非有两个作用，一是为了党争攻讦，二是为了反例正用。
“除小民相安外，或有未便于民，中间应增应减，酌议妥当，务求官民两便。”
“前月发下文书，内有工科题请停减增织一本，先该内库题派急缺段疋，臣等未查数目多寡，已遵谕票拟发行，今将该科本及复看详，始知派数甚多，为费甚钜，科臣所言，关系国计民生甚切。”
在万历十七年之前，万历帝行庙礼还是行得相当勤快的，还没有完全到行个庙礼都能引得辅臣交口称赞的地步。
“上月皇上亲享太庙，臣等遵例不敢陪祀，于庙门外恭候圣驾。”
他一个小小研究生，一穿越就遇上“孙丕扬献石”的《明史》桥段，他还能说些甚么？
“臣近见户部覆礼科左给事中袁国臣等题条鞭之法，有司分外又行增派，扰民殊甚，宜行各抚按查验。”
申时行诺诺应下，又出言问候皇帝的身体，
“陕西百姓所采之石皆出于三县觜山，孙侍郎自取二斤，送入京中，伏候皇上恭观。”
王锡爵现在就属于后一种。
此时经皇帝宣召，进入文华殿议政的却止有申时行、王锡爵和许国三人——王家屏已在万历十四年九月丁忧回乡，历史上他再度返回内阁得等到万历十七年。
万历皇帝究竟是何许人，我已经研究得够透的了。
朱翊钧听见自己开口道，
“且前此御前织造，尚无完期，提督内臣尚未复命，又加以此项织造，纵明旨严切，地方必不能供，纵宽展期限，有司必不能办，是诏令焉空言，而上供无实用也。”
那声音极轻极轻，又被封闭在华贵的箱节之中，几乎细微到几不可闻。
“臣等忝备弼臣，亦同有为国为民之责者，若知其言之可从，而不为皇上明之，是不忠也，故敢不避烦渎，冒昧进言。”
“石头朕就不看了。”
叩拜过后，申时行首先开口道，
朱翊钧不是看不透王锡爵的心思，他只是感慨，万历十五年的财政就匮乏到了这种程度，难怪明朝后来被“万历三大征”轻易地掏空了家底。
万历帝闻之大怒，立刻下令将卢洪春廷杖六十，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思及前事，朱翊钧不禁便开口道，
“仰惟皇上精诚，假庙大孝飨亲，在圣躬尚不言劳，岂臣等敢自暇逸？臣等不胜感戴天恩之至。”
倒是伏在地上的张诚先开口了，
至于两次让太监传旨请三位辅臣回去休息，不过是因为那时朱翊钧刚刚穿越过来，还没完全做好和内阁辅臣打交道的准备罢了。
“如今三宫及各项赏赐、外夷求讨，俱不足用，这织造虽多，原着陆续织进，不必一时进完。”
“今海内困于加派，其穷不减于食石之民也，臣等以为，皇上宜宽赋节用，效仿祖宗定赋定用，以宽民财力之政，罢额外征派及诸不急务，损上益下，以培苍生大命。”
例行的君臣问候完毕，三位辅臣站了起来。
“朕见近日以来，各处奏报灾伤，小民不得安生，心甚忧悯。”
“臣等查得，累朝定制，岁造段疋不过三万余疋，上用赏赐俱在其中，虽有急缺题派，不过间一举行，未有如近年之频数者。”
万历十五年的内阁辅臣共有四人，首辅为申时行，其余三人分别为王锡爵、许国和王家屏。
根据万历帝的身体状况来看，说万历帝朝政惫懒是因为沉湎酒色还真是冤枉他了。
三位内阁辅臣甫进文华殿，照例先是跪拜叩头，朱翊钧垂着眼眸，目光集中在自己座前的那一小块金砖地上，并不去瞧跪拜的那三人。
坐在文华殿中的朱翊钧握住了满缀玉銙的鞓带，议政就议政，当哪朝的皇帝都没有永不议政的道理。
申时行趁势开口道，
王锡爵跟着道，
天气炎热，文华殿中却是凉气森然，殿角的蓝色琉璃釉竹节冰箱中的冰凌正发出缓慢融化时的滴水声。
“皇上仁心悯下，臣等一得之愚，窃谓今日救荒之政，只有两件，一是蠲免，一是赈济。”
那时朱翊钧一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顿时一松，心下忽地澄澈起来。
] “各处编审粮差，于条鞭之外重派里甲，系有司任情坏法，扰
张诚是很会接话的，往往朱翊钧说东，他能接西也能接北，能接朝阳也能接落日，这是他的一大专长。
“伏望皇上深惟邦本，俯察迩言，念民穷财尽之时，当未保国恤民之计，特霈德音，大加减省，一以昭受言之美，一以弘惠下之仁，如此则宗社幸甚，臣等不胜激切恳祈之至。”
“前此各部钱粮颇有赢余，各处库藏颇可搜括，亦未如近年之匮乏者。”
