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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燕的丈夫李大山,是师范大学七八级的学生。李大山高中毕业后,回到村小学教书,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他也听到了,没有去报名,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能上大学,他很知足在村小学当民办老师,这是村里最好的职业。

    “林老师,高达山说您讲课讲得好,长得也漂亮。”不知道高奕是紧张还是故意这样说。

    汪东锋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说:“怕影响林老师跑步。”

    汪东锋目送林燕老师走出操场,苦味蔓延至全身,一种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苦涩,滞留在他心里,迟迟不肯离去。

    晚饭后,林燕在教工宿舍给三名同学做了一个小时的英语辅导,身体有些疲惫。她慢慢喝了一杯热水,又休息了一会儿,再去水房洗漱,然后靠在床头看书。

    林燕跑到第二圈时向汪东锋招手,汪东锋才硬着头皮跑在林燕身边。

    高奕有点儿委屈:“林老师确实漂亮,我又没说错。”

    林燕奇怪地询问高奕:“为什么要听我的课?”

    对,还有汪东锋,得想办法帮帮他,怎么帮他呢?还真得好好想想,我要是心理学老师就容易多了。

    李大山、高达山,怎么农村起名都爱叫大山?

    林燕从上大学开始,就坚持早起到操场跑步。李大山同样早起,到操场的一个角落朗读英语。林燕早就注意到了有读音错误、估计英语很吃力的李大山,终于在一年后的一天早晨,林燕没忍住,主动跟李大山说:“同学,你的英语发音不准。”

    林燕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刚工作时,总有男学生跟她套近乎,那会儿高年级的学生有不少比她年龄还大。没办法,只好让李大山下午来到帝国大学,两人一起去食堂吃晚饭,吃完晚饭,两人手拉手在校园里走两圈后,再送李大山去公交站坐车返回师范大学。通过接连几次宣告自己有男朋友了,牛鬼蛇神们才被斗得无影无踪。

    课堂与往常没什么两样,跟高奕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旁听,他不需要交作业,不需要小考,不需要回答问题,不需要提问题。下课后,林燕与高奕用英语交流了几句,高奕能流利地应对。林燕很满意,面带笑容地告诉高奕:“不错,以后不用听我的课了。”林燕在高奕身后的几个同学里,看到有汪东锋,接着对高奕说:“你还小,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调整好作息时间。如果早晨起得来,去操场跑跑步。老师早晨跑步的时候,经常能碰到汪东锋同学。”

    林燕渐渐进入梦乡。梦里,林燕去了美国,见到了自己的丈夫。

    高奕赶紧说:“我明天就早起”。

    林燕直截了当地问汪东锋。“怎么,不陪老师跑步了?”

    林燕教两个班的英语,每周要花四个小时给十二名名同学做英语辅导,这些工作并不是教学任务规定的内容,而是她自己给自己增加的工作量。林燕愿意想办法帮助来自偏远农村的同学提高英语成绩,是因为自己的丈夫也来自偏远农村。

    林燕靠在床头看书,却走神了,索性放下书,从包里拿出一封下午已经看过的信,重新看了起来。这是李大山从美国寄给林燕的信,信中说李大山收到了美国南加州大学的工作合同,过几天就去那里工作,林燕这边可以申请去美国了,李大山那边尽快把住的地方安顿好。

    当李大山知道有三个高中同学考上了大学,他参加了一九七八年的高考。

    林燕高中毕业,直接参加了一九七七年的高考,被师范大学英语专业录取,成为恢复高考后的首批大学生。那年她十七岁,同学里年纪最大的三十五岁,最小的只有十五岁,分别来自工人、农民、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还有和林燕一样的应届高中毕业生。

    “哈哈哈哈。”同学们笑了,知道高奕起不了早。

    终于能去美国了,林燕有两年半没有见到李大山了。越是快见面了,越是想念,竟然流了眼泪,任思绪飘来飘去。

    “大个子,害我不是,你说这事咋解决?”高达山吃了哑巴亏,必须不依不饶。

    “嗯!”林燕眼里闪过一丝冷色,高达山浑身不自然,想解释却尴尬得发不出声。林燕看到高奕纯净的大眼睛满是祈求,温冷地说道:“上课去。”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一星期后,汪东锋驿动的心渐渐归于平静,虽然没有找到更好的答案,至少有一件事情汪东锋想明白了,刚上大学的时候,早起跑步是一件纯粹的事情,现在早起跑步掺杂着一种期待在里边,已经变得不纯粹了,这种不纯粹的早起跑步不能再持续下去了,有两个选项,一是放弃早起跑步,二是还给早起跑步应有的纯粹,汪东锋选择了后者。

    汪东锋想改变,改变什么?怎么改?汪东锋都没有答案,是什么事情困扰着他,汪东锋也想不清楚,只是感觉心里有一丝苦味。

    没有标准答案的话题讨论了一路。汪东锋走在后边一言不发,内心有些挣扎。

    “行啦,这点儿事都磨叽三遍了。”高奕有点儿不耐烦。

    林燕是北京人,本科毕业直接分配到帝国大学当英语老师。李大山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也顺利地分配到帝国大学当物理老师,两人结了婚,就住在林燕现在住的宿舍。两年后,李大山去美国留学,攻读博士学位。

    周颖开始幸灾乐祸:“高达山,是不是你教高奕那样说的呀?”

    “高奕,你学点好的,别净学高达山的油嘴滑舌。”李冰洁的话更加尖酸刻薄。

    林燕在毕业前夕,跟比自己小一届、大自己三岁、物理专业的李大山确定了恋爱关系。

    “只是和老师一起跑步,什么也不影响,老师坚持早起跑步很多年了,希望你也能坚持早起跑步。”林燕语气和蔼,却是明确地警告汪东锋,你只是和老师一起跑步,早起跑步是老师的坚持,也是你的坚持,两者没有关联。

    林燕老师转身走远了。

    看着林燕老师朝教室走来,高达山面上显得还算镇定,心里却一直在打鼓,带着高奕来听林燕老师的课,这是多么不靠谱的事情啊,被林燕老师冷脸拒绝是大概率事件。高达山露出讨好的笑脸:“林老师,他是我们班同学高奕,在英语高班,他想听一次您的课。”

    汪东锋照常早起,跑步,读英语,却不能集中精力。远远地看见林燕老师走进操场,汪东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陪林燕老师跑步。

    高达山站在教室门口,还在喋喋不休地叮嘱高奕:“林老师让你听课你才能进去,不让你听课你就回去,千万别在这磨人。如果林老师问你为什么要听她的课,你就说:同学们都说林老师讲课讲得好,我想听一次。你记住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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