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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什么?

    听罢,郑八郎望着叶卿卿的目光,瞬间从嚣张转变为犹豫,惊疑地问:“你是叶相公的独女?”

    叶卿卿坐在那儿,正觉得迎风饮酒,心胸开阔、无比自在呢,哪知就听见底下起了争执声。

    而他们的主子,也就是那位肥头满面的公子哥,瞧见此景后,难免有些心虚,下意识搬出家里大人的名号:“你是何人!竟,竟也敢管我的闲事!”

    虽说酷暑已经过去,但近几日仍然有些闷热。

    下一瞬,只见那群打手一不做二不休,纷纷抽出自己的武器,扑上前来。

    叶卿卿站直,都不屑于亮刀刃,就这么用那把未出鞘的长刀,凭着天生的怪力,将这群凶神恶煞的打手打到人仰马翻、躺在地上哀哀呼痛。

    才过完八岁生辰的叶简,郁闷地低下头,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嘟囔:“哦……那阿姐早些回来……”

    这时,他身边的仆从似是认出叶卿卿的身份,凑到自家主子耳边,快声说了些什么。

    八岁的卿娘,已经窥破几分大人面具下的真实情绪,于是一边操起棍棒将叶家那些下作人赶出门,一边时时堆出笑脸,乖乖读书练武,盼着能哄阿娘开怀。

    叶卿卿皱眉,漠然以对。

    紧接着,响起一道温润中含着笑意的声音:“这位郎君,那日是贵酒楼的庖厨先起的争端,非是……”

    然而此人话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呵,一个外地来的无名小辈,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毫无根基,竟也敢这般放肆。”

    叶简本想跟着她一道出去,而叶卿卿以伞作刀,横在他胸前,利落地将人拦在大门口。

    未完全走远之时,还能听见身后依稀传来的对话声。

    其实她什么都没想,只是望着过路行人,漫步目的地发呆罢了。

    “你你你,你可知我阿耶是谁,我阿翁又是谁!敢得罪我,我必要让你……”

    “不够可再来与我拿,若是有富余,便当赏钱,你自己拿去。”

    只见一位穿着素色袍子的郎君站在空地中央,周边围了一圈的护卫打手,被堵去所有去路。他对面则站着一位颐指气使、衣着华贵的郎君,此人眼底发青、肥头猪耳,一看就是一位仗着家中权势为非作歹、私生活不检点的家伙。

    “都给我上!让他知道,在长安城里得罪本郎君,会是个什么下场!”

    叶卿卿左手端起胡姬斟好的酒盏,稍稍抿上一口,忽然自嘲般笑了一声。

    “女郎那时候啊……”管事娓娓道来。

    说罢,她从银袋子掏出足额

    “呵,早就听闻郑家八郎是个不学无术、欺男霸女的草包,今日见了,方知名副其实。”

    叶卿卿原本只是觉得被打扰兴致,看不惯这种当街欺人的事,所以顺手而为罢了,并不图对方任何回报。

    素袍郎君似是叹了口气,欲要再跟对方讲讲道理。然而他话未出口,就听得对方一声怒喝。

    叶卿卿将佩刀和油纸伞搁在一边,换了个舒坦些的姿势,右手搭在窗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真别说,叶卿卿就喜欢这种长相的,平日里去南风馆时,大多也是点这样相貌的男侍。而这位素袍郎君的五官气质,比起南风馆的男侍,又要胜出许多。

    而今快十年过去,斯人已逝,往事早就覆上灰尘。

    此声一出,围了一圈的打手蜂拥而上,出拳的出拳,踹人的踹人,各使各的花招,一看就晓得他们往常没少干这档欺压寻常百姓的事。

    她似笑非笑:“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叶卿卿已经走远,再听不见一老一少的对话。方才叶简那一问,被她抵在舌尖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化作一道短而无声的叹息。

    罢啦!该读书习武的事,小郎君确实不好落下,免得被她养成一个不学无术、招猫逗狗的五陵少年。毕竟,阿简身上还背着他耶娘的希冀,日后得出人头地,去娶与他青梅竹马的张家小娘子。

    叶卿卿挑眉,开始算账:“四日前领你去郊外跑马,三日前带着你出去踢蹴鞠。前日我去东市喝酒,你非要跟着,磨了半日,最终还是允了。”

    她就是再拎不清,也不至于再带昭宁出来饮酒玩乐。

    孟知味生性洒脱,瞧出对方的真实意思,自然不会

    “啧,听说早已及笄,但一直不肯婚配,叫叶相公一听见就发愁呢!”

    “……”

    待到出门时,叶卿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堆起厚厚云层的天空以及被风卷起的绿叶。

    那是叶怀信去外地赴任的第二年,阿娘尚存于世间,因小产而损伤的身子勉强养回来一些,但每日都过得不大快乐,一心惦记着子嗣、血脉。抛开与她相处以及去净光寺礼佛的那些时候,阿娘的眼底总是含着化不开、渡不去的愁思。

    此声一出,周围人的视线中添上好奇和了然。

    -

    她“啧”了一声,只觉得饮酒的兴致被破坏。

    “在下姓孟,多谢女郎出手相救,”孟知味叉手行了一礼,面上笑眯眯的,举手投足间带上几分闲散,“不知如何报答女郎为好?”