“确是近来南北异常，水旱特灾报日闻，小民流离困穷，殊可矜悯，譬如陕西亢旱，江南大水，江北又有蝗虫，河南一带又被黄河衝决，委实灾伤重大。”
申时行见皇帝问起正事，赶忙回道，
“自该如此，还请先生拟旨，今时受灾地方，着令有司发帑遣官，多方赈救，先年不时徵取，一切停罢，务求理财裕民，为朝廷分忧，毋事空言。”
他看了申时行一眼，不置可否地道，
虽然知道这些均是颂圣的套词，朱翊钧仍是被申时行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朱翊钧那时往榻下望去，却见张诚匍匐在锦榻与粉墙形成的一块犄角阴影中，暖阁的满室金光照不到他，他像是屋里多余的一具摆设，没了主子的目光，连属于自己的影子都不能有。
“故臣等亦以裁减数目为便，查得万历四年题派，该科臣有言，奉旨减去三分之一，万历七年题派，又以科臣言奉旨减半织造。”
朱翊钧试探了一句，又唯恐其中有甚么曲折，先一步表明态度道，
万历帝恨毒了张居正，只要祭出张居正，万历帝必定会反其道而行之。
朱翊钧听出申时行话里话外是在劝谏自己远离声色，不禁心中苦笑。
朱翊钧想了一想，觉得申时行的话似乎没甚么问题，于是应允道，
朱翊钧被唬了一跳，他原还以为只有渭北一带饥荒严重，没想到万历十五年有那么多地方受灾，
朱翊钧听到王锡爵为了让皇帝减派织造，竟然把张居正推出来救场，终于发现自己接手的大明已经成了个外强中干的大麻烦。
党争攻讦，便是“张党”曾经反对的现在一定要赞同；反例正用，便是“张党”曾经赞成的现在一定要反对。
“庙享崇重，朕自应亲行。”
申时行回道，
可那会儿朱翊钧坐在榻上，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奴婢等近见孙侍郎题奏，尔今渭北大饥，百姓食不果腹，黄河以北饥民食菜与草木，陕西富平蒲城同官诸县百姓已是‘采石为食’。”
人生到此，前世的家人故旧已不再是牵挂，生死大事亦不过是灵魂移了肉体，自己既已将身后功名置之度外，又为何甘愿将自己沉溺在这些微不足道的满足里呢？
张诚的接话技能在朱翊钧的沉默里突飞猛进，没了问话的蠢主子，他也能当个回话的好奴才，
“上月皇上又以文书官李浚传免经筵，臣恭问起居，始知圣体连日动火，时作眩晕，臣等不胜瞻恋。”
朱翊钧松了口气，他抬起眼来，为着将目光终于能平视前方而感到轻松，
“事关民生，还请卿等深思详议来行。”
就在那一刻，朱翊钧的动摇转了方向，
此时坐在文华殿中的朱翊钧仍能记起自己在坐直了身子后的那股颤栗，那颤栗是一片如捶鼓擂钟般的黑沉，从周遭的金织玉堆里缓缓流入心尖，是要把方寸熬化样的冰冷。
“今前项织造至十二万有余，费以数十万计，欲取之户部，则户部之岁出已多，欲取之工部，则工部之兴作方急，欲派之民间，则饥寒困苦难以复加，欲括之府库，则十处九空，无从挪借。”
朱翊钧知道这时该问一句“石头？甚么石头？”，问的时候最好在语调里带上一点儿贵人专属的无辜，以便让张诚把对话进行下去。
朱翊钧这一发话，申时行立即心领神会，
“仰惟皇上春秋鼎盛，正精神充溢之时，臣等以为，皇上惟在清心寡欲，养气宁神，自然邪症不侵，真元益固，若夫药饵之进，过多或至于伤脾，轻试或难于对症。”
朱翊钧将三位辅臣叫起，
朱翊钧一怔，心道，这万历皇帝怎地如此不体恤小民？
“朕听闻陕西频年饥荒，至以石为粮，朕甚悯念，《书》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若民生不宁，国计何赖？”
“随该文书官李浚口传圣旨，‘昏夜人集，遗长随三人护视’，臣等及祭毕驾回，又该司礼监太监张诚传奉圣谕，‘先生每辛苦，钦此’。”
“有劳先生挂念，尔今见贴膏药，火邪已降，今日方可议政矣。”
“伏望皇上顺乘时令，慎节起居，倍加慎重，专以静摄为主，于凡食息动作之间，常存保护珍调之意，似迓纯嘏，以慰群情，臣等不胜祈望之至。”
“你把孙丕扬的折子给朕拿来瞧瞧罢。”
明朝的庙礼一年行五次，系以孟春、孟夏、孟秋、孟冬四时，以及岁暮举行的大祫之礼。
当然申时行的小心也是事出有因，万历十四年时，万历帝因病连日免朝，且未亲祭太庙，礼部主事卢洪春当即上疏谏言，言辞激烈，又质疑万历帝是因为试马伤额，故而引疾自讳。
