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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就连凌虚道长也看不透他,认为他是个会在不同人面前展现不同自己的人。这样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即便是凌虚道长也把握不透。

    “也是个可怜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也许他是最没有过错的人。”

    他忍耐着魔气的侵蚀,那犹如万箭齐发的痛感让他双眼都流出了血泪。废墟之中有什么在起伏,很微弱,他精神一振,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不想因为自己的恐惧就错过一个也许是唯一幸存的人。

    路上全是被烧成黑炭的人,蜷缩起四肢看起来像一个个黑色的蚕蛹,这样的联想让他反胃。他忍住恶心继续往前走,这些人都没有救了,以目前的情势他也无法为他们安葬,还是尽力搜索幸存者为上。虽然凌虚道长也没有把握究竟这样的情况下,还有没有幸存者活下来……

    黑红色的鲜血濡湿了焦土,让冒着火光的废墟变成了闷热的燥热,凌虚道长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也是烫的,从鼻孔一路烧到肺腑里去。他捂住心口咳嗽两声,察觉风里也带着不好的气息。

    本该是快乐的时光,可当那血色缓慢将银色染红后,凌虚道长和友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友人没有修炼,但天生敏锐,总能感知到旁人感知不到的东西,甚至会在梦里看见即将发生的事情。m.ruxueshu.com

    事实上,在看到男孩后发生的事情才是重点。

    凌虚道长沉吟许久,才道:“就取名为‘无过’吧。不管他是不是最没有过错的人,我也希望他以后不要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

    “去吧去吧,那群小崽子没有你镇着就会偷懒。”

    本来还算清爽的夏夜突的变得燥热,林中早该睡了的鸟兽们不安的躁动起来,头顶上不断传来群鸟扇动翅膀惊叫预警着飞快掠过声,脚边兔子野猫甚至有些小型野兽纷纷从两人腿边逃走。

    ——这不是全部实情。

    他不由得倒退两步,一向沉稳的脸上因为讶异惶恐而扭曲起来,后背上瞬间冷汗涔涔,很快就在衣衫上透出一大片水痕。

    守珏温和的笑起来,流转在他身边的风都温和了起来,“那我告退了。”他恭敬作礼,面朝着凌虚道长后退两步这才转身。

    “空气变了。”友人警觉地抽了抽鼻子。

    友人悲悯的望向男孩。

    燥热的风如火撩起凌虚道长的袖摆发带猎猎作响,他一向是瘦的,风稍微大点儿都能够把他吹走的那种瘦。如今就是这样的人,握着长剑站得笔直,身上清冽的气息驱散了周围血月落下的暗红光辉。

    他抹去汗珠,即便如此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他必须要竭尽全力做自己能做的。于是他谨慎的运起心法口诀抵挡魔气的侵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那焦黑的中心走去。

    忽然一声木头烧焦的脆裂声拉回他的神志,他高高举起剑,毫不犹豫的往下劈去!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个男孩都不能留了!他自知这是很件残忍的事情,可为了天下苍生太平,凌虚道长不得不做这件残忍的事情!

    凌虚道长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世人皆知魔气是臭的,是无法用任何味道掩盖的臭味。可真正精纯的魔气是没有味道的,只会在吸入时悄无声息的潜入身体内部,恶意的蚕食身体里的养分。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光终于刺穿长夜,凌虚道长背着男孩回到了和友人分开的地方。友人大惊失色,问清楚缘由后,摸了摸男孩染血的脸颊,血液早已干涸,只剩下一块块干硬的红斑。

    “师父,如果没事的话,那徒儿就告退了。”

    这点,师徒二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对坐着,共饮一壶茶,沉默的维持着彼此心中的微妙平衡。

    随着凌虚道长的步步靠近,他依稀看到那精纯强大的魔气竟能够化出实体,扭曲的盘旋在焦土的顶上,他抬头,那巨大的黑雾犹如浓云遮挡住了血月,沉沉的往下坠。

    ——不对!是魔气!

