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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儿子纯稚的眼睛,徐贵妃能去万寿宫哭闹郑太后,却是不想把朝廷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告诉儿子。

    下午功课结束后,荣绵有用茶点的习惯。

    今日亦如往常。

    以往,荣绵哪次来麟趾宫,宫里都是欢笑热闹非常。今次却似乎格外冷清,悄不声的,院里都没几个人。

    目送卫师傅告退,有小内侍进来,轻手轻脚为荣绵整理书案。近侍提了食盒进来,后面跟着一溜抬桌椅的小内侍。待桌椅摆放停当,近侍打开食盒,几样细巧点心摆在桌间,搭配几样或甜或淡的汤羹饮子。

    抬到半空的胳膊无力垂下去,荣晟帝声音愈发轻了几分,“说,让她好好将养。”指尖向外一抬,打发儿子去了。

    荣绵人已快步进来,一见母亲这般憔悴形容,嘴里急问,“母妃您怎么了?”人已奔上前,站在徐贵妃跟前,仔细盯着徐贵妃看,荣绵问,“母妃你哭了吗?谁惹你不高兴了?”

    荣晟帝的话忽然顿住,荣绵等一会儿,见父亲神色愣怔,便问道,“父皇,要跟母妃说什么?”

    “你……”徐贵妃眸中渐渐溢满泪水,嘴角不停颤抖,她想强忍回去,却是最终没忍住,泪水决堤般涌出,徐贵妃一声悲啼,手中锦帕捂住泪水,哭了起来。

    “嗯,我今天又学了好几个字。”

    “我总要见到母妃才能放心。”

    徐贵妃心下一动,睁开眸子思忖片刻,最终摇苦笑,“嬷嬷您难道是第一天认识太后么。这个时候,她怎会因阿烺小孩子的一句话便朝令夕改。”

    “凤仪宫会明白,她掌中所有皆为太后娘娘所赐。太后娘娘可以赐还,亦可收回。明白这个道理的凤仪宫,心中有多么的惶恐,在太后娘娘面前就会有多么的温顺。”

    待郑太后教荣烺认字的时候,都曾感慨,以往只听闻世上有过目不忘之事,今儿算是亲见了。

    师傅向荣绵起身行一礼,“殿下,今日授课就暂到此吧。”

    近侍面色如常的应一声,“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办。”

    李嬷嬷道,“太后娘娘从不朝令夕改。可太后娘娘真正想要的,既不是您,也不是凤仪宫。太后娘娘要的是天下人得知道,这大荣天下,现在还是她说了算。”

    徐贵妃一身素淡衣裳倚在榻上,头上首饰全无,一把黑亮乌丝委在胸前,脸庞苍白,眼睛犹带红肿。

    所以,别看荣烺年纪小,她如今已认了五六千字。只是因人少不易早拿笔,方没有习字罢了。寻常一些基础书本,也早背会了。

    文昌阁。

    郑太后也博闻强识,但自认没有过目不忘之能。

    徐贵妃强撑着拭去泪水,与荣绵道,“上了年纪,也说不准的。我也是一时伤感,并无什么大碍。绵儿你别担心,我没事。”

    徐贵妃的眼圈陡然一红,强忍着泪水,“我没事,谁敢惹我不高兴。绵儿,你这是从你父皇那儿来。都学了哪些功课,今天是卫师傅讲学吧。”

    荣烺三四岁的时候,郑太后偶尔教过几句诗词,就发现这个孙女格外聪明。小孩子大都是教两三遍就能会的,不过,荣烺都是过耳不忘。更难得的是,第二天问她,她还记得。待隔三五天问,依旧会。

    “不只我爱吃,徐家表兄也爱吃樱桃,他也病了几日了。我打发人去瞧他,总说无大碍,只是尚未大安,不能进宫。”荣绵对近侍道,“再取一碟子蜜汁樱桃,给徐家表兄送去。让他好生将养。”

    荣绵笑着跟郑太后说,“祖母,也就阿烺是公主,要是外头男子,肯定能考状元。”

    “母妃,母妃!”荣绵拉着母亲的袖子急急叫了两声,无助的望向李嬷嬷,李嬷嬷的眼眶也湿润了,强忍悲痛告诉荣绵,“殿下,您的外祖父,徐国公大人,昨日过逝了。”

    “也不用旁的事,眼下公主生辰宴在即,今儿一早太后便令人取走牌子,以后这宫务怕是要重新回到凤仪宫那位的手上了。”李嬷嬷低语,“只要公主去说,您准备的合她心,她想让您替她准备生辰宴,太后娘娘怎会不允呢?”

    荣绵直直往正殿去,宫人都来不及打帘子,荣绵一挥纱帘,人已是进去了。

    眼望荣绵带着内侍走远,拐进宫巷不见身影,李嬷嬷方折回内殿,亲自投了湿手巾给徐贵妃擦脸,又捧了温茶服侍徐贵妃用了几口,轻声道,“娘娘,要不,等小公主过来时,叮嘱小公主几句,让小公主在太后娘娘那里说说好话。”

    荣绵正在安慰母亲,近侍瞅着时辰,硬着头皮进来,“殿下,该去万寿宫给太后娘娘读奏章了。”

    “耽搁一天有什么关系。”荣绵很不放心母亲。

    两位伴读悄悄看郑徽一眼,郑徽面无殊色,只是轻轻抿了下唇。

    伴读们起身,垂手避开师傅的礼,荣绵回半礼,他下午功课都是到辰正为止,“有劳卫师傅了。”

    “我都挺好的,卫师傅也教的好。父皇说让我好好宽母妃的心,让您好生将养。”荣绵说着坐下,对李嬷嬷微微颌首,同母亲说,“母妃您为什么哭呢?”