“朕不过是偶有微疾，盖因肝肺动火，服凉药过多，下注于足，故而朝讲暂免。”
根据朱翊钧的研究经验，在“倒张”运动后期，张居正出现在各路大臣们的奏章里无非有两个作用，一是为了党争攻讦，二是为了反例正用。
“除小民相安外，或有未便于民，中间应增应减，酌议妥当，务求官民两便。”
“前月发下文书，内有工科题请停减增织一本，先该内库题派急缺段疋，臣等未查数目多寡，已遵谕票拟发行，今将该科本及复看详，始知派数甚多，为费甚钜，科臣所言，关系国计民生甚切。”
在万历十七年之前，万历帝行庙礼还是行得相当勤快的，还没有完全到行个庙礼都能引得辅臣交口称赞的地步。
“上月皇上亲享太庙，臣等遵例不敢陪祀，于庙门外恭候圣驾。”
他一个小小研究生，一穿越就遇上“孙丕扬献石”的《明史》桥段，他还能说些甚么？
“臣近见户部覆礼科左给事中袁国臣等题条鞭之法，有司分外又行增派，扰民殊甚，宜行各抚按查验。”
申时行诺诺应下，又出言问候皇帝的身体，
“陕西百姓所采之石皆出于三县觜山，孙侍郎自取二斤，送入京中，伏候皇上恭观。”
王锡爵现在就属于后一种。
此时经皇帝宣召，进入文华殿议政的却止有申时行、王锡爵和许国三人——王家屏已在万历十四年九月丁忧回乡，历史上他再度返回内阁得等到万历十七年。
万历皇帝究竟是何许人，我已经研究得够透的了。
朱翊钧听见自己开口道，
“且前此御前织造，尚无完期，提督内臣尚未复命，又加以此项织造，纵明旨严切，地方必不能供，纵宽展期限，有司必不能办，是诏令焉空言，而上供无实用也。”
那声音极轻极轻，又被封闭在华贵的箱节之中，几乎细微到几不可闻。
“臣等忝备弼臣，亦同有为国为民之责者，若知其言之可从，而不为皇上明之，是不忠也，故敢不避烦渎，冒昧进言。”
“石头朕就不看了。”
叩拜过后，申时行首先开口道，
朱翊钧不是看不透王锡爵的心思，他只是感慨，万历十五年的财政就匮乏到了这种程度，难怪明朝后来被“万历三大征”轻易地掏空了家底。
万历帝闻之大怒，立刻下令将卢洪春廷杖六十，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思及前事，朱翊钧不禁便开口道，
“仰惟皇上精诚，假庙大孝飨亲，在圣躬尚不言劳，岂臣等敢自暇逸？臣等不胜感戴天恩之至。”
倒是伏在地上的张诚先开口了，
至于两次让太监传旨请三位辅臣回去休息，不过是因为那时朱翊钧刚刚穿越过来，还没完全做好和内阁辅臣打交道的准备罢了。
“如今三宫及各项赏赐、外夷求讨，俱不足用，这织造虽多，原着陆续织进，不必一时进完。”
“今海内困于加派，其穷不减于食石之民也，臣等以为，皇上宜宽赋节用，效仿祖宗定赋定用，以宽民财力之政，罢额外征派及诸不急务，损上益下，以培苍生大命。”
例行的君臣问候完毕，三位辅臣站了起来。
“朕见近日以来，各处奏报灾伤，小民不得安生，心甚忧悯。”
“臣等查得，累朝定制，岁造段疋不过三万余疋，上用赏赐俱在其中，虽有急缺题派，不过间一举行，未有如近年之频数者。”
万历十五年的内阁辅臣共有四人，首辅为申时行，其余三人分别为王锡爵、许国和王家屏。
根据万历帝的身体状况来看，说万历帝朝政惫懒是因为沉湎酒色还真是冤枉他了。
三位内阁辅臣甫进文华殿，照例先是跪拜叩头，朱翊钧垂着眼眸，目光集中在自己座前的那一小块金砖地上，并不去瞧跪拜的那三人。
坐在文华殿中的朱翊钧握住了满缀玉銙的鞓带，议政就议政，当哪朝的皇帝都没有永不议政的道理。
申时行趁势开口道，
王锡爵跟着道，
天气炎热，文华殿中却是凉气森然，殿角的蓝色琉璃釉竹节冰箱中的冰凌正发出缓慢融化时的滴水声。
“皇上仁心悯下，臣等一得之愚，窃谓今日救荒之政，只有两件，一是蠲免，一是赈济。”
那时朱翊钧一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顿时一松，心下忽地澄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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