    守珏将澄黄的茶水倒入杯中,垂眸的瞬间似乎连同内心的动荡也一起倒入杯中,饮下吞入腹中。

    “——亲手解决无过,清理门户,还天下一个太平安稳。”

    凌虚道长浅浅颔首,也不知是表达同意还是表达我知道了,但要不要照做是另一回事。他冲友人一拱手,骤地消失在原地。

    他只能僵硬的站在凌虚道长无情坚定地目光中,说不出半个字。

    果然,带凌虚道长走近,扒开一具焦黑的躯体覆盖,他看到了一个小孩,莫约八九岁,仰面平躺着,浑身都是鲜血,但他神情安详,仿佛沉浸在没有罪恶与阴霾的美梦中。

    守珏自然不会因为师父的隐瞒而生气,毕竟如果全部都知道了他也会很难做的,他了解自己,一旦知道真相就会忍不住想做什么,但他实在是很怕麻烦,若是能少知道一点,就可以轻松和内心达到和谐,不会被撕扯。

    最后审视的目光落到了躺在地上的男孩,联想到那道没入男孩身体的光,他做了个决定。

    “真的要去吗?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连动物都知道危险想逃走,你真的要去吗?”

    两指宽的细剑、浅浅青光、剑柄雕刻细柳缠绕!

    就在他即将踏出茶室的那一刻,凌虚道长终于说出了他铺垫了许久的结果:“若是有那么一天到来了,你一定要赶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前——”

    凌虚道长高深莫测的摸了摸胡子,这是真相,但不是全部的真相。

    他没有回答,也已然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凌虚道长额头冒出一排汗珠,此时他才明白方才友人那番警告并非夸大其词。如果拥有这样魔气的魔真实存在,那的确不是他可以处理的。

    他手脚并用,几乎算得上是连滚带爬的来到男孩身边,惊讶的发现那柄剑已然消失不见。他左右扫视一圈,确认剑不在。

    孩童稚嫩的五指虚虚握住剑柄,剑上的青色流光顺延着孩童的手心缓慢往上爬去,犹如拥有自我意识的活物,逐渐侵蚀男孩。

    这就是凌虚道长知道的无过的全部过去,但他不能全都告诉守珏。正如守珏了解他一般,他也了解守珏。这个看似八面玲珑,偶尔会给人看不穿的高深印象的大弟子,内心有着一套极其严苛的道德标准,且偶尔会莫名其妙有正义感,同时也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听起来极其矛盾,却在这个人身体里达到了和谐。

    

    凌虚道长顾不得脚背刚才被动物们踩了多少脚,提着剑就往动物们奔逃的逆方向走去,身后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肩头,他一回头才看到友人面如死灰的神色。

    凌虚道长从交代继承道观的事情,到说出部分无过身世,都是为了能在这一刻顺理成章的说出这句话罢了。守珏狠狠怔在原地,他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可此时此刻前面那些像是陷阱一样的铺垫还重要吗?

    凌虚道长不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总之现在都被黑色火焰焚烧成焦黑色,那黑色的火焰还在不断迸发,将所有看得见的东西都燃得噼啪作响。然而就是这样干燥的焦土上脚下竟然是湿滑黏腻的,凌虚道长低头,如他所料地上全是鲜血。

    “这便是你的师弟,无过。他是那场灾难中唯一的幸存者,本来是想等他醒来再细细问清当时情况的,没想到他连名字都不记得了。于是我给他取了名字,收了他做关门弟子。”

    那时,凌虚道长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身体,确认男孩只是浑身沐血,身体上没有一丝伤痕。这很古怪,而更加诡异的是男孩手中握了一把细细的长剑,那长剑犹如细柳般温柔的躺在男孩手心里,散发出幽幽的青光,是一把流光溢彩的好剑,剑身不沾半点血迹,唯有剑尖凝着一滴血珠在地面上拉出黏腻的血丝。

    此时情况使用御剑飞行定然没有缩地成寸方便,他捏着诀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那散发着不祥的地方。就算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能散发出这样浓烈的血腥恶臭的不详感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画面。但当他双脚落在粘稠滑腻的地面上,他还是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凌虚道长化出长剑傲霜,神色凝重的点头。

    守珏回身看向凌虚道长,静静的等他的下文,

    凌虚道长倒抽一口冷气,不由得站起了身,他甩了甩因为魔气侵袭而混沌的大脑,定睛再去看那把剑。没有任何变化,那把剑没有消失,依旧是安静的沉睡在孩童手里。

    越是精纯强大的魔,越是让人毫无察觉。

    友人长叹一声,冲他摇头:“我自知阻拦不了你,只是你要注意安全。同时我想告诉你,我预感到这不是你能解决的事情,所以……凌虚,量力而行便是。”

    就当这雷霆一剑落在男孩心口时,男孩手上的剑猛地爆出一阵刺眼青光将凌虚道长震飞,若不是凌虚道长修行多年,法力高深,这一下能把他心脉震碎。饶是如此,凌虚道长还是趴在地上吐了两口血,他勉强撑起身体,就见那青光嗖的一下没入男孩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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