    想到如今娘家境况,徐贵妃更是心若刀割,哭着点头,“好,好,就依我绵儿的话。”

    荣烺看阿兄背影匆忙的离开,立刻意识到,祖母这样说,可见阿兄也不知道外祖父过逝之事。

    “我真的没事。”徐贵妃打叠起些许精神来,同儿子说,“你去吧。倒是叫我好好发散发散,再说,有嬷嬷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生病过逝,也是没法子的事吧。

    郑太后看奏章时,她闲了也会翻一两本,看上面的字,有不认识的字或问祖母或问林司仪。

    荣绵去万寿宫给祖母请安,他一向如此,先去万寿宫,再去父皇那里,最后是母妃的麟趾宫。

    郑太后拍拍他的肩,“去看看你父皇吧。你母妃今日身子不适,你去请个安就出来。过来给我念奏章。”

    徐贵妃哭的眼珠发疼,闭上眼睛一叹,“太后虽一向喜爱阿烺,可阿烺不过是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办不得大事。”

    “是。殿下别急。贵妃娘娘玉体微恙,肯定早宣太医看过了。宫里什么好药都有,李嬷嬷又是再仔细不过的。”

    “好。去吧。”徐贵妃心中万千不舍,仍是打发儿子过去。她看李嬷嬷一眼,李嬷嬷明白,亲自送了荣绵出去,又低声宽解荣绵许多话,让他安心在万寿宫尽孝,不用担心麟趾宫的事。

    荣绵震惊极了。

    荣绵记挂母亲,虽则觉着父亲神色中有些说不出的晦暗,也只以为父亲是担心母亲。他懂事的说,“父皇放心,母妃不会有大碍的。儿子这就去给母妃请安,侍奉汤药。”

    荣绵懂事的宽解母亲,“要是母亲不放心,不妨多多赏赐外祖母和舅舅他们,也加上我的一份奠仪怎么样?”

    荣绵一一答了。

    见妹妹坐在榻桌一畔,榻桌上摆着几摞奏章,荣绵问妹妹,“阿烺又学认字了?”

    “是。”听说母亲不适,荣绵起身便去了。

    宫人通传一声,“娘娘,大殿下来了。”

    听到“太后娘娘”四字,徐贵妃愈发泪流不止。李嬷嬷上前劝道,“娘娘,您这样哭殿下该担心了。”

    申正。

    待荣绵行过礼,郑太后招手让他到近来,看看他的气色,问今日卫师傅教了哪些功课,用了哪些茶点,茶点可用的香。

    “你去跟皇祖母说,我跟母亲说会儿话,一会儿再过去。”荣绵随口道。

    荣晟帝神思不属,只说一句,“好好跟你母妃说说话,跟你母妃说……”

    可他纵年纪小,也知道生死无常的道理。而且,在他年少的认知里,外祖父的年纪的确可以称之为老人了。

    李嬷嬷搬来一个绣凳放在榻旁,轻声说,“殿下坐着陪娘娘说会儿话。”

    “我没事。”徐贵妃急急的擦眼泪,拉着儿子的手说,“我就是有些难受。你也别守着我了,我静静的躺会儿,过几天就好了。”

    待荣绵坐下,伴读们依次恭敬坐在荣绵下首,右下首第一位是伴读郑徽,左下首的位子则空着,另两位伴读分坐左右次位。白玉碗里一道蜜汁樱桃,鲜红的樱桃衬着琥珀色的蜂蜜,愈发显得颜色分明,晶巧可爱。

    宫中素有食不言的规矩,陪荣绵用过茶点,三位伴读一起告退出宫。

    徐贵妃李嬷嬷再三劝着,荣绵方道,“那我这就过去皇祖母那里,晚上我过来陪母妃用膳。”

    荣绵问,“外祖父生的什么病?先前我也听表兄说过,外祖父似是有些不舒坦,怎么突然就去了?”

    “太后娘娘会同意的,这于太后娘娘有利。”

    “是啊,殿下,先去太后娘娘那边儿吧。殿下大了,得学着为太后娘娘分忧啊。”李嬷嬷道。

    “当年,她可以允您从凤仪宫那里拿走后宫之权,也可将后宫之权重新赐还凤仪宫。那么,为什么不能在凤仪宫欣喜万分的刚拿回后宫之权时,让您筹备公主的生辰礼呢?”

    郑徽指了指这道蜜汁樱桃说,“殿下最爱樱桃,现在也正是吃樱桃的节令,殿下尝尝。”

    荣绵急着去看望母亲,路上便走的急的些。近侍紧随他身畔,荣绵问,“父皇在明安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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