    叶卿卿轻车熟路地拐入一家常去的胡人酒肆,朝着迎上来的一位肤白貌美的胡姬点了点头,由着对方将自己引到二楼角落处的靠窗位置。

    在叶卿卿的视角,只能看见那位被拦住去路的素袍郎君的侧脸——肤色偏白,但从细节处,又能看出他并非那等不食五谷的公子哥;长眉偏浓,眼睛明朗,长相更合了南方郎君的特点,自带鱼米水乡的温润清秀。

    叶卿卿“嗯”了一声,揉了一把小郎君的脑袋,随后一手扶着腰间佩刀,一手把玩着油纸伞,慢悠悠地走了。

    抵达西市时,天上的云层好似更厚实了一些,但也只是堆在那里,没有立即下一场声势浩大的雨。

    等到酒菜上齐,叶卿卿依旧是望向窗外的姿势,叫人看不出这位女郎究竟在想些什么。

    素袍郎君的眼中写满诧异和不解:“你……”

    若是叶简那皮猴儿待在她身边,或许还会热闹些?

    自打外祖父去世,她便对许多事都提不起兴致。原本还有昭宁陪她,奈何昭宁前年与谢琼成婚后,去年就怀了身子。

    而在这圈人的周围,还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这就是叶相公家中那位不肯回家的小娘子啊!”

    她的八岁?

    叶卿卿见义勇为完,便打算就此离开,却被那素袍郎君唤住。

    “不是说,叶家小娘子跟昭宁公主极为亲近嘛……”

    天正二十九年,夏末。

    她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在老管事和叶简的双重念叨下,拿走一把油纸伞。

    叶卿卿有些怕热,起身后便没有换上常穿的胡服,改而挑了一件轻薄透气的圆领袍。比起或鲜艳、或淡雅的各色裙子,她还是喜爱方便行动的郎君装束一些。

    胡姬笑着道谢,提着裙摆离开。

    “来一坛河东乾和葡萄,西市腔要半坛。至于那些吃食,依着往常的单子,随意上些。”

    勾唇角:“有什么话,等打完架再说。”

    如此,叶卿卿看开许多,以车马行人的喧闹声作佐酒菜,继续自酌自饮。

    老管事哄道:“小郎君,回去练刀吧,老奴早早就让人给郎君备下您喜爱的吃食。”

    于是,叶卿卿不耐地搁下酒盏,展臂捞过惯用的长刀,随后脚踏窗沿,如飞鸟一般飞身而下。她并未落在被夯实的黄地上,而是精准在那群打手的肩膀、脑袋上踩了一圈,将人都踹飞之后,稳稳落在素袍郎君的身边。

    这位胡姬被卖来长安已有两年,口音越发像本地人,笑问:“女郎今日想用些什么?”

    “唉,只好这样了,否则明日阿姐也不会带我出去的,”叶简的嗓音里充满后悔不迭和无可奈何,“阿姐在我这个年岁,都在做什么呀?”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这种天啊,最容易下一场声势浩大的阵雨。

    的银钱,将它们准确无误地丢入胡姬的怀中。

    而那位郑八郎权衡再三,最后狠狠瞪了一眼素袍郎君,扭头离去。周遭其他人,也在叶卿卿冷漠的视线中,缩头含胸地散开。

    不多时,天色渐阴,乌云翻腾,显然待会儿便要下雨。

    闻言,郑八郎面色一黑,强撑着底气怒喝:“放肆!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郎,我倒要叫你晓得,这长安城是……”

    叶卿卿略低下头,扯了扯嘴角,再抬头时,便又是那位以张扬肆意而闻名全长安的叶家女郎。

    叶卿卿不耐烦地将脚边的一个打手踹远一些,直接打断对方虚张声势的话语:“你阿耶是鸿胪寺少卿,阿翁是兵部尚书,至于你……”

    叶卿卿被这动静吸引,偏移视线,望向楼下这群人。

    “昨日嘛,一道去昭宁府上看刚出生的小郎君,”说到这儿,叶卿卿的话语顿了顿,“嗯,这个算正经事,不算出去玩乐,便不计在内。”

    叶卿卿歪了下头,满不在意地勾了

    “就是你砸了我名下酒楼的场子?”

    因而,她摆摆手,回了酒楼:“无足挂齿,就此别过。”

    听见频繁出现的“叶相公”三字,叶卿卿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烦躁。然而无论她有多抗拒,也没法换去全身骨血,更没法完全撇清干系。

    数豆子一般报完过去几日的行程,叶卿卿抬眸望向一脸心虚的叶简:“阿简,虽说我一向不爱拘着人,也觉得你这个年岁的小郎君爱玩也是寻常事,但一连四日都不曾看书练武……”

    叶卿卿最烦这等仗势欺人的家伙,那一拥而上的丑恶嘴脸,直叫她联想起当年如豺狼虎豹一般涌过来的叶家狗东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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